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隱現,翻雲覆水艦迅速縮小,變成花無夜腰間一枚深藍色令牌。
鳥語花香,清泉泠泠,微風和煦,春光明媚,景色煞是優美動人,但花無夜站在這裡,卻漸漸將眉頭皺了起來:“靈氣如此稀薄,怎麼還有這麼濃的邪魔氣息?”
正常情況來說,天地之間靈氣越濃郁,就越容易孕育出強大的生靈。樹木精怪、地魔邪魂,都有向靈氣濃郁的寶地遷移的本能,而像木犀城這樣靈氣稀薄的地方,根本不應該存在什麼強大的妖魔纔是。
然而他們剛剛降臨此地,就感到不止一頭煉出法力的地魔在此地盤桓,氣息跋扈囂張,血腥狂妄,明顯是祭祀過生靈,用人類的冤魂鏈接自身法力,將一塊塊區域標註爲自己的地盤。
邪魔密度如此之大,早該引來宗門剿滅纔是。
“兩年前我離開的時候,這裡還不是這樣的。”
陳少白也顯得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做出了判斷:“不過,既然我們遇到了,就順手剿滅吧,畢竟這裡是我清玄門的附屬國,讓地魔橫行,也不怎麼好看。”
思索片刻,花無夜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不僅能得一些材料,回頭上報宗門,更是有不少貢獻度,倒也不錯。你我二人分頭行動,絞殺這些霍亂人間的邪魔。兩月之後在此聚頭,迎接夢璃仙子。”
“沒問題。”
如此建議正合陳少白心意。他正好有些遺留的事情要去處理,比如說小瑤、紫瞳和陳匡胤。要解決這些因果羈絆,一個人行動,比兩個人同行要方便的多。正好可以理順。
花無夜腳下浮現一片赤色光華,他運轉法力,忽然記起什麼,回頭提醒道:“金淵門那些人倒無所謂,大都只是些淬氣一二重的傢伙。但昊天門這次的帶隊者‘如光’,乃是淬氣五重【仙霧】境的人物,她脾氣極差,如果提前遇到。千萬不要衝撞了。”
清靜真如海,湛寂淳貞素。
昊天門的“如”字輩,乃是第二十四代核心,輩分高的嚇人。就算花無夜不提醒修爲,單是聽到“如光”這個道號,陳少白隱隱就知道了來者的分量,也再次確認自己此行的確是比較醬油了。
“知道了,咱們回頭見。”
陳少白笑了笑。五柄飛劍迅速匯聚在腳下,凝成一柄閃耀着紫色光芒的巨大仙劍,流光閃爍,須臾之間。便失去了蹤跡。
……
風州,木犀城。
三顆碧綠如玉的巨型寶樹承天接地。藝術品般的枝條垂落下來,散在黑磚大院之中。散發出濃郁的肉香,使人垂涎欲滴。
但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來的多了,陳匡胤也對這種氣味有些麻木了。
或者說,除了衝破到淬氣秘境,謀求長生之外,他對一切事情都看淡了。
後代生亡,家族興衰,世俗錢財,都不再被他放在眼裡。
不知何時,一名身着商國官服的男子出現在陳匡胤身邊,滿臉惋惜之色地說道:“匡胤,你現在已經陷入魔怔,心魔纏身,再這樣執着修煉下去,不僅可能永遠無法更進一步,甚至還會因爲壽元提前枯竭而死亡,白白浪費了祖孫果的功效。不如,放棄吧……”
“州牧大人教訓的是,某銘記在心。”
雖然話說的客氣,但陳匡胤的語氣中明顯沒了半點敬畏的意思。他擡起頭來,面色淡然地看着高懸在三顆木犀靈木之間的金色果實,似乎在和風州牧討論着別人的問題。此刻的他,渾身氣血力量淡薄,腳步虛浮,面色蒼白,顯露出一絲老態,好似一名沒有經過任何鍛鍊的世家貴公子,再無半點當年的威風和氣勢。
“哎……”
一聲幽幽的嘆息從旁邊一名貴婦人口中傳出,她滿頭銀絲,媚態天成,卻又帶着一絲天然的威壓和莊嚴,讓人不敢上前輕薄。
“可惜我狐族沒有適合人類修行的秘法,不然就拿來報答你的活命之恩了。哪裡還用的着修煉《萬壽封盡》?”
雖然陳匡胤不說,但她活了這麼多年,在其身邊保護兩載之久,早就看出來對方修煉的是魔宗殘缺秘術——萬壽封盡,封禁自身實力與壽元,實力漸漸衰弱,取九死一生之念突破境界,不成則亡。
銀髮貴婦這話似乎牽動了陳匡胤的一根心絃,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沉思什麼。
狂風肆虐,冷意透骨。
半響。
陳匡胤忽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他狀若瘋魔,竟涕泗橫流,一邊慟哭,一邊悲笑:“哈哈哈……我在煉己初境困了這麼多年,今日才終於醒悟!四十年的盡忠職守,換來的只有無窮的猜疑忌憚和一本缺陷功法!我錯就錯在,太忠!”
陳匡胤一襲滾金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紫金冠在陽光下折射出熠熠光輝,他的面容重新恢復往日冷酷,一絲凌厲之意重新回到身上,聲音彷彿來自黃泉九幽,冷的讓人骨頭髮酸:“玉環,你幫我奪了這木犀之靈,就算報償了往日的救命之恩。”
“陳匡胤,連你也要背叛商國,做那亂臣賊子?你在神機營名冊有載,一旦背叛,立刻就要暗衛被追殺萬里,不死不休!”被他忽然爆發的出的怨氣弄的有些發憷,風州牧的面色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陳匡胤表情冷漠,不屑再和他虛與委蛇半分,手扶黑冰長劍,認真地看着身旁的銀髮貴婦,絕決之意溢於言表。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名爲玉環的銀髮貴婦終於點頭:“今日之後。恩情償盡,你我便再無因果。”
說罷,她便素手輕揚,一隻半透明的法力巨掌朝着天空上那枚閃金果實探去。
“孽畜。竟敢在我木犀城如此放肆!當真以爲我風州牧無能?”
見到那玉環的舉動,風州牧齜目欲裂,他等了這靈犀之靈近五十年,終於到收穫的時候,哪能讓人奪了去!他當即雙手合十,一柄朱鉛色澤的寶劍便呼嘯而出,向她斬殺過去。
“雖然我受了重傷,實力大不如前。卻也不是你這樣區區劍種境的小人物可以欺侮的。”
滿頭銀髮隨風飄揚,玉環收回素手,十根手指上指甲暴增數寸,連連彈出。在空中散落一片殘影。
鏘鏘鏘……
剎那之間,二者便交手數十個回合,零星的火光閃爍不休,焦糊的氣息瀰漫起來。
雖然一時間無法徹底分出生死,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勝負的天平漸漸開始向風州牧的方向傾斜過去。
“還以爲是什麼有大法力的妖物,讓我忌憚了這麼多年,原來竟是如此虛弱!正好木系之靈即將成熟,配上你的內丹精血。煉成靈藥,助我突破到通靈之境!”
彷彿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風州牧臉上盡是喜色。像他這種無緣拜入仙道宗門的散修者,手頭可以利用的資源實在不多。能夠得到這曾經在淬氣境界上走了機遠的“大妖”內丹,他甚至可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謀求長生。
修煉了他傳下的《萬壽封盡》,現在的陳匡胤就是個廢柴,根本不足爲懼,大局已定,風州牧的攻勢越發凌厲起來。
仙劍縱橫,氣芒肆虐,黑磚大院裡青石板磚四處橫飛,粉塵喧囂。
“咳咳……”
爲了掩護陳匡胤,玉環要付出更多的心力,一時間竟被徹底壓制,打的口吐鮮血。
奇異的是,這血液是純白色澤,還帶着淡淡的清甜香味。
白血蒸騰,場中氣溫驟降。不多時,天上便形成一片積雨雲,被冷風衝撞,便化爲片片飛雪飄落下來。剎那之間,整座木犀城便銀裝素裹,宛若童話夢境。
一如兩年之前。
半炷香的時間迅速消逝,陳匡胤傲立雪中,面色冷漠,彷彿觀棋之人。
噗……
一口香甜的白色血液咳出,玉環面色蒼白猶若金紙,一頭銀色長髮在雪中凌亂,顯得格外柔弱無助。
“孽畜,受死!”
風州牧一聲爆喝,朱鉛靈劍貫穿長空,眼見就要將玉環斬落劍下。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身着金色寶甲、拳頭大小的迷你猴子忽然躥了出來,手中雷棍一磕,便將靈劍彈飛出去。
被反震地連連倒退數步,風州牧一口心血吐出,法力有些散亂,他收回飛劍,惋惜地看着朱鉛靈劍上的一星缺口,心痛無比。
他手上這柄下品靈器,乃是耗費了無窮心力和資源,再請動高手花費數年時間,才勉強煉製出來的存在,平時珍重至極,連拿出來看一下都要焚香沐浴齋戒三日,今天若不是爲了木犀之靈,他根本不會祭出,卻不曾想到竟會被一個沒有露面的存在弄出了損傷。
“不知是哪位高人大駕光臨?何妨出來一見。”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沒看到罷了。”溫柔如一汪春水般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落在風州牧耳中,卻讓他覺得如同極北之地呼嘯的冬風一樣刺骨寒心。
以他淬氣一重劍種境巔峰的實力,竟然完全沒有感知到這人的存在!
風州牧回過頭來,只見一名仙氣出塵的白衣青年已然站在自己身後,此人雄姿英發,儀表不凡。光是從對方身上那種不似作僞的從容氣度,他就能感受的出來,這是出自豪門大派的真傳弟子。
“閣下蒞臨木犀城,小城蓬蓽生輝,某不勝榮幸,卻不知閣下究竟來自……”
風州牧謹小慎微地收攝自身鋒芒,將法力波動沉寂下來,怕自己言語衝突了對方,徒惹仇怨。
白衣青年緩緩落下,腳踏堅實的黑土,感受着周身香甜的風雪,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清玄門,陳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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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枯玄和離人橫川的打賞!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