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要讓這顆星球上,五十四億人死一遍嗎?”
洛陽城如今已經大變了模樣,原本宏偉的城牆早已拆除,因爲已經用不到了,城內雖是依舊保持着古風古韻的建築,但更多高大而絢爛的建築遍佈。
從重修了幾十次的皇宮頂樓上向外看去,是一片繁華城市,人來人往的景色,蔓延到天際也不見消減。
詠雙手撐着頂樓邊的欄杆,默默地望着洛陽的風光:“還有這幾十年裡,一步步建立成如今模樣的國家……”
“我們別無選擇。”蘇淵站在詠的身後,眸子微垂。
“是啊,別無選擇。”詠輕輕呼出一口氣,雙眼定定地注視着眼前這幅自己能看到,更遙遠的地方自己不能看到,但都有着自己參與,一點點降臨起來,窮盡歷史也無法找到與之匹敵的國家。
百味雜陳,難以言喻。
“詠。”月輕輕拍了拍詠的肩膀,隨後略帶擔憂地看向蘇淵,“蘇淵,音音、星、霞、雅還有戀……她們……”
蘇淵輕輕閉上眼睛:“我很抱歉,她們暫時都死了,只剩下虛弱的靈魂保存在靈魂網絡之中。”
星、霞、雅和戀,都是死在米迦勒一戰之中,那時候星、霞和雅,是軍隊的編制將領,然後數萬戰艦和數十萬至少三星級的軍隊,都亡於米迦勒一戰。
“呼……”詠動了動眼睛,“蘇淵,你們一定要贏。”
“……我們不會輸。”蘇淵輕聲說道,看着皇宮之外洛陽的景象,想起了過去的時候,他還只是有一個小菜鳥,戀也只是一個劇情人物,月以幼稚的思想踐行着偉大的理想,詠爲了月的理想沒日沒夜地努力,雅到處找酒,星和貂蟬……嗯,貂蟬還是忘掉吧,辣眼睛。
星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結果弄巧成拙,不得不“賣身還債”,霞一本正經地抓雅的壯丁……
真是,很久之前的回憶了呢。
蘇淵忽然又想起了其他的人,華琳、夏侯姐妹、北鄉一刀……只不過都過去了,祂曾經在主世界偶爾看見過這些人,不過沒有上去打過招呼,因爲都已經過去了。
除了在同一個帝國內,蘇淵和這些人沒有了什麼因緣聯繫。
人有親疏遠近,即便是如今實力高深莫測,足以稱爲神的蘇淵也有。
“那麼,不要輸。”
月輕輕地笑了笑,雙手合攏:“下一次,在洛陽的皇宮喝慶功酒吧。”
“嗯。”
下一刻,這個星球上,所有連接着靈魂網絡的生命,都直接失去了“生命”,以沉睡的靈魂的姿態,被傳入到了靈魂網絡之中。
星球上一下子變得安靜了很多。
蘇淵面無表情地走出頂樓房間,從在外面等着的幾人點點頭:“幻想鄉、三國和火影都弄好了,我們去最後一個世界。”
月夜見和月歌無所謂,瑩草去準備世界樹通道,阿爾託莉雅調整着自己的狀態準備應對戰爭,艾斯德斯和赤瞳倒是微微恍惚了一下。
“蘇淵……”
“蘇淵……”
艾斯德斯和赤瞳異口同聲,然後彼此對視,艾斯德斯一臉“別礙事”,赤瞳一臉淡定表示反駁。
“我會化身,有什麼事情到了那邊再說吧。”蘇淵輕輕嘆了口氣,不過沉重的心情倒是舒緩了些許,艾斯德斯和隊伍裡除了瑩草的任何一個人對上,都是平時的日常節目呢……
沒過多久,蘇淵等人再次穿過世界樹,而三國世界已經可以說是拋棄了,什麼都沒有也沒關係,只要保留下帝國的子民靈魂,等以後……如果還有以後,將他們復活就可以了。
如果沒有以後,那就代表着帝國亡了。
帝都世界這邊也是經歷了巨大變化之後的繁華模樣,由於帝國是帝國的專稱,所以蘇淵一般是直接用帝都世界代替這邊的稱呼。
比起整體生命層次提升到了二星的三國世界不同,帝都世界人的平均生命層次大約是一點五星,但在技術上卻超過了三國世界,他們已經開始向自家星球外面的月亮上扔飛行器了。
帝國纔剛剛開始跨世界開擴的旅途,下屬的幾個世界文明也開始蓬勃發展,但一切都戛然而止,由於被捲入了一場堪稱浩劫般的因果之中。
進入帝都皇宮和小皇帝談了談之後,蘇淵將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生命都轉化爲靈魂信息傳入靈魂網絡之中,自此與帝國有着緊密關係的生命,都已經打包送入了靈魂網絡沉睡,其中有很多蘇淵熟悉的人——月、詠、小皇帝、佈德、瑪茵、塔茲米、漩渦鳴人、宇智波佐助、間桐櫻、遠阪凜……
站在帝都上,蘇淵隨意地坐在皇宮屋頂,目光沉靜地注視着這個安靜下來的星球,星球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智慧生命,只有那些原始的危險種和一些其他生命在活躍着。
月夜見、瑩草和月歌等待着,兩人默默調整自己的狀態,等待着距離不遠的戰鬥。
阿爾託莉雅站在蘇淵伸手,抱着自己的聖劍,碧綠色的眸子中滿是認真:“老師,我相信一切都會變回來的。”
“……我還用不着你來安慰我。”蘇淵輕聲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自己是遇到你們好還是不遇到你們好。”
“老師,你在想的這個問題很失禮。”
“沒什麼失不失禮。”蘇淵搖搖頭,依舊帶着微笑,“這盤棋局……從我和帝兵糾纏開始,就註定了我無法跳出這盤棋,所以和我糾纏的人,註定也會被捲入這一場戰爭之中。雖說我一直認爲大家在一起,就沒什麼不能克服的。”
“但這局棋,下棋的人可是那一位啊。”蘇淵微垂眼簾,“真是大手筆。”
“老……”阿爾託莉雅忽然改口,“蘇淵,走到這一步,我們沒有誰後悔過。”
“我知道,我也沒後悔,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而已。”蘇淵笑了笑,隨後看了一眼阿爾託莉雅,“不過剛纔怎麼不叫老師了?”
阿爾託莉雅難得翻了翻白眼:“這些年叫順口了而已,其實老師你根本就不合格,只會打嘴炮和灌雞湯,我真正走出自己的王道,明白自己的道路,完全是青行燈老師的教導。”
“哎呀呀,被你發現了啊。”蘇淵撐着下巴,“明明你挺好忽悠的纔對。”
“反正,老師,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阿爾託莉雅認真地說道,目光定定地看着遠處,“以後我還是直接叫蘇淵吧。”
“可以啊,畢竟我從來沒叫過你弟子什麼的。”蘇淵帶着些許揶揄地笑容,和阿爾託莉雅一起在皇宮上眺望着遠方。
再傻的人只要不願意,也不會被忽悠幾十年,再聰明的人只要願意,也能被忽悠幾十年。
接下來兩人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眺望着遠方,等着另外兩個人。
……
……
“到了!”
赤瞳停下腳步,紅色的眸子看着前面的一片荒野,荒野上本來優哉遊哉的危險種,察覺到某種險惡的氣息,瞬間一溜煙奔跑着消失不見。
和赤瞳有關的人……很不幸都在之前米迦勒一戰中喪生了,包括黑瞳、威爾和其他原本夜襲的夥伴,都是一羣過了幾十年和平生活之後閒不住,熱衷冒險的傢伙。
但探索多元宇宙的步伐剛剛邁出,一切就突然中斷。
“你帶我來這裡……”蘇淵稍稍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周,這裡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哦,你還沒來過。”赤瞳彷彿這纔想起一般點點頭,“這裡是……唔,應該說是我老媽和老爸的墓地吧。”
蘇淵微微擡眉:“老媽老爸?”
“當年帝國那個樣子你也是知道的啦,我和黑瞳是被無力養育的父母賣掉的,成爲了帝國暗殺部隊的儲備人才,接受各種暗殺技術的培訓。”赤瞳撓撓臉頰,輕鬆地說道,“後來那些事情蘇淵你也知道我就不說了。”
“就是黑瞳結婚的那幾天,我心血來潮順着靈魂網絡找到了親生父母。”
“然後呢?”蘇淵問了下去,這件事情還真沒聽赤瞳提過。
“就那樣咯。”赤瞳無所謂地聳聳肩,“隔着遠遠……嗯,大概一千公里吧,看了他們幾眼我就離開了,本來我以爲自己還是稍微激動點什麼的,最後卻和看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其中的原因也許是因爲我的生命層次早就和還是凡人的他們不同了,也許是沒有經歷過風風雨雨毫無感情可言……反正原因要多少有多少。”
“大概距離那之後十幾年吧,他們就死了,因爲年紀本來就很大,就算是修煉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延長自己的生命,最後葬在了這片荒原上,但這麼多年過去,連墳墓都沒了,骨頭估計被不知道什麼危險種給吃掉了吧。”
赤瞳神情平淡地述說着,也許常人看來赤瞳未免太過無情,但蘇淵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像祂自己一樣,來到無限空間之前的那段歲月裡……除了偶爾會想起老頭子,親生父母並沒有給祂什麼實感,甚至祂也沒有去尋找過。
血緣關係對生命層次進化了不知道多少步的祂而言毫無意義,除了真正經歷過許多事情,有着真正意義上感情的存在,對於其他東西,蘇淵都毫無心緒波動。
蘇淵看了一眼赤瞳:“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見家長啊。”赤瞳理所當然地說道。
見家長?蘇淵腦子轉了轉理解了赤瞳的邏輯,這的確是見家長……雖然這裡骨頭都沒有了的家長無論從什麼意義上來說都和見家長裡面的家長是兩個意思。
“然後呢?”蘇淵繼續問道。
赤瞳轉過身看着蘇淵,繼續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然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啊……不過我是不是需要見見你的家長?還有給戀遞一杯茶?”
“你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蘇淵嘴角抽搐,心中其實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猜測。
“青行燈。”
果然是這個傢伙……
“青行燈騙你的。”蘇淵嘆了口氣,靜靜地看着遠處的荒原,輕聲說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夫妻,甚至,比夫妻更加夫妻。”
赤瞳歪歪頭:“哦,原來如此啊。”
水晶宮?也許在禁忌之下層次的時候,蘇淵偶爾還會有着這種想法,但隨着生命層次越來越高,所謂的“人性”也越來越無足輕重。
這份羈絆是愛情還是友情或是點點滴滴積累的感情,都無所謂。
蘇淵只需要知道,她們對自己很重要,特別重要,就足夠了。
是夫妻還是摯友,是知己還是寵物,是愛情還是親情……對於“神”而言,“人”無足輕重,對於人而言,神難以理解。
要不然怎麼會有神經病呢?
也許對於人來說,神都是一羣神經病也說不定。
……
……
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這裡是星球上一片充滿着暴風雪的區域,氣溫極低,土壤山石上常年堆砌着積雪,除了一些生命力強大的危險種,很少看到其他生命的足跡。
“我出生的部落是冰雪中生存的部落,即便是小孩也能獵殺一些危險種,而部落也是依靠着獵殺冰原裡的危險種賴以生存,誕生於殘酷環境中的往往是強大的。”
艾斯德斯在前面不急不慢地領着路,祂伸手按了按帽子,平靜地說着話,不知是說給後面的蘇淵聽,還只是祂自己的一種回憶:“父親從小告訴我,適者生存,冰天雪地的殘酷之下,唯有強者才能夠活下去。”
“後來異族入侵帝國,部落成爲了這場戰爭的犧牲品,所有人都死了,唯有我在外狩獵逃過了一劫。”
蘇淵沒有說什麼,因爲艾斯德斯並沒有悲傷或者惆悵什麼的,祂只是單純地敘述過去的事情而已。
兩人走到了一座雪峰上,大雪呼嘯着灑落,卻落不到祂們身上。
雪峰之下,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除了白色,乾淨得空無一物。
“幾十年過去了,這裡也什麼都沒有了呢。”艾斯德斯摘下自己的帽子,帽子中間印着的黑色十字圖案是那個已經消失在風雪中的部落的徽章。
艾斯德斯靜靜地看着暴風雪下的雪原,一語不發,沉默良久。祂過去或者現在,都沒有提過復活那些死去的族人的事情,這種事祂知道對蘇淵來說不難。
但這種事,對祂自己來說毫無意義。
復活又如何?不復活又如何?族人還是當年的族人,祂卻不是當年的艾斯德斯。
在乎的是身邊的,而其他東西,毫無意義。
“蘇淵。”艾斯德斯輕輕開口,同時擡起手鬆開帽子,帽子順着風雪落下雪峰。
“這一戰打完,如果我們還活着,那就結婚吧,你還欠我一個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