萬姬樓高約六七丈，紅漆粉頂。
未曾入內，陳少白就感到一陣脂粉氣息撲面而來，可正上方鏤刻的“萬姬樓”三個商字龍飛鳳舞，筆鋒如劍，又讓他隱隱覺得這地方不止是普通的聲色賣笑場合。
商國不禁入風月場所，否則萬姬樓也不可能遍佈九州。在文人和劍士的圈子裡，押妓甚至被引爲一件風雅之事，所以陳少白來萬姬樓兌換銀票，倒也不覺太過彆扭。
踱進其中，入眼便是一大羣塗脂抹粉、畫着妖媚濃妝的女子。
在陳少白看來，她們雖然大多隻是中上姿色，遠遠不及苗語琴，但身材卻是前凸後翹，正應了豐臀肥乳一說。
這些着裝暴露的性感女星在樓下大廳裡扭着腰肢，往來招攬顧客。
如果來臨此地的真是個初哥，恐怕登時就要出醜了。
但陳少白剋制力不差，更兼有前世島國片洗禮，所以現在倒也顯得神態自若。
或許是爲了掩飾服飾色澤的單一，這些風塵女子們身上都佩戴着五顏六色的金銀玉器，隨着她們的行走而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不說悅耳，卻也別有一番風致。
因爲服飾色澤淡素，所以陳少白的進入並沒有招來太多關注，這些歌妓們隨意地瞟了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把半點目光放在他身上。
習慣性地環視一週，陳少白心中對這萬姬樓的大局陳設在心中有些底，確認自己無論在何處與人發生衝突都能爆發出應有的實力後，才隨便找了一名坐着休息女子問路。
“客官，可有興致共度良宵？”那神色倦怠的女子捻起一粒水果放入口中，騷媚地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略顯清秀的面頰。
“叨擾了，我想問問，應該怎麼……”陳少白話說了半截，對方就把白眼一翻，鄙視地颳了他一眼，側過頭去另尋他客了。
“窮酸鬼，別來煩我。”
倦怠女子的態度冷淡至極，絲毫不給顏面，若是換個不會處事的人來，恐怕當場就要羞憤欲絕。
然而陳少白雖長期宅在家中，但飽經影視小說洗禮，閱歷倒也不算太淺。
“啪”地在桌上拍了一兩碎銀，場中糜爛的氣氛頓時爲之凝滯，陳少白麪色沉靜如水，朗聲道：“我要去兌換現銀，誰來帶路，這銀子就是誰的了。”
整整一兩白銀，只需要帶個路就能賺到，這樣的美事，還能去哪找到？
而且，萬姬樓發行的銀票，至少是以百兩銀錢爲面額的。
豪客！絕對是豪客！
聽聞此言，一樓的女子們紛紛側目，心中頓時升起了類似的念頭，頃刻改變了態度，如狼似虎盯着陳少白，搔首弄姿，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此人看似普普通通，卻沒想到這麼有財。看走眼了！”
之前那名面色倦怠的女子心裡暗道可惜，知道自己門縫裡看人，不小心放過了一頭油水十足的肥羊。
但久經聲色場所歷練的她還是不甘心，於是立即擺出一副惹人憐的模樣，湊了上來，用一對**輕輕擠壓起了陳少白的手臂，嗲聲嗲氣道：“客觀，奴家這不是正在給您帶路麼？”
感受到手臂上傳來那驚人的彈性和柔軟，看到對方那一任君採擷的模樣，陳少白不僅沒有生出本能慾望，反倒頓覺無趣，一股反感之意油然而生。
他明白對方湊上來並不是因爲自己相貌和內在，只是屈於金錢的魔力。
“只有醒掌天下權，方能醉臥美人膝。沒有力量和金錢，註定沒人瞧得起。”
想到自己之前還在心中把這些女子的容姿與未婚妻作比較，陳少白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羞愧之意。
於是面色冷漠地抽回手臂：“帶路吧。”
聽到這不摻雜半點情慾的話，那名神色倦怠的舞姬就知道這次是徹底沒戲了，但一想到自己能賺些額外收入，倒也釋然地低頭帶路。
兩人穿過一個螺旋式長廊，上了二樓，便很快來到兌換銀票的場所。
密押票號都沒有絲毫錯誤，這種百兩面額的銀票對於萬姬樓來說不算大額，並無個人保險措施，所以不過兩刻鐘的時間，陳少白手裡的銀票就置換成了貳佰兩現銀。
提着沉甸甸的包裹踱步下樓，數十道充滿狼性飢渴的目光在陳少白身體上下掃描，似乎要將他看個通透一樣。
嘭！
陳少白將手裡裝滿銀兩的沉重包裹丟在地面上，周身殺氣四溢。
此番作爲與這些歌妓舞女沒有半點聯繫，而是因爲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
陳衛！
兩個月前，在秋幻泉將他心臟一指擊碎的陳衛。
或許是因爲獻了一枚祖孫果的緣故，陳衛現在的境況明顯比以前過得要好上許多，這一點從他的着裝打扮上就可以看出。
原本淡青色的儒生長衫已經換成了一套淺藍色緊身緞裝，腰間別着一枚兩指寬的銀白色勳章，腰側的劍也換了，雖然未曾出鞘，但陳少白卻可以從那做工精美的劍鞘和劍柄上看出，此劍亦非凡物。
陳少白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那陳衛正在與之前那名神色倦怠的舞姬調情，手掌在對方衣襟內反覆遊走，惹得對方嬌喘連連，他滿臉曖昧，下體也漸漸膨脹起來，將綢緞長褲頂出一大片來。
陳少白手扶青銅劍柄，眼神冷冽地凝望向陳衛。
忽然間，陳衛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足底升起竄入頭頂，毛髮霎時炸起，一腳將面前的舞姬踹地飛起，隨即一步後躍遠遠跳開。
研習劍術十數年，經歷生死搏殺無數，陳衛當然知道自己剛纔的感受到代表着什麼——殺意。
原本以爲是面前的舞姬欲圖謀不軌，但擡頭看到眼前的白衣少年之後，一切因果都在心裡瞬間理清。
陳少白的嘴角掛着冷笑，而陳衛的震驚也只持續了片刻，就換成了殘忍的笑意。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
“衛，這妞惹到你了？”
一名同樣身着藍色緊身緞裝的青年男子被擾了興致，推開懷中的豐腴女人，冷冷地盯着那在地上翻滾呻吟的舞姬，神色兇悍地問道。
他名爲陳沖，是木犀城陳家排行十四的孫少爺，與陳衛臭味相投便稱知己，也不計較對方的侍衛身份，一直暗中親暱地稱對方“衛”。
現在陳衛突破成了劍客，陳沖叫起來就更加不用遮掩了。
劍客者，劍之客卿也。在規定的場所、規定的時間持劍通過規定的考覈，方能得到如此稱謂。在商國，劍客的身份甚至比讀書的秀才還要高上半分。
得此稱號者，既能在豪門世閥中作爲客卿供奉，亦可開設劍術道場，爲一師範，數十年後桃李滿天下，遺澤後人。
雖說十四少陳沖一直認爲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是陳衛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將那舞姬踹飛，卻還是有些影響兩人聲譽的。畢竟他們是常年混跡在萬姬樓的人物。
可如果是那舞姬招待不週在前，他就有理由將對方肆意玩弄押褻了。
“兩月前，山野賤民，祖孫果。”
“沒想到他被我一記璇璣劍指按中心脈，還能僥倖不死。”
陳衛目光如電，狠狠地盯着陳少白，他一手按在劍柄之上，聲音冷如堅冰，聽得周圍衆人只覺心寒膽顫，倒退連連。
“這就是劍客麼？好霸氣，好威風！”
看着周圍的女性的神態變化，嫖客們心中忽然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一些嫖客甚至摩拳擦掌地下定決心，等到回去之後就立即花錢找個劍術師範，專心習劍。
研習《亟雷》劍譜至臻小成的陳少白已非吳下阿蒙，出門大半個月遊離，讓他的眼界比當初要開闊許多，自然明白陳衛腰上那銀色勳章代表着什麼。
佩戴此勳章者，即爲劍客！
揮舞長劍若行雲流水，能以劍術同時禦敵十數精銳士兵的存在！
“這傢伙就是那個不知尊卑貴賤的山村野人？嗯，看他穿的一副窮酸摸樣就知道了。”
陳沖似乎早就聽說過兩人之間的恩仇故事，此刻他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陳少白，忽然瞥見地上那一袋鼓起的包裹，話鋒一轉：“用麻袋裝銀錢？哈哈哈……窮酸變成爆發戶了！”
陳少白完全無視這陳家十四少的聲音，只是微微眯起雙眸，拔出手中長劍，遙指陳衛。
“劍術對決。你我二人，今日必有一死。”
經過與典吉一戰，再苦練沉澱，此刻的他已經將《亟雷》完全練成，絲毫不懼對方。
但是已考過劍客的陳衛信心百倍，他長劍出鞘，面色陰鶩而殘忍。
“無知小畜生，剛練了兩天劍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來挑戰我？今天就讓你嚐嚐，什麼叫作真正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