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爲我是個心思單純的人, 想要的東西全都已經得到,所以泡在欲/望之中,也不會受迷惑。”
事實是特殊狀態起效, 低於■■級的催眠和精神攻擊對芮一禾無效。欲/望帶來的幻覺, 也有一部分屬於精神攻擊, 但又不全是精神攻擊。因此, 芮一禾着道一點也不奇怪。幸好從非常遠的地方傳來的熟悉又陌生的鈴鐺聲及時把她喚醒, 否則今天懸了。
到底是人家的地盤,BOSS要使什麼招防不勝防。
這鈴聲熟悉在的確是餘錦貝的節奏,陌生在距離上一次聽到女鬼的鈴聲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亨特先生慢慢往後退,逐漸接近結界的邊緣:“脫困的只有你一個人, 你的朋友們可不好受, 勸你趕緊想辦法救他們, 或許還來得及。”
“我的朋友不用執政官擔心……你要去哪?”
芮一禾用瞬間移動,從亨特先生的前方來到他身後。餘光見半透明的白茉莉將魏嬸和丁奇格移到不遠處牆角邊, 遠離便利店。心中立刻安定下來。要是戰鬥中還需顧忌不傷到昏迷的同伴,勝負不會逆轉,戰鬥的時間卻一定會拉長。
芮一禾有心想查看同伴的情況,但也知道不先將執政官殺死,對方一定會藏匿在暗處, 等她分神的時候再偷襲——這位容顏完美無缺, 氣質超塵脫俗的執政官不是個行事磊落的人。
故而, 她哼一聲:“想跑?那可不行。來都來了, 不如打一架。”
亨特先生知道逃不了, 決心一戰。身影一晃,人已站在便利店樓頂, 看着天邊漸漸被染紅的月亮又有點心慌。盯着芮一禾許久,忽然說:“有本事你別放下刀。”
芮一禾微微一笑,冷聲拒絕。
亨特先生:“……”
這怎麼能叫打架呢?這TM叫你單方面毆打我。
一個半小時後,戰鬥結束。
亨特先生臉上帶着不甘的表情,化作一縷輕煙,身體消散在空氣中。雖然不死,但並不是不傷、不痛、不流血,最後一擊,芮一禾用的是刀,刀上沾滿鮮紅的血液。她也來不及清理刀上的血,聽到白茉莉慌張的呼喊聲,匆匆灌下一瓶加強版外傷魔藥。
一躍而起,落在牆根邊。
“一禾,你快來看!”
白茉莉半抱着昏迷的魏玉琴,神色焦急。
“從半個小時前開始,魏嬸嬸的呼吸就越來越重,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樣的幻覺,但確定她一個人無法掙脫幻象回到現實。若把幻象當成真的,在其中受到的傷害也會加諸於她的靈魂之上。”
芮一禾自身對精神攻擊和催眠有強抗性,世界級BOSS科技魔方都無催眠她,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叫醒陷入幻覺中的同伴。如果靠外力能叫得醒的話,白茉莉早已將人叫醒。
“你有辦法嗎?”
芮一禾看出白茉莉雖然焦急,但未絕望。
白茉莉點頭,“我可以作爲橋樑,讓你的意識進入魏嬸嬸的幻境之中。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芮一禾又去查看丁奇格的情況。
丁奇格呼吸輕緩,胸口起伏有序,只如同睡着一般。
芮一禾展開翅膀,帶着兩人一鬼來到十三區的廢棄倉庫。
單小野十分擔心沉睡中的臉色越發慘白的魏玉琴,喂兩人喝下消除負面BUFF的魔藥。丁奇格身體猛的打顫,深吸一口氣從地上坐起來。
“呼呼……雨停了??”
看來他的幻覺和雨有關。
白茉莉躺在魏玉琴身邊,一隻手抓住芮一禾的手腕,身體漸漸透明。她聲音空靈,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看到什麼了?”
也許丁奇格所見,能爲她們提供一點參考。
丁奇格已經反應過來自己中招的事,也看出魏玉琴情況不對,連忙組織語言,語速飛快地道:“我有意識的時候,自己站在一座高塔的塔頂,腳下很滑,只能緊緊地抱住塔頂的尖柱,不然就會摔下去。電閃雷鳴,下着很大的雨。陷入幻覺中的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普通人,摔下去會死,但奇怪的是我在沒獲得蜘蛛妖怪血脈之前,是不討厭雨水的。”
“我並未找到逃生的辦法,好在雖然淋雨很難受,但是沒感到飢餓,也沒感覺到體力的流失,還能堅持很久。”
“忽然!大雨驟停,天邊一輪太陽緩緩升起。接着,一座彩虹橋出現在我的腳下,我從橋頭走到橋尾就醒來了。”
白茉莉思考片刻說:“可能是魔藥的作用,魏嬸嬸喝下藥之後,臉上恢復了一點血色。但魔藥還不足以讓她醒來……一禾,要開始了。”
芮一禾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白茉莉徹底消失,只剩下一根半透明的絲線懸在芮一禾和魏玉琴的手腕之間。
“一禾,你要想辦法讓她意識到自己身處幻境之中,才能打破幻境。你也要小心……”
芮一禾眼前一黑,亮光再現。面前是一條小巷,她聽到喧鬧的吆喝聲,嗅到雞鴨身上的羶臭、豆製品的腥味和淡淡的滷香。
這樣的環境,人間界裡處處都有。
芮一禾轉過頭一看,如她的猜測一般,身後的確是個菜市場。她在人羣裡穿梭,沒過多久就在馬路邊找到魏玉琴。
若非和魏嬸足夠熟悉,芮一禾一時都不敢相認。
面前的矮墩墩的中年女人身穿一套半舊的黑紅色棉綢衣褲,布鞋沾滿泥巴。頭髮花白,皮膚黝黑,佈滿皺紋。眼睛眯成一條縫,不知是太疲倦還是陽光刺眼睜不開,整個人精神萎靡,看起來至少六十多歲。
事實上,魏嬸的真實年齡是四十七歲。
芮一禾蹲下來,魏玉琴盯着她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顧客上門。
“買點啥?豬頭肉三十八一斤,自家種的小白菜三塊錢一把。”
這個小攤很是簡陋,擺在菜市場外面的大街上,不用給租金,但隨時可能被攆走。兩個塑料袋鋪在地上,水靈靈的小白菜壘得老高。一個背篼,裝着刀和秤,滷好的豬頭肉放在一隻大瓷盆裡,便是魏玉琴的全部家當。
“魏嬸,你不認得我嗎?”
魏玉琴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又有些歉然。
“唉喲!瞧我這腦子。姑娘,你是誰家的孩子?咦,你是不是我家高昂的同學?”
芮一禾記得魏嬸曾提過,二十一歲結婚,二十二歲生下兒子高昂。
算起來的話,高昂在人間界的年齡是二十五歲。
魏嬸和丈夫結婚之後,跟着丈夫一起擺攤做小生意,小生意做成大生意,便專心做起家庭主婦,沒在外上過班。高昂十五歲的時候,魏嬸發現丈夫出軌,但對方氣焰囂張,不僅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提出要與魏嬸離婚。
魏嬸拒絕,丈夫就打她。
最終,她忍受不了家庭暴力,同意離婚,但要求帶走兒子。那時候的她雖然沒什麼見識,但也知道孩子繼續跟着爸爸一家生活就毀了。
可高昂不願意跟着母親,嫌棄母親沒本事。
芮一禾說:“我不認識高昂。”
魏玉琴:“那你是?”
即使是剛進靈界的時候,魏嬸也比此時的模樣精神。
芮一禾知道一切都是幻覺,還是忍不住微微蹙眉:“這裡是幻境,不是真實的。我們在好漂亮都市遭遇BOSS的襲擊,你中招了。”
魏玉琴偏頭將耳朵湊近她,“你說什麼?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見。”
芮一禾:“我是你的朋友。”
魏玉琴茫然:“可我不認識你。”
芮一禾:“你認識的,好好想想。”
魏玉琴不住的用手輕敲自己的額頭,“你是……你是……芮……”
話音未落,兩個流裡流氣的青年勾肩搭背的走來,在攤位前停下,其中一個微胖的青年伸手去掏魏玉琴的衣兜。
魏玉琴回過神來,愣愣看着微胖青年。
“你幹什麼?”
芮一禾抓住青年的手,見青年還要推搡,反絞青年的雙手把人摁到地上。“噗通”一聲,青年雙膝着地,痛得“哎喲”叫喚。
另一個青年衝上來,被芮一禾一腳踢中屁股,整個人趴在地上,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芮一禾在幻境之中也是個普通人,不能使用血脈力量,但打兩個外強中乾的青年足夠。
微胖青年手疼、胳膊也疼,忍不住大罵,見芮一禾無動於衷又哀求起來。最後,竟放聲痛哭:“我找我媽要錢,關你什麼事。”
芮一禾蹙眉:“你是高昂?”
高昂嘴裡罵罵咧咧:“如假包換。”
芮一禾看向魏玉琴,直到魏玉琴點頭才把人放開。
“他不是跟親爹的嗎?怎麼朝你伸手要錢……不,不是伸手要錢,是伸手搶錢。”
魏玉琴在幻境裡性格懦弱,不擅長拒絕他人。芮一禾問,她下意識回答:“我纔跟姓高的離婚,他又跟人結婚。高昂後媽是挺着大肚子辦的婚禮,不到四個月就生下一對龍鳳胎。俗話說,有後媽就有後爹,他爹等高昂大學畢業就不再給他錢,也不許他回家。”
芮一禾冷哼一聲:“有本事的親爹靠不住,回頭吸沒本事的親媽的血。”
兒子被人罵,魏玉琴本該生氣的,不知爲何,只覺得有些尷尬。夠不上難堪,類似於被極親近的朋友看到不成器的逆子,知道對方是在爲自己鳴不平,只能暗暗嘆息一聲。
不過,芮一禾也知道這是在幻境之中。
現實之中的高昂或許不是這樣?
高昂把還趴在地上的兄弟扶起來,從兜裡掏出煙,叼在嘴上,點燃。也給兄弟點菸,兄弟不高興地說:“這是你妹啊?兇得要死,趕緊拿錢走人。”吐出一口煙,壓低聲音道:“再不走,要債的人追過來,咱倆一起完蛋。”
“什麼要債的人?”
魏玉琴聽到兩人的話,一把扯住高昂:“你又在外面賭錢?這次欠了多少?”
“死老太婆,你幹嘛啊!快放手……”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路口處,一輛麪包車裡鑽出數個花臂壯漢,手中拿着武器。目光鎖定高昂,一個人大喊:“龜孫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