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流膿的“芮一禾”, 身上穿的衣服全是泥點,卻也能依稀分辨出和芮一禾身上穿的長袍是同一件,屬於光明神殿神職人員的同款聖袍。
“好痛、好痛……快用聖光掠陣爲我治療。”
渾身流膿的“芮一禾”說話了。
聲音冷清, 狀態非常差也能保持鎮靜。
好像連性格也有相似之處, 還知道聖光掠陣……
芮一禾想了想, 依言行事。
聖光落在渾身流膿的“芮一禾”身上, 治好她大部分的膿瘡。結果“芮一禾”的喘息聲更加急促, 她伸手抓撓脖子。一個小小的肉芽從她脖頸處長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成拳頭大小,初具五官。
也許是面前有着一模一樣面孔的傢伙, 臉上癢癢的表情太真實,芮一禾莫名也覺得脖子也有些癢, 她摸了摸脖頸, 摸到一個小小的肉芽。
她的表情僵硬了。
“@#¥%……”
囈語一直沒有停, 並不是從“芮一禾”嘴裡發出的,源頭還在牀底。
趴在地上的“芮一禾”脖子上的肉瘤幾乎長得和腦袋一樣大了。整個人只能趴在地上, 連頭都擡不起來。
芮一禾不管她,看向牀底深處。
本該只有幾個平方的牀底延伸出無限的空間。黑暗中,一個巨大的肉球緩慢地蠕動着,球的表面長着無數殘肢斷臂。
左/輪手木倉的光照亮牀底。
肉球朝着光源爬行,一顆顆肉芽吹氣球般鼓脹成一模一樣的女人的頭, 只是無發無眉, 略顯扭曲。
但沒人會不認識自己的臉。
芮一禾看着肉球上凸出的幾十顆腦袋, 幾十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頭皮麻了。
“你這麼搞讓我以後怎麼照鏡子???”
恐懼談不上!
她就怕以後對自己臉審美扭曲。
“嚶嚶嚶……”
幾十張嘴同時發出笑聲, 又同時發出哭聲,這些哭笑最後匯聚成囈語, 在耳邊絮叨呢喃。似有汽車的鳴笛,忽高忽低;似有指甲刮黑板的摩擦聲,綿綿密密;似有男女交歡時的喘息,禍人心神;似乎刀斧砍斷肢體的聲音,狂躁瘋癲。
令芮一禾在眼睛被污染的同時,精神也受到污染。
她還是維持着半跪着的姿勢,儘管腦仁鈍疼,意識卻是清醒的。囈語也是精神攻擊,而在“拍喜”副本中獲得的特殊狀態【友誼長存】始終保護着她,低於■■級的催眠和精神攻擊對她無效。
這囈語大約已超越■■級,用在她身上效果也有限。
因此,芮一禾不僅承受住囈語,還從中找到最清晰最高昂的一道聲音。
這個聲音反反覆覆的訴說着兩個詞——“科勒河、瓦爾德街。”
芮一禾脖子一陣劇痛,她從鏡子裡看到黃豆大小的肉芽變成花生大小,趴在地板上的“芮一禾”已經變成長着兩個腦袋的怪物。
新長出的腦袋沒有眉毛和頭髮,卻想控制身體。
原本的腦袋失去冷靜自持,尖叫着讓她滾蛋,兩個腦袋分別操控着一隻手,互掐對方的脖子,不一會兩個腦袋就開始往外吐舌頭。
原本的腦袋還能說話,她看向芮一禾,哀求道:“幫幫我,我就是你……你幫幫我。”
芮一禾:“別胡說!你不是我,我沒你這麼蠢。”
原本的腦袋:“這是重點嗎?”
芮一禾點頭。
原本的腦袋崩潰尖叫。
新生的腦袋跟着一起叫。
叫得芮一禾的脖子更疼了。她對着鏡子割掉肉芽,發現滲血的傷口還在緩慢地蠕動。她忍痛扒開傷口,用水沖洗後,看到肌肉上附着的白色根鬚。
她小心翼翼的將根鬚全部剝離,就在最細扎的最深的一根根鬚被完整的取出時,囈語消失了。
兩個腦袋的“芮一禾”和牀底的肉球都消失了。
“這是什麼……?”
正當她治好傷口,還沒來得及清理衣服上的血跡之時。房門被敲響了。
“老師……”
門外傳來公爵小姐的聲音。
“外面風吹着樹葉動靜好大,我好害怕啊。”
你都知道是風吹着樹葉的聲音,還有什麼好怕的。
芮一禾還是打開門,她怕動靜太大引來僕人。身爲一個合格的被僱傭者,她有安撫睡不着的公爵小姐的責任。
門外,公爵小姐穿着精緻的粉色睡裙,露出大片的肌膚,赤着腳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請進,小姐。”
公爵小姐歡呼一聲,撲到房間裡的大牀上。
……可愛的小姐,你還沒洗腳。
算啦!只能相信莊園的僕人們把地板擦得足夠乾淨。
“老師不上牀嗎?”
公爵小姐眨巴着眼睛,嬌豔的臉蛋,神情可愛。
芮一禾的目光掃到被子裡凸起來的一塊,看形狀是一把刀。
“老師就在牀邊,看着你睡。”
“那老師哄哄我。”
“怎麼哄?”
“那是老師該好好想想的事。不要想太久哦!我一直睡不着的話,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有多可怕?”
芮一禾彎腰靠近牀邊。
公爵小姐抽出藏在被子裡的刀。
那是一把菜刀,或許是小姐從廚房找到的。
“老師,你會丟失身上的某些部位桀桀桀……”
公爵小姐的笑聲戛然而止。
芮一禾把她敲暈了。
菜刀落在牀上,芮一禾連人帶到一起用被子裹起來,丟到地上。接着,放鬆背脊,躺到牀上。
不愧是天花板貴族——公爵老爺家的牀,舒適度還是很高的。
剛躺到牀上,身體就越來越輕。
芮一禾一時覺得自己飄起來了,一時又覺得身子底下不是柔軟的牀鋪,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她在往下落。
眼皮也越來越重,重到無法睜開眼睛。
這不對勁!
“一晚上沒消停的時候,有完沒完……”
芮一禾一邊想着,一邊感受肢體的存在,攥緊拳頭。
“是我!放輕鬆,不要反抗。”
輕柔的、和緩的、彷彿怕嚇着她的是第五朝朗的聲音。
芮一禾放鬆下來,感受到靈魂從身體裡抽離的複雜體驗。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坐在黃金打造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張奢華浮誇的圓桌,共有七把交椅,她旁邊坐着的是身穿黃金薄甲的第五朝朗。
另外五人想必是玩家。
這裡應該只有地獄列車的玩家……
芮一禾猜測,因爲她的反抗,所以成爲最後一個到達的人。
“六位玩家已經到齊……”
第五朝朗曲指輕釦桌面,吸引衆人的注意力。
“該領域情況特殊,各位的身份懸殊較大,無法做到避人耳目的交流信息。爲協助各位完成任務,我將以抽取靈魂到此地的方式,創造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失去靈魂的身體由我看護,短時間內不會出事。”
“玩家先自我介紹,有疑問稍後再提。”
第五朝朗言語簡潔,但無人敢輕視引路使。
每一個玩家的面前,都擺着黃金打造的銘牌。
比如芮一禾面前的銘牌上就有“綺麗兒”的字樣。
第一個站起來的是五官精緻,面色蒼白,身穿黑色復古連衣裙,白皙的手臂略顯虛幻的美麗女性。她其實不是站着的,裙子的下襬同樣虛幻如投影,漂浮着,雙腳並未踩到地上。
“好久不見!綺麗兒小姐。”
她面朝芮一禾,虛無的雙手放在腹部,彎腰鞠躬。
“我的名字是姬瑪,身份爲瓦爾德街的一名神女。在阿法爾大陸,神女並不是對地位高的女性的尊稱,代指的是從事性/交易行爲的女性。瓦爾德其實是一條花街,裡面有上千個妓院,全都受黑暗神殿的保護,是合法的經營場所。低級的女支女一般打幾份工,白天在餐廳的後廚幫忙,洗衣賺錢,或製作衣服和帽子、或操持家務,晚上來到繁華的大街上,出賣身體。只有瓦爾德街,纔有真正意義上的妓院,會從小培養神女……我小時候就被街道上最有名氣的瓦爾德妓院買下,業務水平中等,並不出名。”
姬瑪說完,自顧自的坐下。
比起熟悉的“瓦爾德街”一詞,姬瑪自然更重要。好久不見的開場白並沒有任何問題,她是芮一禾認識的人——曾在副本里遇到過的玩家。
【邪惡的時哲】幽靈血脈,盧蘭蘭。
盧蘭蘭身邊的也是一位熟人,同樣是在【邪惡的時哲】副本里遇到的——寄生者,焦霞。
兩位是關係非常好同伴,在人間界的時候便是無話不談的閨蜜,都是地獄列車的玩家。
雖然貨錢兩清,但嚴格來說,芮一禾對兩人的確有救命之恩。
焦霞站起來時,同盧蘭蘭一樣,對着芮一禾彎腰鞠躬。
“好久不見!綺麗兒小姐。”
“我叫琳達,是大陸第一學府聖麗安學園的一名洗衣工。”
下一個迫不及待站起來的人,也是芮一禾的熟人。
此人頭髮長及腰部,被編成散亂的麻花辮,身穿女僕裙,眼睛以下被黑色的面紗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臉。
這位怎麼看性別都是女的麻花辮姑娘,真實性別其實爲男。
【尋找sun joker】副本中的紅心2,看起來相當無害,行事還有少許迷糊,但只要被人看到臉,就會狂躁殺人。
那個A等級副本中的防禦力達到世界天花板的奇蝦,都被她生撕了。
“親愛的綺麗兒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紅心2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提起裙襬朝着芮一禾行禮。
“你的存在,讓我相信,這次通關副本一定會很順利的。”
他眼裡的崇拜快要溢出來了。
什麼情況?
剩下的兩位陌生玩家饒是身經百戰,也差不多被搞懵了。
這幾個玩家顯然不是同車的,只聽說地獄列車多獨行俠,沒聽說哪輛車能出四個頂級玩家一起進A等級副本。
紛紛跟某位玩家鞠躬敬禮打招呼是什麼操作?
……固定的自我介紹模式?太扯了!
這位綺麗兒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嗎?
人人都該認識的那種?
等會站起來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要不要也敬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