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冷靜下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先找時光機還是……
沃日！真要有時光機的話自己還用得着這麼慌亂失措？！
跟在那羣野盜的背後，牽着一匹受傷的馬匹，青年忍不住在漆黑的山間小徑上一邊躡手躡腳的行走，一邊苦笑。
惡狠狠的甩了甩腦袋，嵇兆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都已經是如此糟糕的境地了，可是心情卻是複雜難明而且忍不住胡思亂想，也許是大腦爲了緩解緊張不安等情緒的自發性行爲，他總是禁不住的聯想一些漫無邊際且不切實際的東西——
而且他的心情也端得是十分奇妙：既恨不得立刻就回到自己的世界，卻又不禁亢奮的想象着自己開啓主角模式在異世界異時空大幹一場的美好畫面。如此種種矛盾的心情一時間都涌上心頭，各種滋味委實難明，不足爲外人道……
畢竟就連穿越這麼離奇的事情都能夠遇上，那麼接下來的發展也應該是順理成章的吧，按照自己多年觀看‘前人筆記心得’的經驗來看應該是這個套路的啊！那樣子的話好像回去反而才變成了一個不好的選擇，因爲在原來的世界根本就是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而在這個世界的話……穿越者不應該就是主角嗎？否則的話還要穿越者幹什麼？！嵇兆幾乎已經可以看見未來的無限美好了，無可挑剔的命運正在向他招手。
——譬如說收神寵收美女收寶物，換地圖打怪升級刷boss，奇遇不斷後宮無數點草全服……自此走上逆天強者之路，不說成仙作佛也應該制霸全球吧？
也許以後還可以考慮出書，寫一本《神也風流：我的自傳》之類的紀傳體小說，到時候作者名就用‘龍傲天’好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呃……好吧，一點兒也不激動！想想就覺得羞恥。
雖然剛剛纔強行平復心情，但是轉瞬之間，嵇兆又禁不住思維脫繮了。
他再次狠狠地甩了甩腦袋，然後陷入了一股自怨自憐的情緒當中：歷史不懂，沒有先知先覺的優勢；理科不懂，玻璃都造不出來更加別說蒸汽機、內燃機之類的科技了；至於什麼家傳玄功一類的設定就更玄幻了，他感覺自己還真是抱歉了啊。
可以說，他現在除了一個穿越者的身份之外，沒有其他的任何優勢與長處，至少暫時沒有發現。不說腦力方面，就連體能方面也是如此，真真正正的手無縛雞之力——
這個倒也容易理解，作爲一個純粹的、身體能力各方面提前老化的宅蟲，雞的力氣比他的要大。
……
……
“……”
裴辰不置可否的撇撇嘴，在通過植入的神念種子產生的聯繫，快速的瀏覽了這傢伙二十多年來的所有記憶——有些細節方面也許就連嵇兆自己都已經模糊了，但是他卻能夠仔仔細細的反覆從各個角度檢查，就連對方出生時所發出的第一聲啼哭的場景都清晰可見——
人腦的潛能遠超任何人的想象之外。從出生到死亡，所有的記憶其實都已經被銘記了下來，難以遺忘，只是大部分人完全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或者說知道了也無法應用這方面的能力罷了。
再之後，裴辰也發現了，貌似對方距離想象當中的‘有用’這個標準，還差足足幾條街的距離啊！
不過前瞻性的目光和遠超這個時代的思維算是個亮點，只是難道要等對方慢慢的花上一年半載的時間來適應，並且逐漸發掘自身的優勢？！這怎麼可能？
難怪對方以及連同之前的三個人，在成功穿越過來並且沒有被重煉成基本粒子之後，直到現在都是普通而正常的，就連一點兒世界排斥效應都沒能夠看出來。想來也是，這些傢伙一點兒波瀾都沒能夠掀起來，如此渺茫的他們估計壓根就沒有被世界嚴密的規則系統注意到的機會。
世界的本身就是一個嚴謹而精密的系統，但是也因爲太過浩大無邊了，脈絡清晰而層次分明，卻更多的是體現於存在與概念的層面上。換言之就是‘神’不是微雕愛好者，不會時刻注意着地球那種不比指甲蓋要大的小破地方。
裴辰覺得如果自己可以宏觀的監視調控整個地球的話，也不會在意地表上時刻的沙子具體數目的。
不過在詳細解析了這傢伙的心理波動之後，便是妖怪也是囧囧有神了，那傢伙居然直到現在都還在想些有的沒的，枉他還稍稍擔心對方會不會察覺到那些野盜的異樣呢，現在看來卻完全是多慮了。
“到現在還在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這傢伙真是沒救了……”
忍不住嘟囔一聲，裴辰看見身邊的巫女投來疑惑的目光，於是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什麼。
兩人坐在幾條纏繞在一起的死魂蟲上方，浩浩長風推動着他們快速的飛過漆黑的夜空，下方是山川河流大地原野等各種景觀區域快速的掠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不覺的空氣變得非常的溼潤，似乎蘊含着大量的水汽一般。兩人都很敏銳的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桔梗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裴辰卻是擡頭看了看天上，不遠處的天空有着烏黑稠密的雲層匯聚。
烏雲幾乎融入如墨的夜色當中，一般人的話大概也只有根據那個輪廓才能夠確定雲層的存在了，同時還有滾滾的悶雷聲隱約響起。
雷靈肅斂，風靈匯聚，大量的水靈之氣在雲層上空凝結。兩人都修習過了五靈仙術，桔梗是五靈都掌握了，裴辰卻是將水靈和土靈推演到了極高的層次。不過兩人都對於五靈之氣的感知非常敏銳，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下雨、狂風、雷暴……這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短短時間內兩人已經離開了甲斐國，跨越了非常廣袤的一片地域，遇上雷雨天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兩人都覺得面前的雷暴雲層有些不對勁，淡淡的靈力因子在逸散，還有着妖氣的散發，這就很有問題了。
“難道說這麼快的就有雷電屬性的妖怪誕生了？！”
裴辰和桔梗互相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眸子裡都看出了不是太確定的眼神流露。當然了，也僅僅只是不確定而已，兩人都是在某方面領域觸及到六星級層次門檻的，難道在這個時代還有什麼好怕的不成？！
……
……
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握當中，就連思想都沒能夠逃過去，否則的話嵇兆還不得瘋掉？！不過裴辰倒也沒有無聊到時刻監視他的思想，那樣子太麻煩了，鬼知道一般人一瞬間或有意或無意的會轉動多少個念頭。
他只是亦步亦趨的跟着那羣不知道爲什麼大發慈悲，不但沒有一刀給他一個痛快，反而還救了他想要拉他入夥的野盜們。他們大聲談笑，絲毫不顧忌自己等人是走在深山野林當中，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寂靜無聲。
周遭的林梢被夜間的寒風吹刮，發出窸窸窣窣的互相摩挲的聲音，不但沒有給人絲毫靜謐的感覺，反倒是顯得極其詭異，使得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嵇兆發現很多人其實也是在不自然的顫慄着，真正無所畏懼的那種終究只是少數人。也許是快樂可以通過分享變成多份，但是既然同樣的都是某種情緒波動，那麼恐懼應該也是可以的。
他不但沒有因此感覺到任何的安心，反而是暗中吞了好幾口唾沫，覺得呼吸都有些許的困難起來了。四周的聲色光影似乎都是那樣的詭異，猙獰可怕，彷彿有什麼東西潛藏在陰影當中冷冷的注視着自己一般。
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啊，這個世界好像是有妖怪的啊！
雖然已經消失好幾年了，但是聽說不知道爲何就在這幾天，似乎有確切的證據表明它們又回來了。就連自己據說都是在附近的一個被摧毀的村子那裡被他們救回來的，而且自己據說還是在和妖怪搏鬥了之後才昏迷過去的——
儘管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可是嵇兆不認爲在這方面對方等人有騙自己的必要……也許剛纔他還有些許竊喜：這不就是某種套路嗎？世界發生變化的前夕，有穿越者從異世界到來，接下來的事情是怎麼樣的不用腦子都能夠想出來。
但是隻有真正的感受到空氣當中瀰漫的、無形無質沒有氣味，但是卻又切實存在的不屬於任何人類或者常識生物的異樣氣息之後，感受到前方似乎越來越接近的危險之後，他卻是完全沒有心情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害怕？顫慄？
還是明知道有可能遇上只存在於傳說當中的生靈，卻還是要繼續往前走去所導致的本能恐懼？！嵇兆不知道，他心亂如麻，頭腦之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握緊手中鏽跡斑駁的斧頭，一步一步的跟着那些或真的無所畏懼或乾脆就是強作鎮定的野盜們向前方走去。
馬匹都被綁住了嘴，馬蹄上也包裹住了布包，據說這是爲了隱秘一點兒，免得還沒有靠近就被那些東西發現了——萬一那些東西還沒有離開的話，聽到聲音可能直接就找了過來，那個時候直接迎面撞上的話估計這裡的人要死上一半。
爲了安全一點兒他們只能夠儘量貼着路邊的大樹行走，放慢速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旦出現動靜並且確認不妥的話，就得以最快速度轉身策馬奔騰……
的確是很慫，但是這卻是這羣野盜能夠在三年以前那個羣魔亂舞的時代當中活下來的多種技巧之一，但即使這樣他們的人數還是從五六十人銳減到了只有現在的十幾人。
嵇兆知道現在這些野盜就是繼續按照以前的做法和經驗，回去那個被毀滅的村子殺個回馬槍。因爲一旦那些東西走了之後，村寨基本上就完全不設防了，除開那些被燒燬的東西，剩下的不管是糧食還是藥物都是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就這麼容易的能夠獲得一個村莊的大部分積累的物資，這對於這些強盜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抗拒的誘惑，而且很有可能會發現女人或者是男人活下來。前者不用說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後者的話就是有可能利用對方對於妖怪的仇恨拉對方入夥，增強團隊實力。
嵇兆倒是不想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目前自己還離不開這羣腦子抽了的野盜，否則的話也不過是早死和遲死的區別而已。
荒山野嶺當中多有野獸，所以一般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就算是最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也是不敢進去，他們一直都是沿着道路走的。路上有幾條岔道，他們順着一條盤旋向下的山道下了山坡，在繞過了幾個隘口之後，那座據說被妖怪襲擊導致毀滅的村子出現在了嵇兆的視野之中。
準確的說是村子的廢墟纔對。
轟隆一聲，青年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氣血上涌。
首先看見的就是那明顯不是人力能夠製造出來的巨大溝壑，可怕的抓痕撕碎了大地。映入眼中的沒有什麼人類的屍體，反而是有幾頭體型較小的猙獰妖物的屍體，村子的廢墟依然在燃燒着火焰，有小半的房子都倒塌了。
嵇兆終於完全記起來了，昏迷之前的那段記憶，而且循着那種熟悉感找到了那頭被自己擊殺的妖獸，呆呆的說不出話來。他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四處尋找着，想要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
……
“你幹了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某處山谷之前，白衣紅裙的少女略微奇怪的看向一臉怪笑的妖怪。
“哈哈，沒什麼，只是剛剛給某個傢伙製造了一段莫須有的記憶而已……咳咳，感覺太有趣了，恐怕感受過那段壓根就不存在的感情之後，他會以爲自己開了基因鎖也說不定呢！”
裴辰咬了咬嘴脣，似乎是忍不住笑意，比劃着給桔梗解釋了起來。
仔細聽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略一思索桔梗就明白了過來。這傢伙僞造了一個被妖怪摧毀的村子，並且干涉了那個人和那羣野盜的記憶，讓他們多出來了一段憑空的經歷。而且看上去還是非常狗血、可歌可泣的一段經歷，只是現在都被毀掉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會發瘋。
她輕聲一嘆，微微有些慍怒，卻更多的只是擔憂：“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最好還是不要用這樣的手段比較好，玩弄人的心靈纔是最邪惡的行爲，與其這樣你還不如干脆利落的一掌劈殺了他……一個不小心，可能你自己都會迷失其中，難以迴歸。”
妖怪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好吧，最近我的確是比較不自制，日後會多加註意的。”看他這般嚴肅的樣子，卻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算了……那東西要出來了，你不看看嗎？”桔梗轉過頭去，看着山谷當中，雷光已然熄滅了，剛纔的那一陣狂風暴雨簡直就像是有人渡劫那樣，乍一眼看去就連裴辰也是臉色微變。
不過幸好事情沒有糟糕到這個地步，大概只是那種源自裴辰本身的正宗妖氣不懂收斂，攪動了風雷而已。而且山谷內裡的存在也不知道是融合了某個傳聞，還是乾脆就是從傳聞當中誕生了出來。
可怕的火炎在山谷其中肆虐着，要不是臨場大雨落下，只怕得火燒八百里山林。裴辰遠遠的看見了其中似乎有着青色的巨大蛇身纏繞、遊走，鱗片在反射着焰光。
該不會真的有什麼東西能夠完全接受我的妖血吧？還是說有條大蛇恰好被淋了一身？！
他沉聲問道：“你覺得會是什麼東西呢？桔梗？！”
巫女略一思索，輕聲給出了答案：“像是蛇妖，但這樣的火焰又像是禍妖……不過這裡不是火之國，禍妖一族的足跡也沒聽說涉及到此地，想來應該不會是後者。”
“那就是蛇妖了嗎？”裴辰興高采烈的一拍手掌。
“這可不一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桔梗意味深長的說道：“不管是傳聞當中誕生的妖怪，還是融合了傳聞的妖怪概念而成爲妖怪，都是極有可能的……這裡可是熊野，你想到了什麼？”
“呃，抱歉，我對這個國家的神話都不熟悉，更加別說地方傳聞民間故事了？桔梗你想說什麼？！”裴辰頓時一臉糾結。
沒有立刻就回答妖怪，只是轉頭看向了山谷當中的那條在火炎之中若隱若現的蛇身，巫女若有所思。
“女人的執念最終化爲毒蛇，渡過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