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真帶種!”馬妖平時一臉笑容,笑的他眉毛上的褶子一道道的就跟沙皮狗一樣。
江寒夜淡淡的說道:“你老往這裡跑,不怕麼?”
“怕啥?”平時一拍胸脯回答道,“在這裡的都是池州城裡身份地位最低的,其次就是我們,說白了有什麼呀?我們脫下這層皮,指不定哪天也會進到這裡來,所以說一般沒有上頭的命令,又稍微有點好處,大家一般都不會爲難對方。”
“這些天多謝你。”江寒夜道。
“自家兄弟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啊!”平時把飯盒裡的飯菜一碟碟的端出來,今天的飯菜很精美,精美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即便是以前在人間,江寒夜也從沒吃過這樣的飯菜,斑斕五彩,色香味俱佳,那香氣引得周圍牢房裡的囚犯都開始拍打鐵柵欄門怒吼:“還讓不讓我們活了,什麼好吃的不能分我們一點?”
牢頭拿着鞭子挨個房間揍了一頓,那些囚犯才徹底踏實下來。
“快吃吧,聽說明兒個還有一場呢,那一場更兇險!”平時催促道。
“這是你自己做的?”江寒夜問道。
“其實這是我偷來的,是白天宴會上的飯菜,許多都沒動過筷子,乾淨的很,他們想要分掉,是我花錢買來給你吃的。”平時說道。
“多謝!”江寒夜淡淡一笑,接過筷子就開始吃飯。
“味道好不好?”平時見江寒夜開吃,便忍住,等了一會問道。
“嗯,平時,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江寒夜點點頭,平時於是立刻嘻笑起來,似乎看到江寒夜吃的開心他也就開心了。
“問吧問吧!”平時連聲道。
“爲什麼你要對我這麼照顧?我跟你之間,原本不過是酒販子和酒客的關係而已。”江寒夜道。
“哦,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平時撓了撓頭皮,“可能你是個英雄吧。”
“我?英雄?”江寒夜苦笑道,“你看我哪點像英雄了?”
“真的,不騙你!就你在鬥獸場裡的表現,足夠震撼整個妖界裡!”平時豎起大拇指,幸虧他還是有手的。
“多謝!”江寒夜又道。
“瞧你,咋娘起來了,你看你從剛纔到現在跟我說了多少謝謝了?不需要啊英雄!”平時說到這裡,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所有人(他拿手指着外頭的獄卒們),都希望你能繼續下去,活下去,不希望那城守繼續在我們頭頂作威作福了,至少也讓他知道,這世上能反抗他的妖獸大有妖在!”
“大有妖在?”江寒夜搖頭笑了笑,妖界與人間太相似了,或許是在人間的時候,人們在動物面前太過囂張跋扈的關係,使得那些獸類在修煉的時候都以幻化爲人形、享受只有人類才能享受得到的那些榮華富貴爲目標的關係吧,在妖界的這段時間裡,江寒夜發現了許多令他啼笑皆非的詞彙,比如大有妖在。
“你笑啥?”平時撓了撓頭皮問道。
“沒啥,你繼續說吧。”江寒夜反正是吃飯,一個人吃飯怪悶的,現在平時每頓都來給他送飯並且陪他說說話,這倒也不錯。
“反正你吃飽吃好,明天好有勁去打架,聽說這一次城守發話了,如果你能連勝三場,就能把你們三十幾個妖的性命救下來,還會賜婚呢!”馬妖說道,“加油吧兄弟!”
……
夜,靜悄悄的,就算是牢房也不例外。牢房一天只有一餐,江寒夜卻因爲鬥獸場那一戰再加上平時的關係,每天能吃上三餐,還有酒,這在其他囚犯看來已經是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了。
夜飯之後的時候,是整個地牢內最熱鬧的時候,由於這裡牢房衆多,牢房與牢房的大小各不相同,有的牢房很大,卻只關押了一個囚犯,有的牢房很小,卻關押了數名囚犯。這些囚犯無一例外都是雄性(據說雌性另有關押場所),而且絕大多數都是年輕力壯的雄性,雄性的生理構造使得他們在夜晚總是耐不住性子要蠢蠢欲動,有些妖獸是自己動手解決,有些妖獸卻是強迫弱小者幫他們解決。
正因如此,夜飯之後,牢內一片哼哼唧唧的呻·吟聲,可以說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江寒夜雖然已經成親,但是對於男女之事他卻始終諱莫如深,這源於他的四師兄姬豐。當年姬豐帶他上山修煉的時候曾經告訴他一句話:“若想在修煉一途上走的更快更輕鬆,那麼就儘可能長時間的保持童子之身吧。”
江寒夜曾經很天真的問姬豐什麼是‘童子之身’,姬豐低頭看了看他,笑了:“唉,其實你這麼單純,這些話本來就不需要跟你說的,我看你命中註定會將童子之身保持三十年,這已經足夠了。”
現在想起姬豐的話,江寒夜心裡還是暖暖的,痛痛的,那個待他如同親兄弟一般的四師兄,他就那麼慘死在自己師父的手裡,卻不知道他的在天之靈是否能夠安息呢?
江寒夜的牢房裡本來是有一盞燈的,但是他現在好像已經習慣了牢獄內的黑暗,因此刻意把等吹滅,就這麼坐在角落裡想問題。終於捱到那些呻·吟聲消失了,江寒夜那有些混亂的腦瓜子也清靜了許多,有時候他也會想,那種事究竟有什麼好的,做的時候究竟會有什麼滋味,但是這種念頭剛閃出,他便會生出一種無以復加的羞恥心來,也就作罷了。
坐着坐着,江寒夜忽然覺得腹內一陣絞痛,起先他還能咬牙忍受,後來就不行了。在黑暗中江寒夜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滾落,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水滴聲。
他掙扎着站起來,扶着牆走到門邊,靠着鐵柵欄門的時候,那鐵器的冰冷似乎讓他的腹痛略有緩和,然而很快又不行了,他就那麼抓住鐵柵欄,嘭嘭的一下一下的撞擊着,撞的頭破血流。額頭上的傷痛掩蓋住了腹痛,他最終滿臉是血的倒在地上,就那麼隔着鐵柵欄門往外看着。
這一天晚上值守的是牢頭和另外一個獄卒。自從江寒夜‘賄賂’了平時,平時又賄賂了牢頭之後,那牢頭對江寒夜就高看一眼了,尤其是上次的鬥獸場事件之後,江寒夜在這地牢內部就是個傳奇式的英雄,大家對他的英雄事蹟口口相傳,說啥的都有。
那牢頭夜裡起來撒尿,就聽到砰砰的撞擊聲,那聲音不算太大,但是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牢頭提着褲子嘟嘟囔囔的說道:“他孃的,那個混蛋沒睡覺撞牆玩呢?別讓老子……”牢頭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轉彎了,由於江寒夜的牢房就在轉彎處,因此他一眼就看到江寒夜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張着嘴巴倒氣呢。
牢頭嚇壞了,趕忙跑上前去隔着鐵柵欄門問道:“英雄,英雄,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飯……”江寒夜腹痛的緊,話都說不利索了,他見牢頭來搭腔,便勉強擡起胳膊對牢頭說道,“飯菜裡有毒!”
“什麼?平時他孃的,居然敢給你下毒?”牢頭氣壞了,趕忙掏出鑰匙把們打開,這時候他們的動靜也把隔壁幾間牢房裡的囚犯給驚醒了,大家都趴在鐵柵欄門上靜靜的觀望着,心裡忐忑的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牢頭把房門打開,就要去抱江寒夜出來,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伴隨着這腳步聲,一條狹長的影子映在了牆壁上,那影子越拉越長,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誰?”牢頭轉頭喝道,“地牢重地,閒妖免進!”
“妖不能進,那人呢?”一個極爲妖冶,十分有誘惑力的聲音傳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其他的妖獸不知道這人是誰,江寒夜可是一下就聽出來了,那不是鬼命還能是哪個?
“什麼?”牢頭一愣,他的眼睛直了,因爲此時鬼命已經拐彎走進了走廊,就站在距離他不到五步遠的地方,牢頭雖然不認識鬼命,但是看他這樣子也知道,這位一定就是城守大人的貴客了。
鬼命一身大紅袍,披着黑色的披風,腳上穿着滅蒙送的鹿皮硬底靴子,走起路來槓槓的。
江寒夜發現幾天不見,這鬼命長得越發像個女人了,他漂亮的不像是男人的樣子,皮膚吹彈可破,手指甲染成了黑色,嘴脣血紅,膚色卻蒼白,一切都與他男人的身份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這位兄弟,你先避讓一下吧。”江寒夜淡淡的對牢頭說道。
“可是!”牢頭聽到江寒夜的話之後,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他皺眉看着江寒夜說道,“你中毒又受傷啊……”
“沒關係,我會幫他療傷的。”鬼命袖着手,冷冷說道。
鬼命會替江寒夜療傷?鬼才信呢!就算是這牢頭對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好不清楚也看得出來,這男人對江寒夜是不懷好意的。然而正如平時所說,這世界太需要英雄了,因爲絕大部分的妖獸都慢慢的學會了明哲保身,就以這牢頭爲例子。牢頭本來想要帶着江寒夜去找軍醫,然而當他覺察到鬼命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絲不友好的氣息後,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嘆息着離去了,在離去之前他重新鎖上門,這是他唯一能替江寒夜做的事了。
鬼命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太過強大,強大到原來那些探頭出來看熱鬧的囚犯一個個也都龜縮起來不敢吱聲了。此時此刻,江寒夜躺在牢房內的地上,鬼命站在老門外的走廊裡,他們兩個一個渾身血污,慘淡落魄,一個衣着華貴,紅光滿面,形成了更爲鮮明的對比。
“我就知道是你。”江寒夜咬住牙關說道。
“還不錯,你能頂得住我的絞腸散。”鬼命輕笑道,“你以爲我沒注意到你麼?你以爲我來這裡是爲什麼?你以爲幽炎去找你我不知道麼?小子,你自以爲聰明,卻步步都踩着我的陷阱往前走,我之所以不讓你落的那麼快,是因爲我喜歡玩,玩貓和耗子的遊戲。”
江寒夜盯着鬼命,一言不發,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刺激了鬼命。
“呵呵,看着你因爲疼痛而扭曲的面龐,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那麼開心,洛日,你說我爲什麼會那麼開心呢?”鬼命的指甲劃過牆壁,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不是洛日!”江寒夜再次申明。
“是與不是,我就認定你是你又能奈我何?”鬼命冷冷說道。
江寒夜現在才見識到什麼叫耍無賴不要臉,鬼命把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
“你千里追蹤,不就是爲了斷魂珠麼?現在我就在這裡,怎麼,還不動手殺我?”江寒夜急喘一口,冷冷還了過去。
“呵呵,不要刺激我哦……”鬼命低頭看着他說道,“我想要你的命易如反掌,想要斷魂珠也是手到擒來,不過我可不想就這麼算了……你在鬥獸場上的事,別以爲就你自己知道,這裡面究竟有什麼門道呢?我要你再演練一次給我看!”
“我都要死了,如何演練?”江寒夜冷笑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就這麼問我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吧,那我跟你說,確實是發生了一些事,不過你這輩子都休想知道!”
鬼命的眼睛縮了縮,盯着江寒夜冷冷說道:“你現在可以不告訴我,不過以我的眼力,明天自建分曉!而你,無論你是江寒夜還是洛日,明天一過,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鬼命說完,便揚長而去,他森然的腳步聲在地牢內迴盪了很久很久。
……
嘩啦!
嘩啦!
一陣鐐銬拖地的聲音在走廊裡迴盪着,不算已經死去的囚犯,今天總共有三十六個要上場,包括被擡出去的江寒夜。
“不知道今天是死是活……”囚犯中有妖獸低沉的說道。
“是啊,看看英雄都趴下了,今天再送去估計就是被吃的命了……”
“胡說!”黑老大發怒了,“不要長他妖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沒了英雄,我們今天也要一起努力!”
黑老大的話或多或少起了點作用,大家的心情似乎不那麼堵得慌了,就這麼着,一路被押解到了鬥獸場。
這一次鬥獸場周圍的看臺上依舊是賓客滿棚,經過了上一次江寒夜的出彩‘表演’,這些貴族們的興致被完全調動了起來,甚至還有妖獸在外圍搞押注,只可惜當他們看到江寒夜進場的方式後,一個個都大呼上當:“這不是輸定了麼?”
江寒夜昨夜看起來好像經歷了太多的痛苦,他整個人都面容憔悴了,再加上被牢頭早晨胡亂包紮了一下的額頭上的傷口,看起來好像是隻剩下了半條命。
與上次不同,在押解囚犯們進入場地之後,那些野豬衛兵們飛快的撤退了,伴隨着那道石門喀的一聲落地,所有的囚犯心裡都清楚,他們的末日好像到了。
“死!或者不死!勇氣就在我們身上,生機就在我們手裡!”黑老大忽然間一躍而起,站在一個個頭高挑的妖獸肩膀上,大聲呼喝着,“兄弟們,奮力搏殺吧,昨天英雄爲了我們浴血奮戰,今天是時候回報他了!”
緊接着,令看臺上所有的貴族,包括滅蒙和鬼命都吃驚的一幕發生了:所有的妖獸囚犯自發的圍成一圈,背靠背臉朝外,把躺在地上貌若死屍的江寒夜給圍了起來。
“看樣子,這羣畜生是想先被吃掉了!”滅蒙咬牙切齒的說道。
鬼命扭頭看了他一眼,笑着問道:“怎麼,在你眼裡他們都是畜生?”
“有什麼不對麼?”滅蒙愣住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對待同胞的態度有些惡劣,手段有些殘忍而已!”鬼命輕笑道。
“啊?那麼……”滅蒙搓手,他剛想承認錯誤說要改正,就聽到鬼命伏在他耳畔輕聲道:“不過我喜歡,在這一點上,你我很是相同!”
滅蒙又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鬼命,對方臉上浮現出來的那種享受的笑容讓他有些癡迷了。
“怎麼,賢兄,好戲什麼時候開始?”鬼命見滅蒙傻了,便開口提醒道。
“哦哦,咳咳!馬上就開始!”滅蒙道。
一聲銅鑼聲響徹鬥獸場上空,號令官大喊道:“放!兇獸!”
旮旯嘎啦嘎啦!
一個鐵柵欄門被艱難的打開了,裡面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可是在場的所有妖獸的心都被提了起來,看臺上的妖獸在想今天會是怎樣的一番血腥屠戮,看臺下的妖獸在想,今天我會是第幾個死去的。
那個黑乎乎的門洞裡靜悄悄的,沒有昨天的那種驚天動地的聲音傳出來,也沒有多濃重的腥臭味,可是這更讓場內的囚犯們提心吊膽了,裡面究竟會是什麼呢?
江寒夜躺在地上,他微微睜開眼,看到了無數雙或大或小,或光滑或有毛的腳,心裡暖暖的,好一陣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