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在斷家莊的時候,斷浪家就算不怎麼富裕,但是至少也沒凍着餓着。斷浪從小練武,就算底子不錯,到底也不過是個孩子。晚上練習出了一身汗,晚上又吹了一夜冷風,第二天果然感冒了。
第一個發現的是管事的,斷浪成爲雜役第一天就不報到,管事的憋着一肚子火來找斷浪,原本是打算好好訓他一頓。但是看斷浪燒的迷迷糊糊的樣子,還是心軟了。誰都不是鐵石心腸,斷浪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看這可憐見的,也不好再爲難他。只是好心抱來一牀被子,然後嘆息着離開了。
誰讓他得罪的是幫主呢?管事的能幫斷浪的,也只有這些了,最多以後不給斷浪安排什麼重活罷了。
第二個發現的是聶風,晚上回去之後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一大早就跑來找斷浪,卻發現斷浪正在發燒。
“斷浪!你怎麼樣?”
斷浪現在沒什麼胃口,早上管事的送過來的饅頭還一口沒動的擺在一邊,聶風只好給他餵了一碗水。天下會有大夫,但是除了天下會的高層,其他人看病都是要錢的。斷浪和聶風來的時候身無分文,天下會弟子預備役沒有錢可拿,聶風雖然有宅院也有月利,但是月利還沒到可以領的時候。
況且就算有錢,這些大夫沒有一個願意給一個雜役,還是一個因爲得罪了幫主而降格成雜役的人看病。就算是聶風求情,他們也不會來。比起幫主的弟子,他們更不想得罪幫主。
“嗯……還,還好。”
斷浪哼哼兩聲,管事的給送來的棉被讓他發了些汗,比最開始倒是清醒了些。只是一身汗黏在身上相當難受,偏偏還不能隨意掀開被窩透氣——冷熱交替只會讓病情更嚴重。
聶風爲難了,斷浪還病着,他不能放任不管,但是一會要去給雄霸請安,上午還有課程——就算不是雄霸親自教,也容不得他曠課。
“斷浪,我要走了,一會我找人幫忙照顧你好嗎?”
斷浪“嗚嗚”的答應了兩聲,其實他都沒太聽清楚聶風到底說了什麼。
聶風離了山洞,第一時間跑來找唐嘉。斷浪除了他之外和其他人關係都不好,當然也包括了唐嘉。甚至可以說,斷浪和唐嘉之間更是勢如水火。只是聶風知道,別人可以拒絕幫聶風照顧斷浪的請求,只有唐嘉不會。就算彼此厭惡,唐嘉也不會放任斷浪生病不管的。
“知道了,我會去照顧浪少爺的。聶風你不是有事嗎?快去吧。”
聶風走後,唐嘉不緊不慢的跟教頭請了個假,然後慢悠悠的朝着斷浪的山洞晃去。
——又是發燒,這小鬼還真不讓人省心。
好在經歷過上次的事情之後,唐嘉的揹包裡已經增添了不少常備藥,,另外還準備了不少各年齡段的換洗衣物以及火摺子什麼的。錢這玩意唐嘉一點都不缺,雖然年代不同那些刀幣已經不能用了,但是金銀還是流通的。以前不用不過是因爲獨自一人年齡小還沒防身的法門怕被人盯上,現在還怕什麼?
唐嘉到的時候,斷浪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清醒的時候還知道捂緊被子,睡着了就憑着本能把被子給踢開了。原本降了一些的溫度因爲吹風又升了回去,而且似乎比原來更嚴重,唐嘉給斷浪把脈的時候,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
“死小鬼!”
狠狠把被子給蓋了回去,唐嘉沒有體溫計,但是也能估摸出斷浪的體溫已經超過了39°。發燒不過是小毛病,但是如果發高燒就麻煩了。在這個年代因爲發燒風寒感冒之類的病死掉的並不少,尤其是以小孩和老人爲最。
不過唐嘉完全繼承了鬼谷醫術和西門醫術以及現代藝術理念,不敢說生死人肉白骨,但是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基本上都能救活。當然也只是救活而已,如果因爲醫療不及時而燒壞腦子落下殘疾什麼的,那就不是唐嘉能搞的定的了。
先給斷浪紮了兩針控制住病情,之後從揹包裡拿出爐子藥材,就地取材弄了些幹樹枝點着火開始煎藥,期間還打了一盆涼水用毛巾敷額頭。雖然一心多用但也有條不紊,可見對這種事唐嘉相當熟練。
紮了兩針總是有效果的,斷浪呼吸已經平穩了下來,臉頰的潮紅雖然還沒有褪盡,但是也不像最開始那麼嫣紅。等唐嘉把藥快熬好的時候,斷浪也醒了過來。
睡了六七個時辰,加上唐嘉的施針,斷浪的精神狀態明顯比早上那會好多了。
“你怎麼在這裡!”
山洞裡全是藥味,而唐嘉就坐在塊石頭上給小爐子煽火。
“浪少爺生病了,在下自然要來伺候着。”
唐嘉把藥倒進瓷碗,濃黑的藥汁一倒進瓷碗,山洞裡的藥味平白又增加了一分。
“那是什麼東西!”
斷浪厭惡的捂着鼻子。斷浪小時候也生過病,不過那時候喝的藥比這次的藥是斷帥親自端過來的,由不得他不喝。但是唐嘉麼,明顯威懾力不如他父親,所以斷浪自然不打算把那烏漆墨黑的東西喝進肚子裡。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藥的味道聞起來比以前喝過的藥都要難喝。
“自然是藥啊,浪少爺看不出來嗎?”
藥還很燙,不過這不是問題,內力不光是可以用來禦寒烘衣服,還可以用來降溫。
“我看你是想拿□□毒死我!我纔不喝那種噁心的東西呢。”
“浪少爺是怕藥苦所以撒嬌了嗎?沒關係,在下有準備冰糖,浪少爺喝完藥之後可以含着。”
“你才撒嬌了!不喝就是不喝,你帶着你那噁心巴拉的東西趕緊滾!”
斷浪拿被子把自己裹住,面朝牆壁,大有一副有種你把藥潑我身上的架勢。
——這小鬼實在是太討厭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在他們的意識中,世界總是黑白分明的,而那些是黑哪些是白也多是憑着主觀意識。當他認爲你好的時候,你不理他他也會巴巴的跑過來粘着你;當他認爲你不好的時候,哪怕你對他掏心掏肺,也一樣被他棄之如履。
“浪少爺,藥還是要喝的,身體不好可就沒辦法繼續修習了。”
斷浪有些猶豫,但是最後還是用被子蒙上頭——我就是不喝,打死也不喝!
唐嘉嘴角抽抽,原本斷浪就是個難伺候的,生了病更難伺候百倍。如果是個脾氣好如聶風或者性格溫純如蓋聶的,可能還會好言相勸,可惜唐嘉一沒那脾氣二沒那性格,對上斷浪這任性的小鬼原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瞬間清零。
“浪少爺真的不喝嗎?怎麼說也是在下的一片苦心。”
斷浪沒看到唐嘉臉上已經朝着扭曲方向發展的笑容。
“趕緊滾——”
唐嘉瞬間收起那變形的笑容,原本就不怎麼暖的目光愈發清冷。
——藥已經熬好了,你想喝就喝,不想喝……那就讓勞資灌你喝!勞資的勞動成果容不得你浪費!
一把掀開被子,以雷速不及掩耳之勢點了斷浪的穴道,然後掰開下巴藥碗一斜,烏黑的藥便順着咽喉流進胃裡,之後解穴,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咳咳……你,你想殺了我嗎!”
當然唐嘉很方便,斷浪就不一定了。藥汁的口感和它的味道成正比,又苦又臭不說還帶着一股子衝勁,就算到胃裡也翻騰不已。斷浪噁心的直翻白眼,可惜這藥裡也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就是想吐都吐不出來。
“乖乖喝藥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在下也是不得已而爲之,還望浪少爺諒解。”
——諒解你妹!
斷浪掐着脖子乾嘔了一陣,確定那玩意已經在他胃裡紮根,也不再做無用功。唐嘉毫不懷疑,經過今天這事情,斷浪對他的厭煩會上升到憎恨。
聳肩,反正這兩者也沒多大差別不是?
“浪少爺,喝了這藥,今天休息一天,明天病就會好。不過,這山上晚上可不比白天,所以睡覺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些的。”
“要你管!”
“在下自然是沒資格管的,不過浪少爺,有雄心是好事,可是前提是身體健康,不然一切都是扯淡。就算不爲了你自己,爲了斷家,你也要悠着點比較好。看浪少爺這麼精神,怕是不用在下在一邊伺候了,那在下就告退了,免得招人嫌。”
——你也知道你招人嫌!
斷浪看着唐嘉走出山洞,才重新用被子把自己包成蟬蛹。
“有種以後就不要來!鬼才稀罕!”
唐嘉的弟子生活很輕鬆,也很枯燥。比起風雲兩位的繁重課業或者斷浪的各種雜活,唐嘉的生活就規律多了。給斷浪送點物資——雖然人家不見得領情,以及修習武功。最開始每天只有半天是習武的,後來弟子們基礎差不多後,開始分別教拳法、劍法等,每三天還有一位師傅來教識字。
唐嘉知道自己什麼本事,很光棍的選了自己最擅長的輕功,同時兼修掌法。對於這兩樣,以唐嘉的本事應付起來相當輕鬆,穩穩當當的讓自己保持在中上游,不出彩也不落下。
斷浪依然是雜役,並沒有像聶風的祝福那樣得到賞識——或者說不是沒有,只是賞識他的人不敢重用他,而有資格重用他的人,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他。只是越是這樣,斷浪越是努力。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可以憑着自己的實力,在天下會立足,並且,重振當年斷家雄風。
天下會對於這羣弟子預備役的文化水平的重視程度並沒有那麼高,教識字的先生確實請了,水平也不低,不過管教卻非常鬆。沒有什麼考校,也不管紀律,只要人到齊了,那麼做什麼都無所謂,先生點完名後偷跑也行,只要不被教頭逮到。
不過上了三次這樣的識字課之後,唐嘉猛然想起來,斷浪那小鬼好像還是個文盲!
斷浪頂着個雜役的身份,是沒有資格來學堂學習的,就算先生不介意允許了,斷浪也來不了。管事的雖然看斷浪年齡小給他安排的都不是太難的活,但是卻很碎很雜,不多卻每天都有,白天斷浪很難有抽出一個固定的時間用來學習。
晚上倒是有時間,不過如果是唐嘉教,以斷浪那排斥的程度絕對不可能好好學。可是給斷浪請一個先生的話——錢倒不是問題,但這會不會太囂張了一點?
話說回來就算給斷浪請一個先生,他也不一定樂意接受。斷浪一心想着振興斷家,所有的心思都撲到武藝上,對於讀書這種枯燥乏味浪費時間且與武功毫無幫助的行爲,斷浪很可能排斥。
不過這個問題在唐嘉看到斷浪閒暇的時候總會跑到校場附近偷學武功的時候得到了很好的解決。比起硬塞給他,不如讓他自己去偷學。於是在幾次送東西的時候,唐嘉總會帶着一點炫耀的說些學過的課文,然後不經意的透露出課程開始的時間和規律,果然不久就發現每次先生上課的時候,窗外有個小孩在鬼鬼祟祟的趴着偷聽。
於是唐嘉放心的趴桌子上打起了盹——陽光充足的白天,學不學都一樣的課程,這可是犯懶的最佳時機啊。
至於斷浪如何看着唐嘉吹着泡泡睡的正香卻偏偏就是比他知道的典故多,那就不是唐嘉管的事兒了。
聶風和步驚雲在基礎打實後便由雄霸親自教習武功,進境可以說一日千里。尤其是學了排雲掌和風神腿後,爲天下會爭奪天下建立了赫赫戰功。斷浪幾次申請上戰場,都被文丑醜拒絕,明知道斷浪是南麟劍首的兒子,卻還時不時的刁難。不過也因爲這樣,斷浪忍耐的功夫以及耐心也愈發深了。
唐嘉這批弟子預備役已經成功轉正,經常也去外面打打殺殺。不得不說實戰是提升的最快途徑,在失去大部分音攻技能之後,拳腳近身功夫就顯得重要了不少。在戰場上唐嘉也遇到過危險,不過好在唐嘉逃命的功夫很到位,所以連受傷的機會都不多。
這些年唐嘉從來沒有停止過摸索音攻方面的技巧,雖然很多技能依然不實用,但是卻已經多少有了些眉目,在實驗的時候也有了那麼一點效果。儘管進度緩慢,但是好歹給了唐嘉一個方向。他的近身功夫基本已經到此爲止了,音攻纔是唐嘉未來的方向。
只是像唐嘉這樣上過N次戰場,卻從來沒有受過重傷的人,總會引起注意。風雲霜三位都不大,眼光還沒那麼老辣,加上和唐嘉關係不錯,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可是他們的師傅,一個立志於天下的人,可能對一個有些奇怪的天下會弟子不甚在意,卻不可能不注意幾個重要的弟子身邊的人。
“真是個奇怪的人。”
雄霸看了看底下人遞過來的情報,半斂着眼眸沉思起來。
能在戰場上全身而退,但是武功卻不高,這一點就讓人生疑。而他地位明明不高不引人注意,卻和風雲霜關係都還可以,又難免令人想到別的地方……這唐嘉,該不會是無雙城安□□天下會的老鼠吧?
“幫主啊,您要是覺得這個孩子有趣,那不妨去見見他也可以啊,想必他一定會感到無上的榮幸的。”
文丑醜適當的提出符合雄霸心思的建議,跟着雄霸這麼多年,知道了雄霸那麼多秘密卻還能存活的人,怎麼可能只是一個跳樑小醜?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哪些事就算沒有也要製造出來,哪些事情算就發生在眼前也要裝糊塗,文丑醜察言觀色揣摩雄霸心思這方面算得上無人能敵。
“嗯,你去把他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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