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雅和黃遠英是很好的朋友,見黃遠英此時淚流滿面,也忍不住潸然淚下,上前和她擁抱了一下,又安慰幾句後,我們四人才出了大廳,在外面廣場等候。
直到所有人瞻仰遺容完畢,一名大法師才做了發喪儀式,將黃韻文的遺體入殮到一口銅棺之中,靈柩由十六個大漢緩緩擡出。
黃韻文的遺體下葬在廣場外邊不遠的小山丘上,由於路程不遠,所有送行的客人都是隨同靈柩緩緩步行。
黃遠航表情肅穆,舉着招魂幡走在靈柩最前方,黃遠英手捧父親遺像尾隨在大哥後面。
圍在靈柩旁邊的六名青年男子輪流撒着買路錢,後方有十幾人不停鳴放鞭炮,打着黃煙,隨着青黃兩種煙霧裊繞,鞭炮聲震耳欲聾,又加兩千來號人一路隨行,那場面當真是浩浩蕩蕩,隆重之極。
等到銅棺入土,大法師做了招山儀式,表示亡魂已得安定,出殯方始結束。
除了黃家至親的朋友外,其餘客人都陸續散去,我等四人自然不例外。
趙明和賴傑回了警局,我和雪雅則回偵探所。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兩天,那個叫靜的女人始終未曾露面。
這天傍晚,我在偵探所裡閒着無事,忽有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闖了進來。
當我擡起頭來望向那女子時,心中微有一驚,大出我意料之外。
來人竟然是黃遠英,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黃遠英和雪雅關係莫逆,但她從不來我偵探所裡玩耍,今日突然造訪,我以爲她是找我有什麼事。
我和黃遠英雖不是很熟,但曾經和雪雅一起陪她吃過一頓飯,所以也算相識。
爲表示禮貌,我立即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黃小姐,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黃遠英喪父不久,臉上表情一片肅然,顯是還未從悲傷中緩過來。
但表示尊重,她兀自勉強一笑,道:“鐵偵探,很久未見,你還好嗎?”
我和她明明在兩天前,她父親出殯的時候還見過面,她卻說好久不見,心中不由感到好笑。
但想到其父剛剛過世不久,傷感中的人往往會胡言亂語,那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笑道:“很好,很好?令尊的事,還請黃小姐節哀。”
說我很好,那不過是敷衍人的話。
這些日子一直被無頭屍案搞得睡不好覺,我險些都要精神崩潰了,何來好之?
我的心情好壞,卻並不足爲外人道。
黃遠英點點頭,道:“謝謝鐵偵探關心。對了,雪雅在麼?”
我原本以爲黃遠英此來是專程找我,哪知她是找雪雅來了,我會錯意,頗有些尷尬,但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雪雅剛剛出去辦事,此時正好不在。
我只有如實作答。
黃遠英聽說雪雅不在,臉上表情顯得很失望,原本就有些深陷的眼睛更加變得無神。
我不知道她找雪雅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看到她失望的表情,我心有惻然,便問道:“你找雪雅有要事麼,你不如稍等一會兒,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聽了這話,黃遠英臉上總算有了一絲喜悅,隨即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幫她衝了杯咖啡,也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我偷偷瞄了黃遠英一眼,見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我猜測她可能有什麼心事。
但礙於男女關係,我又不好過問,因爲她一來就說要找雪雅,我猜想就算有事也是女人之間的事,我一個大男人,自然不便多說什麼。
於是,我假裝拿起一份報紙看,可我的心中卻亂七糟八,哪裡又看得進去。
我倆就這樣對坐着,足足好幾分鐘,誰也沒有說話,那場面當真有點兒尷尬。
黃遠英似乎也看出了我有些心神不寧,又沉默一會兒,只聽她乾咳了一聲,對我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當時聽了後,感到有些驚異,同時也很是不解。
她問的是,“鐵偵探,你覺得世界上有鬼麼?”
我只是愣了片刻,似笑非笑道:“黃小姐,你爲何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呢?”
我用疑惑不解的眼光注視着她,同時也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黃遠英的臉色越來越有些灰白,她的眼珠子也在不停轉動,似乎心情很亂。
頓了一頓,她才又道:“因爲接連兩個晚上,只要一關電燈,我就看見父親站在了我的牀前,他的雙眼惡狠狠瞪着我,可怕極了。”
我總算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隨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此番來找雪雅,是要她去你家,晚上陪你過夜對麼?”
黃遠英壓根不料我會猜中她的心事,用一種疑惑且佩服的眼神望了我一眼。
但她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驚訝,只是點點頭,“正是這樣!”
女孩子家,本身就膽小,加上家中剛死過人,由於精神壓力過大,導致情緒低落,往往會胡思亂想,產生幻想症,黃遠英口中的鬼,我相信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我道:“黃小姐,令尊之死,誰都會感到惋惜難過,但人死不能復生,你必須節哀順變。世界上是沒有什麼鬼怪的,這一點你必須相信。我相信你和令尊的感情極深,令尊仙逝你也極其傷心難過,所以你會時時刻刻記掛着他。”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要你一直想着那個人,不管是做夢或者現實生活中,你都會時刻感到那個人一直就在你的身邊。”
“我想告訴你一點,你眼睛裡看到的一切,其實根本就不存在,這一切的一切只是你的錯覺罷了。”
“你如果想擺脫你父親的陰影,那麼你就必須徹底忘記他,不去想他,只有這樣,你才能回到現實生活當中來。”
對於世間究竟有無鬼怪一事,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畢竟我沒有親自見到過,所以我認爲鬼怪一說純屬無稽之談。
黃遠英聽了我的話後,肯定受用匪淺,她是聰明人,自然能明白我的話大有道理。
她終於點頭笑了一下,道:“謝謝鐵偵探,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其實我也不相信鬼魂存在的,只是因爲太過想念父親,所以產生的幻覺罷了。”
正在這個時候,雪雅回來了。
見黃遠英到來,她無比高興,上前就是一陣摟抱。
黃遠英說明了來意,我也沒有反對,雪雅更是興奮,上前居然將我也摟抱了一下後,然後拽着黃遠英便跑出了偵探所。
那晚雪雅不在,於是我也沒有回家,直接在偵探所裡過了一夜。
雪雅是第二天上午九點過後回偵探所的,她回來的時候,同時也帶回了一副異樣的表情。
反正她踏進偵探所大門的時候,臉上表情極其複雜,似乎她一路之上,都在被什麼事情困擾,而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她進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和我打招呼,而是直接打開電腦,查閱着警方在網上發出的,關於王代凱被謀殺的報道。
報道中有王代凱生前的照片,雪雅打開一張照片後,仔細放大看着,十分專注。
對王代凱被謀殺的這件案子,雪雅早就知道,而且也早看過這篇報道,這時她再一次翻出王代凱的照片來看,我實在猜不透她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我靜靜地站在她的背後,看着她這番反常的舉動,百思不得其解。
心中雖然感到無比好奇,我卻並沒有立即就開口發問,我相信假如真有什麼事情的話,就算不問,雪雅一定也會自己告訴我。
將王代凱的照片足足看了有兩分鐘,雪雅這纔像是看懂了什麼頭緒一樣,然後用手託着香腮,喃喃自語,“像,真像,那果然就是王代凱!”
我就算耐心再好,這時聽了雪雅那怪里怪氣的話,也忍不住好奇心大作,接口道:“你這不是廢話麼,那當然就是王代凱啊!”
雪雅感覺我在笑話她,可她並沒有生氣,而是轉過身來看着我,說道:“老闆,我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聽?”
雪雅一直是個說話直來直去的人,但現在卻也學會了賣關子。
她不直接將那有趣的事情說出來,而是問我想不想聽,存心是要吊我胃口。
我假裝板起了臉,斥道:“這不廢話麼,你難道不清楚我的性格?有趣的事情自然要聽,快說快說!”
我連番催促。
雪雅這才說道:“王代凱居然和黃遠洋是高中時候的同學,這一點你絕對不會想到吧?”
說實話,這件事情我確實沒有想到,但就算王代凱和黃遠洋是高中同學,這也不是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事情。
我責怪道:“你說的有趣的事情就是這個麼?”
雪雅道:“是啊,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
我有些不耐煩地道:“小姐,我實在不覺得這是什麼好奇怪的事情。”
說完,我自顧回到沙發上看自己的報紙,不打算再和雪雅討論這極其無聊的話題。
雪雅卻是沒完沒了,見我不理她,隨即起身來到我旁邊坐下,道:“老闆,你別那麼無聊好不好?”
我大感驚詫,沒好氣地道:“小姐,我哪裡無聊了,由始至終,只是你在說無聊的事情好不好?”
雪雅沒有生氣,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道:“老闆,我必須將這件事情詳詳細細講給你聽,相信你聽完之後,就不會覺得我說的事情無聊了。”
我沒有反對,只是望了她一眼,意思是我洗耳恭聽。
以下就是雪雅的敘述,爲了記述方便,我稍作整理,爲的是讀者諸君能看得一目瞭然。
昨天傍晚,雪雅拽着黃遠英走出偵探所後,黃遠英的小跑車就停在外邊,二人上了車,黃遠英駕駛着車直接駛向她家。
黃韻文生前留下了許多套房產,黃遠英卻一直住在郊外的那幢歐式小洋樓裡。(也就是黃韻文舉行出殯葬禮的那個地方。)
黃遠航和其妻住的地方在市區,黃韻文生病以後,他暫時接管董事長職務,打理着公司的運作。
黃韻文去世後,郊外的小洋樓,則成了黃遠英的私人住宅,家裡除了幾個僕人,就只黃遠英一個人居住着碩大的房子。
黃母則獨自去了鄉下散心。
雪雅和黃遠英認識三年了,可說友誼之深,但她卻是第一次來黃遠英郊外的住宅玩耍。
小跑車駛到洋樓外邊的廣場時,晚霞斜照在精緻的建築物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身臨歐美一般。
黃遠英將小跑車停在廣場一角,挽着雪雅的手臂便朝洋房走去。
在門外的識碼器上,黃遠英將手掌按在一塊六寸見方的藍色光屏正中,鐵門自動打了開來。
雪雅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知道那是設置的掌紋解鎖,一般都是大富人家爲了防盜,纔會安裝如此高科技的裝置。
黃遠英一臉歡笑,欠身朝雪雅做個“請進”的姿勢,雪雅一笑,首先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