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天色漸明。
熹微晨光在沙海的遠端浮現。
荒涼的戈壁上凝結出了露珠。
戰鬥結束。
這場發生在撒哈拉大沙漠深處的“神明之戰”，就這樣落下了帷幕，沒有引發任何外界關注，蓋因這裡實在人煙稀少。整場戰鬥看似聲勢浩大光影華麗，實則只造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損傷——導致一座古代建築月神之廟夷爲平地，所造成的破壞甚至還比不上地球上的任何一場中型軍事衝突。
要不然傅青海怎麼說：
這不是一場戰爭，而只是一場鬧劇。
而類似的局部軍事衝突，在撒哈拉沙漠以南和撒哈拉沙漠以北，每天都在上演，所以也並沒有引起超級英雄們的額外關注——歸根結底，就是兩撥宇外來客搭乘各自交通工具跑到沙漠深處打了一架。真正引發整個歐洲震盪和關注的，反而是那些倒在大街上的，被吸取了靈魂的詭異路人屍體。
他們被診斷爲腦死亡。
如果漫威電影宇宙裡的超能力超自然機構，比如說神盾局，順着這些屍體展開調查，或許能夠揭開“埃及神系”這個消失了幾千年的神秘存在的古老面紗，進而找到事件真相。但那些都是後話了，對於輪迴者們來說，劇情線大事件基本已經塵埃落定。
滿目瘡痍的狼藉戰場上，火焰融化後的石英沙礫和寒霜凍結了的冰晶顆粒可以同時出現在同一片地方，甚至還有雷擊過後的焦黑紋路以及莫名其妙出現的泥濘沼澤。
星際戰士正在接收俘虜。
第五維度選擇了投降的輪迴者們，此時正在星際戰士的要求下排成一個稀稀拉拉鬆散隊形，依次通過最前面的幾個軍官問詢，支付了足夠的買命錢，才能重獲自由。
施法者大多都是有錢人，死去的輪迴者身上的戰利品也被統一收集起來，等待商議分配方案。遠處還有更多星際戰士正在持槍警戒，鐵浮屠戰團已經控制這片區域。
龍與地下城宇宙的施法體系固然包羅萬象，但是傳送魔法也並不是誰都能掌握的。“任意門”是四環魔法，“傳送術”和“次元跳躍”都是五環魔法，即便是第五維度的成員，很多因爲職業不符或者等級不夠也都沒能掌握這些跑路神技——況且施法距離也是一個很大問題，一個法術閃現出去十幾米遠，對於逃命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所以，其實只有很少一部分輪迴者能夠僥倖逃脫，餘下絕大多數的第五維度玩家，要麼直接死於戰鬥，要麼乖乖投降。
俘虜隊伍正在排隊向前移動，兩個星際戰士站在俘虜面前，他們肩甲上的獨特個人紋章提醒俘虜：這可能是兩個軍官。
他們猜得沒錯。
戰團首席情報官五十六號。
戰團首席行刑官卡拉曼達。
兩人負責俘虜的審訊工作。
一個俘虜略顯忐忑走上前來。
“名字，輪迴等級。”
阿爾法戰士懶洋洋說道。
“你要我的名字有什麼用？”
玩家擡起腦袋疑惑問道。
“做個簡單登記而已。”
五十六號的面容隱藏在頭盔後面，擴音器裡傳出來的聲音語調平淡：
“萬一你以後又被我們俘虜了，有之前的合作經歷，贖金也可以給你打個折，對吧？你理解成超市購物默認註冊會員就行……現在，告訴我你的輪迴等級是多少。”
輪迴者聞言嘴角抽了抽。
“安迪，輪迴等級Lv.3級。”
“嗯。”
五十六號點了點頭記在心裡，也不去管這個很明顯的假名，繼續說道：
“魔法裝備，同化點數，或者……情報。”
“情報？什麼意思？”
輪迴者再一次疑惑地擡起頭。
“關於你們社團，關於第五維度。”
五十六號豎起一根手指提醒：
“這個機會每人只有一次，你提供的情報排你後面的人就不可以繼續用了，所以，好好珍惜這個機會，想想要說什麼。”
“呃……”
這個輪迴者認真想了想：
“我有一柄‘眼之符文法杖’，允許施法者通過消耗自身提前準備好的法術位來施展以下三個法術：秘法眼、秘法視力和識破隱形。每個法術每天三次，提前準備好的法術位等級必須高於或者等於三個預言系法術。這柄眼之符文法杖你們可以拿到維序聯盟檢定，售價肯定不會低於兩千同化點數。”
“除了剛剛說的那柄法杖以外，我願意再拿出額外兩千同化點數，買我一條活路。另外，我可以告訴你們關於第五維度的一些資料，包括社團在費倫大陸的勢力佈局，每一座法師塔的主人都是誰，但是我也不敢完全保證情報的時效性和準確性……畢竟你也知道，輪迴世界每天都在發生改變。”
五十六號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很驚訝於第一個輪迴者就這麼配合。
沒有出現他想要的那隻“被殺的雞”。
“很好，你很識趣，安迪先生。”
五十六號讚賞地點點頭。
雙方很快交接完了贖金。
“你自由了，再見，後會有期。”
五十六號拍拍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後面的俘虜們也覺得很振奮。
青山·可汗果然如同傳聞那樣守信。
“下一個。”
五十六號繼續進行他的工作。
第二個輪迴者稍顯放鬆走上前來。
“姓名，輪迴等級。”
五十六號開口還是這個問題。
“薩姆，輪迴等級Lv.3級。”
輪迴者露出了自認爲最友好的微笑。
“你在撒謊。”
五十六號聞言擡手就是一槍。
“啪！”
輪迴者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就被爆彈手槍打爆，脖子以上部位徹底消失，只留下了一個爛糟糟的斷頸在空氣中飆血，還有一具僵直原地尚未倒下去的無頭屍體。
“啊……”
後面的俘虜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愣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
“噗通……”
一陣清冷微風吹來，飆了半天血的無頭屍體這才微微一歪頹然倒在地上。
五十六號收起爆彈手槍，看向面前這羣面面相覷的輪迴者淡淡開口說道：
“我不關心你們真實名字叫做什麼，但是記住，不要試圖對我撒謊，我沒時間也沒耐心來陪你們玩那什麼極限施壓，一點一點的擠牙膏講條件。想要活命的話，上來就把你的最大籌碼給擺出來，明白了嗎？”
輪迴者們“嗯嗯”點頭如同搗蒜。
“繼續，下一個，到你了。”五十六號擡手指向第三個輪迴者。
對方立即小跑着走上來主動介紹：
“麥克維爾，輪迴等級Lv.4級。”
五十六號擁有靈能讀心能力，他清楚地知道每個玩家心理底線在哪，問詢只是爲了吊起對方心裡開始思索這件事情，詢問輪迴等級則是爲了確定這個俘虜應該具備多少價碼。通常來說，輪迴等級越高的輪迴者擁有的輪迴裝備和同化點數也就越多，但是偶爾也有例外，混得很差的人也並不少。
比如現在。
“這真是我所有的點數了，大人！”
一個年輕法師哭喪着臉說道。
“我知道的，孩子，我相信你。”
五十六號略顯“遺憾”地點點頭：
“但很可惜，你太窮了。如果你還擁有其它輪迴生命，記得下次落入我們手裡之前，儘量多給自己準備一點同化點數。”
“啪！”
五十六號擡手又是乾脆一槍。
年輕法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青山·可汗固然信守承諾，但也不會去做虧本買賣，更不是慈善家。如果贖金所折算的同化點數還不足以覆蓋擊殺所帶來的同化點數獎勵，最終結果還是會被處決。
……
此時，另外一片沙丘頂端。
迎着漸漸升高的暖黃刺眼陽光，還有沙漠清晨裡的冷冽微風，傅青海和奧古斯都一人手裡拿着一支點燃後的雪茄，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商議戰利品的具體分配方案。
“你來得太慢了，青山，我的人損失得很嚴重。還有那個紅皮惡魔女人，我才知道她是衝你來的，因爲沒找到你纔對我們社團大打出手。這些你都得考慮在內啊。”
奧古斯都試圖討價還價：
“我建議六四分，我六你四。”
傅青海徐徐吐出一口煙霧。
斜眼瞅了德萊尼人一眼說道：
“你在山達爾星忙着集結兵力的時候，是我在地球這邊一直追蹤尋找線索，確定劇情線大事件是《月光騎士》劇集，確定陣營劃分，確定劇情走向，阻止亞瑟·哈羅……包括你能趕到這個地方參與這場決戰，都是我給你的情報，這些你怎麼不說呢？”
“呃……”
奧古斯都聞言尷尬地撓撓頭。
零界公會畢竟是個比較鬆散的大型輪迴社團，動員能力和組織能力都不能和真正的軍隊相比，奧古斯都光是集結玩家部隊就消耗了大量時間精力，如果等他自己趕到地球再來研究劇情線大事件，黃花菜都涼了，劇情線大事件能夠獲勝全靠別人指引。
“我連我自己的陣營都沒找到，全程就在幫助你們完成你們陣營獲勝條件。”
傅青海不緊不慢繼續“訴苦”：
“這筆恩情，你又該怎麼和我算？”
“這個……我們其實也找到了一些相關資料設定，河馬女神塔沃瑞特是在冥界裡面負責操控擺渡船只的神明，她不會出現在人間，你想要見到她，得死了纔可以。”
奧古斯都聳了聳肩說道。
“不管怎樣，獲利的人是你對吧？”
傅青海指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奧古斯都無奈地點頭承認了。
“那還是六四分，我六你四。”
傅青海提出了他的分配方案：
“所有繳獲魔法裝備，無論來自俘虜還是來自屍體，我優先給你們社團進行挑選，你們看不上的我再拿去維序聯盟折換同化點數，如何？這個方案夠給面子了吧。”
不同魔法宇宙裡出產的魔法裝備，往往只適用於這個宇宙裡的魔法規則。
比如哈利·波特宇宙裡的魔杖，只有握在哈利·波特宇宙巫師的手裡才能發揮作用，對於施法體系承襲自其他魔法宇宙的玩家來說，就是一根夾芯木頭筷子而已。
同理，DND宇宙的多數法杖都是固化某種法術的裝備，本身需要持有者擁有法術位才能釋放法杖裡的法術。WOW宇宙的那些增幅六大本源力量的魔法裝備，對於其他宇宙裡的施法者們來說也沒有什麼用。
所以絕大多數繳獲來的魔法裝備只能拿去維序聯盟低價換成同化點數，戰團智庫部隊是沒有辦法使用的——除非是某些單純增幅佩戴者的精神和智力的魔法裝備。
“行吧，行吧，我同意了。”
奧古斯都無奈地掐滅了雪茄。
奧古斯都知道雖然自己的人承受住了第五維度法術位儲備量最多的那一波衝擊，導致損失有些慘重，但是這場戰鬥能夠一錘定音，最終還是依靠來自青山的力量。
包括怨靈女王在內。
他的討價還價只是裝個樣子，畢竟自己也是堂堂社團高層之一，多少也得擺出一副爲下屬爭取過了利益的樣子，不能任由青山說了什麼就是什麼，不然他的威信往哪裡擱？在零界公會這種靠投票來表決的社團裡面，奧古斯都深諳這些政治表演手段。
於是兩個社團達成協議。
開始瓜分這次戰鬥裡的收穫。
……
此時，埃及，吉薩大金字塔。
金字塔內的衆神殿，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倒塌了的石像碎了滿地，翻倒了的火盆還在熊熊燃燒，幾個男女的屍體躺在殘垣斷壁裡面，他們是九柱神各自的代理人。
其中一具被石塊壓住的男人屍體。
正是前任月光騎士，馬克·斯佩克特。
“呼！”
馬克·斯佩克特猛地睜開眼睛。
他瞪大了眼睛扭頭看向四周，反應過來吃力地推開了壓在他身上的石塊，艱難地從廢墟里面挪動翻爬起身，撕裂了他整個身體的傷口竟然已經奇蹟般地全部癒合。
“我……我又一次復活了？”
馬克·斯佩克特雙膝跪在地上。
呆呆地看着自己染血的雙手。
這不過這一次復活他的不是孔蘇。
而是河馬女神塔沃瑞特。
他嘗試着在心裡面呼喚月神孔蘇的力量，然而不同以往，灰白色的月神戰服並沒有如過去那般出現在他全身上下將他完全包裹，孔蘇對於他的呼喚沒有任何迴應。
“孔蘇放棄我了？”
馬克·斯佩克特喃喃自語。
“孔蘇放棄我了！”
男人抱住自己腦袋確認驚呼：
“我終於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