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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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霧吞沒的下一刻,經驗豐富的胡力德頓感不妙!

周圍的隊友瞬間變得影影綽綽,看不清實體,就連背後倚靠的堅果牆,也突然讓人產生一種不安,“不足以依靠”的虛幻、空虛。

胡力德本能想要開口呼喊,卻不敢發出絲毫聲音。他深深地明白,陷入這種環境,任何發出聲音的舉動都是找死。

他努力伏下身體,悄悄地在左腕繫上一面小臂盾,右手握緊一把比匕首稍長的短刃,匍匐前進。

首先必須與大家匯合!

胡力德的計劃非常明確。他相信另外的人都不是傻瓜,同樣的道理每個人都心中有數,不管敵人接下來有什麼手段,只要抱成團,什麼都不怕。

可是,走了幾步,胡力德心神一凜,發現不對勁之處!

記憶中,自己這些人相距最遠也不過三米,都在堅果牆這一側,可是自己剛纔這一步走出,卻發現那些人影不僅沒有變得清晰,反而更加模糊了!

冷汗從胡力德額頭沁出,大顆大顆地往下滑落,他卻不敢去擦拭。

周圍靜得可怕,他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爲這個死寂迷濛的世界增添了幾分詭異。

“這些白霧,居然能夠混淆我的感官……該死的,這究竟是什麼東西?!!”胡力德的嘴脣都被他咬破,混合汗水,流進嘴裡,又苦又澀,充滿腥鹹味。“莫非,是那個風*人的本命植物?混賬東西,這麼重要的情報都沒有收集到!”

和張參發生衝突,不,在邀請張參加入鼠穴活動之前,三人的情報就被他們蒐集的差不多,只不過一直以來張參的食人花和黎鏡的雙重召喚太過耀眼,完全遮掩了步漓晨的光彩,使她的存在感大降,加上迷霧苜蓿的真實功能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人前(和謝鼎國他們交流的時候自然有所保留),胡力德等人根本沒有怎麼注意。

於是,他們悲劇了。

“該死啊!”胡力德鐵着臉全力思考對策,終於,他下定決心。

他將短刃收回,插在大腿外側,伸出右手,慢慢地、慢慢地朝外摸索。

他不敢加快動作,更不敢在手裡抓一些有威脅的物件,畢竟,在末世生活戰鬥了這麼久,衆人警惕心都很強,萬一隊友一個本能反應一刀子砍下去自己豈不悲劇了。

胡力德默數自己心跳,終於在第六十四次時,一種布料的觸感從手指傳來。

他相信,對方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沒有反擊,證明對方知道是自己人!很好,非常好!!

胡力德心中一振,右掌攤開,輕輕往前推。

對方依然保持平靜,很好!

胡力德右手不動,身體像一條尺蠖一樣一拱一拱收縮前進,確保方向正確。當他停止動作時,一種“旁邊有人”的真實感頓時充盈心頭,讓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心神爲之一鬆。

他拽住對方的衣服,用力扯了扯,示意對方靠過來。

可是——

不對啊,爲什麼依然絲毫不動?!

難道……

一個不好的想法冒出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們的速度哪有那麼快!”胡力德用力甩了甩頭,似乎要將這個念頭甩出去。

他用微微顫抖的右掌沿着布料開始摸索,時間流逝,他的心一點點下沉,沉入無底深淵。

這個人,多半已經死了!

只有一個死人,纔會在別人在自己身上亂摸一通時毫無反應。

“不,我不相信!”胡力德狠狠朝舌尖咬下,藉着這股痛苦的刺激,繼續向臉的部位摸去。

他的手碰到了對方的皮膚,體溫正常,還沒有降低的趨勢。

咦,還有鼻息!

胡力德眼睛一亮,差點叫出聲來,欣喜若狂。

手掌繼續摸索,果然,脈搏也在,相當平穩,正常得很,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這種情況,莫非是……強制催眠?

這個念頭一升起,胡力德頓覺一道氣流順着鼻孔進入體內,隨即,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分………割…………線……………

張參三人實際上就躲在林子對面。

這片林子本就不大,兩批人不對相隔二十多米。正中央,一顆大蘿蔔,不,是迷霧苜蓿佇立在草叢中,濃郁的白霧從它茂盛的葉子間流瀉而出,靜靜流淌,滲入草葉根莖,貼着地皮,朝胡力德一夥人靠近。

本來張參是打算將整座林子都包裹起來,但是堅果牆的出現,給胡力德劃下牢籠,給迷霧指明方向。於是,在步漓晨的心念控制下,濃厚白霧陡然升起,將一夥人方圓二十米的範圍全部包裹進去。

這麼寬的面積,除非他們擁有如“禪心荷葉”一類的珍稀輔助植物,否則,足以成爲他們永生永世的牢籠!

謹慎起見,三人並未擅自靠近他們,而是繞了個小圈,從胡力德一夥人的另一側靠近。

三人已經吞下苜蓿葉,即使進入迷霧區,也不過是看的沒那麼遠,就好像遇到了下薄霧的天氣,影響不大。

在張參眼中,這羣人發覺自己處境之後,紛紛想要朝對方靠攏。可是,被混淆的方向的衆人根本就是離同伴越來越遠!

等他們明悟這些白霧作用之時,彼此之間的距離至少也有三四米。

詭異的情況讓他們不敢亂動,只是一個個全副武裝,在原地戒備。

三人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連心蔥出馬!

先是“麻痹之氣”。兩片蔥葉揮舞,一股淡黃色的氣流從子瓣的縫隙裡冒出,如同一條小龍,在空中幾個盤旋,隨即急衝而下,將一個人的腦袋籠罩。

那人身軀一抖,隨即顫動幾下,軟綿綿得就像沾了水的麪條一樣倒在地上。

緊接着便是“沉睡之氣”。這股氣流呈白色,進入迷霧區,就好像入了海的水滴,了無痕跡,和迷霧苜蓿簡直是絕配。

在連心蔥的兇殘能力下,胡力德一夥十七人全部被毫無反抗地放倒。

將他們用水鬼藤綁住,解除所有裝備之後,張參和步漓晨、黎鏡兩女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複雜幽微的情緒。

這一刻,還是來臨了!

雖然早就有所明悟,自己的雙手必將沾上同屬人類的鮮血,但是,當這一刻就要來臨之際,三人還是忍不住思緒紛繁,本能地抗拒。

說到底,三人只不過是普通人,在普通的環境裡出生長大,從小就被教育要聽話,長大之後,法律、規則、制度就像一層層絲網,將他們纏得緊緊的。若無意外,三人雖然各有人生道路,卻也都會安安靜靜地繼續生活下去,直到老去、死亡。

如今,他們卻要手中染血,親手殺掉十七個人類,毫無反抗的人類。

在其之前,張參也不過在家裡幫忙殺雞殺魚而已,兩女,更是連雞和魚都沒有殺過。

下不了手,再正常不過,能夠面色自若地下殺手……那是心理變態。

“讓我來吧!”張參面無表情,上前一步,拳頭更緊三分,“所謂男人,不就是要揹負所有罪惡,將光明留給同伴嗎。”

“你們走開,這些血,就讓它染在我身上!”

張參召喚出食人花,後者興奮地“咔咔咔”直叫,更顯猙獰恐怖。

“不!”黎鏡咬着嘴脣,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從她眼裡,張參看到了決絕和信念。

“既然是同伴,我怎能一個人逃開呢。”步漓晨臉色慘白,強作鎮定。這一刻,她才真正將自己當成這個孱弱小隊的一名成員,而不是出於某種利用的心思。

張參心中一暖,衝兩女點點頭。

突突突!

三株豌豆機槍手噴出一連串子彈,激射噴出。

子彈的盡頭,十七條生命,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

……………………

一個小時後,三人回到各自的旅館房間。

步漓晨和黎鏡一關上門,當即快步衝進衛生間,瘋狂嘔吐起來,直到嘔得胃酸都吐出來,渾身無力爲止。

“我要活下去,和你一起,和他們一起活下去!”黎鏡捧着連心蔥,淚流滿面。

步漓晨看着鏡子裡那嫵媚的容顏,淚水滾滾而下:“我答應過你們,會好好活着!你們看到了嗎,我終於找到可以依賴的人了。”

張參房間裡。

張參握緊雙拳,雙目圓睜,額頭青筋暴起,努力遏制腹中的翻騰和強烈的嘔吐慾望。

然而,越是這樣,那屍體破碎飛濺的一幕越是清晰,身體的本能越是強烈。

厄啊!

悶聲暴吼一聲,張參陡然一口咬下,咬在自己胳膊上。

鮮血,直流而下,滴落在地板上,很快就匯成一灘。

劇烈的痛傳遍全身,將腹中的反應徹底壓下。

張參的臉因痛苦而扭曲,雙眼滿是血絲,猙獰而恐怖。

他看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牙印和流血不止的傷口,雙眼紅光爆射,隱約顯露讓人心悸的暗紅色:“哈,終究還是壓下了,這點身體反應。”

“如果連這一個小坎都邁不過,我怎麼從這個可怕的世界活下去,怎麼,找得到你!”

意識中,那一雙冰冷的眼再次劃過,讓張參眼中的殺意再漲三分。

“請,務必,等着我,”

“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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