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兔子家裡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他媳婦死了要擺酒慶賀？”馬妖嘴裡揶揄道，他以爲江寒夜等人跟兔子精是十分熟悉的朋友，所以故意說些刻薄話來取笑他們，誰讓兔子精遲到在先，爽約在後呢？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爽約。”江寒夜聽出了馬妖話裡的意思，並且他還發現這馬妖似乎對兔子精十分了解，說話都能切中要害，這也足見那兔子精沒有騙他們，這讓江寒夜心裡稍稍有了些底氣。
“那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馬妖很不爽的說道，雖然他心裡覺得酒賣給誰都無所謂，但是他自持酒好（其實哪裡好呢？在江寒夜他們看來，這味道跟馬尿也差不多了），不怕沒人要，所以架子也端起來了，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出一口惡氣，刁難刁難這些買家。
“他的一個朋友去世了，他要幫忙操持喪事，所以這趟買賣我們接手了。”江寒夜回答道，他的面色十分平靜，讓人無法從中看出一點破綻。
“哦？這麼湊巧？”馬妖上下打量着江寒夜，又走近幾步，嗅着他們身上的氣味，厭惡的皺起眉來說道：“哼，我當是什麼玩意兒，原來是一羣野豬人！你們不是都死絕了麼？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馬妖的鼻子顯然很靈敏，這是江寒夜他們之前忽略了的，現在經馬妖提及此事，江寒夜纔想起來他們身上一直都留有山洞通道內野豬的氣味。
“這個就不關你的事了，如果你誠心不想做買賣，我們也無所謂，雖然好這一口，但是也絕對不會爲了這一口酒而卑躬屈膝的。”江寒夜冷着臉說道，他瞪了馬妖一眼之後，轉過身去對大家眨眼，於是岑若秋、闞蒼月和姬遠也都冷冷哼了一聲，一起準備轉身。
江寒夜在轉身的時候，故意掉落一個荷包，荷包落地之後，發出嘩啦啦的悅耳的銀餅子碰撞的聲音，這聲音令那馬妖的眼睛倏地變亮了十倍，他開口說道：“慢着！這位兄弟，有話慢慢說嘛，何必那麼心急？”
原來馬妖也是個勢利眼，起初他看到江寒夜等四個人穿戴都不咋地（之前他們是扮作酒館夥計的），以爲他們不過是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妖怪罷了，所以也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現在江寒夜的錢包掉了，看樣子裡面還有不少銀子，他又有什麼必要跟銀子過不去呢？
“怎麼？”江寒夜背對着馬妖，頭也不回的冷冷問道，“我們兄弟四個最煩的就是被人瞧不起，你既然如此奚落我們，我們的交易就算了吧，酒都是一樣的東西，喝什麼不是喝呢？”
“嘿嘿，這位兄弟，借一步說話！”馬妖走上前去，搭住江寒夜的肩膀，嘿嘿笑着對他說道，“之前都是誤會，誤會哈，我是被那死兔子氣的，大冷天的，偷偷摸摸做這種事還被擺一道，換誰誰不生氣呢對吧？”
“嗯，這倒也是。”江寒夜點頭。這馬妖胳肢窩臭氣熏天，口腔裡更是散發着大便池的味道，讓他頗難忍受，不過這些困難都無所謂了眼下江寒夜就是想混進城去，因爲據他觀察，這城池似乎守衛森嚴，就算是大晚上的，城牆上也到處都是站崗的士兵。
“來！”馬妖攬着江寒夜走到靠近山岩的僻靜處，小聲說道，“我看到你的誠意啦！”馬妖的眼睛盯着江寒夜手裡的荷包。
“嗯，那又怎樣？現在我們不樂意買了。”江寒夜冷冷說道，在這樣的時候，完全有必要抻那馬妖一把。
“嘿嘿，別這樣嘛，這大老爺們的，連個玩笑都開不起麼？”馬妖訕笑着，他轉頭看着自己背上的揹簍對江寒夜道：“你看看，好酒我都帶來了，十罈子呢！”
“嗯，看到了。”江寒夜假裝吞嚥了一口唾沫，在馬妖看起來，他就是個小酒鬼，而且還是個渾身都是銀餅子的小酒鬼。
“要不要？我們來談談價格，保準讓你滿意！”馬妖拍了拍江寒夜的肩膀說道。
馬妖的個頭比江寒夜要高一個頭，因此在他面前站着，江寒夜感覺很不舒服，他更不舒服的是被人做出諸如拍肩膀這樣的舉動來，因此江寒夜下意識的閃遠了一點。
江寒夜這個無意間的舉動更激起了馬妖的性子，他急急說道：“我說小兄弟，難道我剛剛說的讓你生氣了？你放心，我給你打折扣，以後你有需要，儘管叫我！”馬妖拍着胸脯子說道，他是生怕這生意黃湯了。
“唔，先讓我驗貨。”江寒夜沉思片刻之後說道。
“好嘞！”馬妖一甩手，從背上端下來一罈子酒遞給江寒夜說道，“來，嚐嚐吧，如假包換！假一賠十！”
馬妖說起話來是一套一套的，這讓江寒夜聽的有些目瞪口呆，因爲畢竟江寒夜自幼生長的環境造就了他對人世間的衆生萬象有些陌生，比如老百姓平時是怎麼討生活的。
其實江寒夜並不愛喝酒，但是這一次他豁出去了。接過酒罈子之後，江寒夜一把拍開了泥封，先是學着姬遠的樣子深深嗅了一口那氣息，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嘴裡卻說道：“咦？質地有所下降，不怎麼樣啊……”
“什麼什麼？”馬妖聽到江寒夜這麼說就急了，“什麼叫不怎麼樣？小兄弟，我拜託你仔細品嚐一下，這可是我們滅神大人專用的釀酒師釀造出來的美酒，整個妖界獨一份！”馬妖很是自豪的豎起個大拇指來。
“不怎麼樣，便宜點賣給我我就要了！”江寒夜把酒罈子還給馬妖，一抹嘴說道。
“你……”馬妖先是被江寒夜弄的一愣，然後就嘿嘿的笑了起來，他指着江寒夜道：“小兄弟，你可真頑皮，居然會這樣來跟我殺價，不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五個銀餅子一個都不能少，少一個老子都不賣！這裡就只有我有這路子可走，如果得罪了我，你們可想而知會有多可怕！”
“我說，我們都是道上的人，就不要再彼此忽悠了，你就給我個實底兒，到底這酒多少錢，十罈子我全要了！”江寒夜盯着馬妖說道。
馬妖說的唾沫星子四濺，他本來還準備了很多說辭在肚子裡，就等着江寒夜再次拒絕的時候說給他聽，現在看到江寒夜這麼說，便樂了，他似乎看到銀餅子在向自己招手了。
“咳咳！”馬妖咳嗽兩聲，裝模作樣的閉上了眼，他那手指頭掐算了半天，便對江寒夜說道：“小兄弟，我也不瞞你了，四個銀餅子，已經是便宜到掉渣了！”
“嗯，也好！”江寒夜沉思一下，點頭說道，“十罈子我們都要了。”
“好嘞，不過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馬妖堅持道。
“誰也少不了你的！”江寒夜假作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說道，說完他便‘小心翼翼’的打開荷包，從裡面很是‘謹慎’的數出來四個銀餅子，啪的交到馬妖手裡。
馬妖樂滋滋的顛着手裡的銀餅子，不時的還要拿牙齒去啃半天來驗證這些銀餅子是真是假。當銀貨兩訖之後，那馬妖把銀餅子往自己懷裡一揣，然後對江寒夜說道：“小兄弟，我得走了，你也早地點回去吧。”
“等一等！”江寒夜也裝作清點完了貨品數量，見馬妖轉身要走，便連忙喊道。
“嗯？？”馬妖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以前的那些來找他買酒的都是交易完畢之後就立刻離去，哪有誰會這樣找自己攀談的呢？不過馬妖很開心，因爲這麼多年之中，他幾乎天天都在滅神府上忙碌着，很少有機會跟人這樣平等的打交道，至少馬妖覺得很有趣。
“這十罈子不夠，我們還需要更多。”江寒夜指着那些酒對馬妖說道。
“什麼？？？”這一次輪到馬妖睜大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江寒夜，“我沒聽錯吧？這可是十罈子，不是十壺酒十杯酒噢！”
“我知道。”江寒夜說道，“我們幾兄弟既是兄弟又是朋友，更難能可貴的是我們還是酒友，你看看他們！”江寒夜對馬妖指着他們對面的那幾個傢伙，低聲說道：“他們每一個人每一頓都至少你那個酒罈子兩罈子那麼多，您自己算算可能吧，這十罈子酒還不夠我們塞牙縫的呢！”
“原來是這樣……”馬妖聽後沉吟片刻，對江寒夜說道，“你們的意思我懂了，這筆買賣我也很樂意做，只不過現在我是真拿不出來了，有些事跟你還真說不出口來，現在這十罈子酒，已經是滅蒙大人廚房裡所剩下的唯一的酒了，就算是要等，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明天就明天！”江寒夜做出一副酒鬼的饞蟲模樣，看着馬妖急急問道，“可是明天就能有酒嗎？我需要再來二十罈子！”
“嘖嘖，年紀輕輕居然貪杯了。”馬妖很鄙視的看了江寒夜一眼說道，“那就這樣，明天我再來幫你們送。”
“不過有一點，必須是白天，因爲明天傍晚我們就要離開了。”江寒夜道。
“好！”馬妖沉思着，重重地點了點頭。
……
馬妖帶着銀餅子回去做他的白日夢了，江寒夜卻回到同伴們身邊，口中說道：“我已經跟那個馬妖約定好了，明天在這裡聚頭。”
“什麼？要明天？還是在這裡？”姬遠一聽就跳了起來，“這可不成，萬一他出賣咱們呢？再說了，就算那馬妖可信，萬一明天白天的時候他給我們下套設埋伏怎麼辦？”
“所以我就需要你們幫幫我！”江寒夜看着他說道，“我從後門進，你們就想辦法從前門進，不過有一點，安全第一！”
“你說的簡單，我問你，這池州城這麼大，我們就這樣分散着走進去，到時候萬一迷路了怎麼辦？被識破怎麼辦？辦完事之後又怎麼聚頭？”姬遠一口氣列出許多的疑問。
“放心，我早就想好了，若是進去之後被迫分開，我們到時候就在距離這後門最近的酒館裡碰頭。”江寒夜說道。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這樣了。”這時候闞蒼月出來拍板了。
“那好，我們再把明天可能遇到的事討論一下，然後大家要牢記在心頭，無論何時何地，我們的安全最重要，因爲人間受苦的人正等着我們回去呢！”江寒夜說道。
……
上午。
江寒夜從來不知道原來這池州城的上午就好像是一個燃着熊熊火焰的大烤爐，關鍵是這大烤爐上方還籠罩着一層雲，天和地只見就好像是剛剛被淋了一鍋開水一樣的悶熱潮溼。
城門關攏着，江寒夜遠遠的找個地方躲避着，他怕被那些衛士們看到，旁生枝節。好在等了不久，他就看到一條蹦蹦跳跳的身影（馬妖的四肢還是馬蹄子，走路走快了自然就是蹦蹦跳跳了）從門內走出來，背上似乎還馱着很多東西。
“終於來了！”馬妖走近之後，江寒夜開口道，“昨夜你等我們，今天我等你，扯平！”
“哈哈哈，好兄弟，你說話算話，我喜歡！”馬妖喜滋滋的看着江寒夜，越看他越覺得像是個銀餅子，不，是金餅子纔對！
“酒呢？”江寒夜看了看馬妖背上，那裡空空如也。
“在，不過不在我這裡，你得跟我去拿，因爲酒要在半個時辰之後才能釀好。”馬妖回答道。
“進去？”江寒夜皺了皺眉頭，其實他心裡暗喜道：“真是天助我也，居然不需要我自己開口……”
“我知道，你們這些散妖都不喜歡池州城，不過現在你們也該改變一下想法了，畢竟這妖界是滅蒙大人家的，不要再明着暗着跟他較勁啦，沒好處的，那些野豬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馬妖勸道。
馬妖這麼一說，江寒夜才知道原來滅蒙在妖界是臭名昭彰的，只是大家都礙於他的出身，所以不得不對他忍讓。
“走吧！”江寒夜假裝猶豫了一下，咬咬牙說道，“去一次又何妨？”
馬妖聽到江寒夜這麼說，立刻就樂的眉開眼笑了，他伸手拉住江寒夜說道：“這纔是我的好兄弟（好個自來熟）！”
就這樣，江寒夜跟隨着馬妖第一次進入了池州城，也見識了這座在妖界大名鼎鼎的城池。
嚴格的來說，池州城是建造在海邊的，不過是建造在海邊突起的山岩下的，整個城池依山而建，以石頭和木頭爲材質搭建起來一座十分恢弘的半圓形城堡，不但如此，整個城堡上空似乎還是閉合的，那些建築物越往空中就越靠攏。
城牆都是五尺厚的石頭壘起來的，高約七八丈，城門是沉重的木板加精鐵打造的，要十數個妖兵一起用力才能打開。進入城池需要十分麻煩的手續，雖然不至於搜身，但是首先一定要有通行證。江寒夜自然是沒有通行證的，好在他身邊有馬妖。
“希望大家也都可以順利進入城內。”江寒夜在經歷一場虛驚之後順利進城，這時候他不由得想起了闞蒼月他們，於是在心中暗暗的祈禱着。他相信他們一定能想辦法進來的，因爲無論是闞蒼月還是姬遠抑或是岑若秋都是聰明絕頂的人。
“第一次來？”走在街上，馬妖見江寒夜不住的東張西望，於是笑着問道。
江寒夜點點頭，他的眼睛忙的很，因爲他在尋找酒館。由於他們進的是後門，這後門附近多的都是一些行政性的建築物，比如兵營，比如倉庫，比如牢房什麼的，酒館倒是在走了很久之後纔在路邊找到一家，江寒夜暗暗記住了它的位置和名字——好再來，很俗氣的名字。
“嗯！”江寒夜點點頭，“頭一次來，剛剛來中界不久。”
“哦，難怪了呵呵！”馬妖笑道，“多來幾次就好了，這一次來了就順便去辦個通行證。”
“怎麼進出池州城還要辦通行證？”江寒夜問道。
“嗯，本來是不需要的，不過前幾年有個傢伙要刺殺滅蒙大人，後來沒法子纔不得不這樣做，就算是如此，附近的漁民也少不得要進城來賣魚。”馬妖說道。
“你在滅蒙大人那裡負責什麼？”江寒夜問道。
“我？我不過是個打雜的而已。”馬妖說道。
“打雜的能隨便就能搞到這樣的好酒？”江寒夜一臉的不相信。
“嘿嘿，主要是朋友們給我面子……”馬妖很是自豪的‘謙虛’了一下。
“我要是有這樣的朋友就好了。”江寒夜道。
一路走，江寒夜一路不住的觀察這座城池，整座城池沿着城牆建造起來，而且是向空中發展的，也就是說城牆上本身就有許多建築物，分了數層，空中索橋縱橫，那就是他們交通的主要道路了，這是一座奇怪的城池，與江寒夜曾經看到過的城池大不相同。
“這邊走！”從正對城門的大道上往坡下走，那馬妖一路都在幫江寒夜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