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執念與夢境

就這樣說定了,之後裴辰在原地留下了幾個鏡像——

他的妖力外放,沾染上了自己等人的氣機之後流轉化形,再借助着幾個臨時製造出來的【替身人偶】作爲憑依之物,最後幻化出來的鏡像分身將三人的外形、氣質都模擬的栩栩如生。三個鏡像分身來回走動着,神色自然動作流暢,如果不是近距離接觸的話,真的讓人感覺與真人無異。

“……”帶着莫名的愉悅與笑意,裴辰直接給幾個臨時的鏡像分身下達了幾個設置好的指令,再讓奈亞子和桔梗分別以自身的實際情況進行一定程度的微調,這麼一來這幾個鏡像分身接下來僞裝的行動表現,就真的是毫無破綻了——

除了沒有多少實際的戰鬥能力,虛有其表外強中乾,並且一旦遭遇到比較劇烈的物理碰撞、攻擊就會碎裂之外,基本上在僞裝這方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緻命的缺陷與明顯的破綻。

至少不是特別熟悉知根知底的人真的很難辨認出來真僞,畢竟就連桔梗她們自己,都乍一眼沒能夠分辨出眼前的鏡像分身和自己有什麼不同,簡直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

“好了,桔梗你再繼續加強一下這裡的防禦結界,不過不用徹底隱藏這裡的景象……,沒錯,就像之前那樣就好,那位道長也不知道是不死心還是抱着禍水東引的想法都好,反正我們也犯不着正面接下來,他怎麼做是他的事情,我們應該怎麼做卻是我們的事情。”

裴辰很是溫和地微笑着道,但是眼眸中閃爍着狡黠與惡趣味的光芒,然後他微微側臉往身後的某個方向瞥了一眼,緊接着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兩百多裡之外,有個道人盤腿坐在一口青銅棺上面,陡然一驚,然後凝神細看之下卻又沒有什麼特殊的,對面好像並沒有什麼察覺。再認真的檢查了一下自己四周佈置的陣道符文與符籙節點,確認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之後,他自我安慰着也許只是錯覺。

畢竟對面只是偶然視線掃過自己這個方向而已,自己疑神疑鬼自然總是會想得太多的。他這麼想着,但是又總覺得不是太過放心,於是又運起道家天眼神通,往對面照去。只是他也知道對於這種同輩來說。除非自身的真實感知屬性能夠具備穩穩碾壓的優勢,否則的話明目張膽的窺伺必然會被察覺到。

所以他也只能夠匆匆一瞥,然後馬上移開感知力集中點,如此三番四次的才勉勉強強的確定,對面似乎真的是並沒有留意到自己,只是自己這麼多次的窺伺卻可能還是引起了對方的某種直感上的不自在,所以只得連忙罷手。

“……雖然這樣子的確比較不厚道,但是貧道也是沒有辦法啊,這個世界太大了,目前能夠遇上的同道甚至是同輩,就只有你一位了……”

玉真子道長似乎也有些不太自然,感覺自己的做飯有些不大厚道,但是卻只能夠厚着臉皮這麼做下去。

不過可憐的道人並不知道,自己的陣法、符籙以及一些慣常使用的手段雖然可以比較有效的反偵測,不管是神識念頭還是科技手段,都會被矇混過去。然而對面的三人當中,卻都不是隻有正常向的、可以理解的手段能力的傢伙。

桔梗的精神力幾乎一點兒沒有,但是靈覺卻非常的敏銳,就像是在身周張開了一個被動的感知領域能力那樣,而且覺得不對勁那就是不對勁,用不着太多的理由。奈亞子的邪神天線雖然搞笑與賣萌的成分多了點,但是某種意義上也是和桔梗的靈覺一樣,屬於某種不講道理的直感能力。

至於裴辰的心靈專精能力雖然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那只是因爲遇到的敵人都不怎麼適用而已,不代表就不強大了。事實上他哪怕不刻意展開神念,周圍方圓千米之內的一切都能夠印刻在他的心中,而一旦主動進行大規模的精神力掃描的話,雖然支撐不了片刻,但是掃描範圍甚至能夠覆蓋整個地球表面。

而且他也不是隻擁有這麼一種感知能力,根據掌握的能力的屬性來劃分的話,不管是大地、空氣、水體還是陽光……等等等等,一切有形無形的森羅萬象都已經不知不覺的被他所涵蓋了,只是還沒有將這些屬性元素的概念徹底囊括進自身的領域而已。但是隻是通過這些媒介進行簡單掉的感知搜索,卻還是能夠做到的。

換言之就是,可憐的道長並不知道,除非自己不接觸大地、不受引力場影響、不接觸水氣、不與空間連貫、不被時間記錄、不被物質粒子影響……否則的話,就都有可能在附近被裴辰的感知領域直接鎖定捕捉到,這是一種被動性的發散能力狀態。

——如果說是隻有單一的一種可能,所以沒有什麼成功率的話,那麼這麼多的可能被暴露的可能性全部聚集在一起,所以他最後就必然會暴露,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畢竟這事兒就好譬如一棟大樓裡面到處都安裝着攝像頭,一個兩個可能還捕捉不到你,但是難道這麼多的攝像頭都捕捉不到你?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玉真子道長同樣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解除了天眼神通的那一剎那,對面的三人就已經悄無聲息的遁走了,留下的是幾可亂真的鏡像分身,而且非常自然的在原地的防禦結界之中交談着,或者是忙碌着什麼,讓人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

……

順利的擺脫了黏人的牛皮糖之後,裴辰感覺心情大好。

不過接下來還沒有過得半天的時間,他的心情就又不是那麼好了。

因爲他發現自己等人要找的目標真的是太會躲了,在以不攻擊不傷害作爲前提條件的情況下,貌似想要遇到對方就真的只能夠靠運氣了,譬如說正好與對方迎面碰上什麼的,否則的話不管是用什麼辦法遠程追蹤鎖定,都只會得到錯誤的答案與座標。

據說頂級的刺客可以在團戰的時候,對方剛剛露面就直接動手擊殺一人乃至多人,因爲他不知不覺的潛伏到了附近都沒有被敵人察覺到,所以一旦爆發起來簡直可怖。而且所謂的刺客,在這裡只不過是戰鬥風格的代指而已,並不是說一切都按照遊戲的設定來,只要是刺客就一定是脆皮低攻高爆發的數據。

不知道有多少的刺客是專注於力量與技巧的,就算是不能夠潛伏刺殺也能夠正面剛一波,畢竟空間有的是資源。不管是從技能還是裝備道具方面入手都好,都能夠很輕易的做到這樣的目標,譬如說找什麼一擊必殺的匕首,或者在身上強化防禦類的技能、套上強大的護甲護盾什麼的,什麼刺客的弱點與侷限性簡直就是笑話……

不過綾御前明顯沒有整體達到這樣的頂尖刺客的能力值標準,只是有了那件珍貴的道具掩飾行蹤,似乎在潛行、隱匿這方面也是不遑多讓了。裴辰既不可能無限分身,也沒有可能對某片區域進行密集火力覆蓋,發動攻擊將她打出來,所以結果居然就是怎麼的也追不上,也找不到。這讓他心情鬱悶之餘,也只能夠苦笑連連。

很快的,三人乾脆就調整了對策,那就是隻要不跟丟就行了,反正對方遲早要和自己的團隊會和的,到了那個時候自然就能夠找到人了。畢竟那種道具不用想都是非常高級的貨色,給隊伍裡面的斥候裝備上就已經很不錯了,又怎麼可能全隊每人人手一個?

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那是因爲裴辰在再次觀望過去甚至是未來,發現自己看到的事情其實都是在別的地方或者別的時間發生的,只不過在某種矇蔽天機的力量下,移花接木的混淆到了別的背景之中,並且還出現在了他的視界之中了而已。

也就是說他看見的的確是曾經發生或者即將發生的事情,但是地點時間什麼的其實都是錯誤的,一旦按照自己觀看到的線索去尋找,只會南轅北撤背道而馳,結果卻是找到最後連僅有的那一絲蹤跡都給丟掉了。所以他們乾脆就不再一直緊緊吊着對方,而是保持不跟丟就行了,反正最後總會遇上的,那麼也不差這段時間。

而且……

雖然沒有黑夜白晝之分,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如此的昏沉陰霾。

雖然非人們沒有什麼必須每天保持充足睡眠的好習慣,也沒有那種生理需求。

但是不可否認的就是沉睡的確是補充精神力的最好方法,甚至是某些可怕的宇宙生命都會沉睡,這其中未嘗沒有這樣的原因。

所以裴辰等人也只得屈服於目前的現狀,那就是他們的整體精神力都不太夠用,需要經常性的補充休息才行,否則的話怎麼續航都不知道。畢竟補充神魂的藥物、消耗品什麼的,未免也太罕見而且太珍貴了,而要是吃復活藥來補充精神力的話又未免太過奢侈了。

裴辰生起了一堆熊熊燃燒篝火,揮了揮手驅散了四周的冷風,氣流來到這裡就彷彿捲進了一個無形的漩渦那樣,繞着圈就遊走掉了,沒能夠靠近荒野之中的一棵枯樹下的三人。

“……”他看了看旁邊,奈亞子早就已經蜷縮着陷入了沉睡之中,卷着一張毯子,時不時的皺着鼻子顯得異常的乖巧可愛。

而巫女也是靠着他另一邊的樹幹,閉上眼睛好久沒有動靜了,呼吸悠長平靜,也不知道是在假寐還是真的睡着了。不過裴辰覺得大概是後者,平常的時候桔梗一般都用不着睡覺,只有這幾天纔好像逐漸恢復了這樣的能力,雖然說是因爲精神力損耗過高的原因就是了。

但正是因爲會入睡,所以纔會約束不住自己的念頭回憶之類的,否則的話怎麼可能會被裴辰輕易地窺見記憶深處的場景?

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再次檢查了四周的佈置防禦什麼的,卻還是覺得不保險,所以乾脆將自己的一絲神識依附在背後的枯樹之中,然後裴辰才緩緩閉上雙眼也開始了自身的休息調整,只是他最後的眸光不知爲何顯得有些奇怪。

……

……

意識在不斷的向下沉去。

不過經歷過好幾次這樣的事情的妖怪並沒有抗拒,也沒有慌亂,只是順其自然的隨波逐流。

直到四周微微出現了光線,他也感覺到了腳踏實地,然後張目看去,發現自己竟然是出現在了一個半山腰之間天然形成的洞窟裡面,於是他眯了眯眼睛瞬息之間便適應了那種昏暗的光線。

漆黑的洞窟之中,是瀰漫的邪惡氣息,不遠處的燈心草鋪墊的地上,躺着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渾身被滿是血污的繃帶糾纏包裹得密密麻麻的,只有少部分的皮膚和一隻眼睛露出來。但是露出來的部分體表卻也是烏黑如碳,似乎被烤焦了一般。

但是這個人卻像是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痛苦,又或者早就已經對痛苦麻木了一般,只有那一隻眼珠子滴溜溜的四處亂轉着,明明什麼動靜都沒有,卻讓人能夠當即斷定他是在想着某些讓人噁心的事情——好吧,也許只是先入爲主的偏見,但是妖怪的確是這麼想的,這條骯髒的蠕蟲還能夠想什麼好事不成?他這麼冷笑着。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彷彿世間上最骯髒最邪惡的苟延殘喘之人,身上卻散發出極其邪惡的氣息,就像是體內裝了聖盃,聖盃裡面裝了黑泥那樣。以至於使得裴辰的左眼瞳孔都感覺蠢蠢欲動起來,猩紅色的不祥光華散發出來,覆蓋住金色的錶盤一般的瞳孔,殺生石原來的面目竟然重新浮現了出來。

就像是被什麼同樣邪惡的性質的東西吸引住了似的。

不過裴辰只是閉上眼睛一秒鐘,之後重新睜開雙眸,左眼也重新化爲了金色的錶盤,指針在刻度上有節奏的轉動着。畢竟那顆石頭早就已經改變存在的狀態、形式甚至是性質,徹底的化作他自身的力量的部分組成了,唯一沒有被徹底熔鍊同化只不過是最後的一絲九尾的殘存魂意而已,還是他打算藉此徹底剖析出九尾的力量本質所以才保留了下來,翻不起什麼風浪的。

——現在這樣的變化,不過是一種殘像的迴響而已,畢竟這種邪惡而又純粹的氣息,實在是太過契合殺生石的本質了。

面無表情的盯着不遠處躺着的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妖怪的眸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了極端的厭惡與殺意,但是卻遲遲沒有動手。

而那理應該可以輕易抹去一個普通人的心智的殺意,也沒有對那個骯髒邪惡的男人產生什麼效果,雙方似乎分別處於不同的空間之中那樣,裴辰能夠看見對方卻完全無法干涉,至於對方就更加不可能察覺到裴辰的存在了。

畢竟這只是一段記憶與執念混雜交織起來,造就的特殊夢境一般的經歷而已。裴辰並不是沒有能力修改夢境,但是在這裡改變什麼卻是毫無意義,畢竟一切都是虛假的,只是鏡花水月,你難道會認爲自己否認一段回憶,就能夠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進行什麼改變嗎?

不過也許是他的情緒波動比較大,雖然那種殺意沒有碾碎名爲鬼蜘蛛的野盜,但是確實使得這個特殊的精神場景的空間出現了漣漪與波瀾。洞窟外邊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然而就在下一瞬間,四周的景色便是全部碎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碎片組成的全新的一個場景。

那似乎是一個懸崖之上,不遠處到處都是死人墓土與骨灰所燒製的陶俑士兵,或者說是最爲低劣的魔物,唯一的優點就是可以批量製造成本低廉。大量的陶俑士兵似乎失去了控制,亂糟糟的,不是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着就是在互相打架,因爲它們的主人已經被殺死了——

將視線從地上的那攤像是人形的黑灰上移開,裴辰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個穿着火紅色的火鼠裘,有着一頭過腰銀髮的半妖少年,還有的就是一個非常虛弱的穿着現代女子高中生的水手服的少女,眉目之間竟然與桔梗有八分相似。只是很顯然,她絕對不是桔梗就是了。

因爲真正的巫女,就在他們的前方不遠處,背對着懸崖,長髮和巫女服被劇烈的山風吹的獵獵飛舞。她低着頭,姬髮式整齊的劉海遮掩住面容,完全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就是這樣,卻使得半妖少年他們等人如臨大敵。

裴辰心中一動,正想要有所動作,然後……

世界陡然全部黑暗了下來,一切場景都就這樣消失了。

他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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