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方應看面色微沉,喝道:“雷總堂主、狄大堂主、蘇樓主,咱們一起上,殺了這個弒君兇手!”
方小侯爺的點名之中,根本沒提到蘇夢飛。這是因爲他完全清楚,這小子的武功只有半桶水,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卻沒想到蘇夢飛居然不甘寂寞,壯着膽子問道:“什麼?陳大……是弒君兇手?不對啊,殺死趙構的,分明是左武王趙桂和絕滅王楚相玉纔對嘛。”
方應看不屑地向蘇夢飛瞥了一眼,冷冷道:“趙桂和楚相玉、陳勝等三名逆賊,入宮試圖造反作亂。本候與米公公、元大總管一起浴血拼搏,再加上雷總堂主、蘇樓主等兩位忠勇之士及時前來相助,一應逆賊終於全體伏誅。只可惜官家也不幸喪生於逆賊之手。官家駕崩之前,遺命由本候擔任輔政大臣,輔助新君登基,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救駕有功,各自賞爵封侯,入朝與本候共同理政。以上,就是今天晚上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最終真相。”
真相?什麼是真相?翻開史書便可知,事實往往並非真相,只有掌握權力者所講之說話,纔是真相。所以,方應看無比渴望能夠成爲這種可以任意操縱真相的權利者。
作爲大俠方歌吟的義子,趙構親自冊封的神通侯。身份原本已經足夠尊貴。方應看又通過米公公,組建起“有橋集團”,籠絡了一批中層官員爲己用。在朝廷當中,也已經建立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勢力。但,這還遠遠不夠,距離方應看自己心目中想要得到的,根本還有天壤之別。
所以,方應看其實從好幾年開始,就已經秘密和左武王進行交往。左武王之所以會決定發起“改天行動”,方應看在其中所出的力量着實不少。一些外人根本無從得知的秘密情報,正是通過方應看這個內奸傳達給左武王知道。從而才促使左武王下定決心的。
然而,方應看對於左武王,僅僅只是利用,而絕無半分誠心投靠之意。通過政變來行廢立之事,促使新君登基?這種行爲,簡直冒天下之大不韙。即使讓左武王成功了,頂多是又一個董卓。勢必引起羣臣公憤。別的不說,諸葛先生就絕對不會容許讓左武王謀篡成功。
諸葛先生如今雖在汴梁,但他卻接掌了原本屬於岳家軍的十萬大兵。一旦諸葛先生帶兵回返臨安,那麼南宋勢必爆發內戰。而在這場內戰當中,方應看完全不看好左武王。何況即使左武王順利成就大事,把安禎侯推上了皇位,對於方應看來說,又能有什麼利益?真像之前左武王所說的那樣,冊封方應看爲襄陽王,開府鎮守一方?鬼話連篇!誰信誰就是傻子。左武王再怎麼特立獨行也罷,他終究也是趙家人。怎麼可能讓方應看這個姓方的封王了?
所以,方應看暗地裡勾結了雷損。“改天行動”的最關鍵之處,就是起事當晚,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兩家展開全面火拼,導致臨安城大亂。駐守城中的軍隊也被捲入其中,無暇他顧。左武王一系人馬這才能乘機殺上鳳凰山,闖入皇宮進行逼宮。
然而,在方應看與雷損的策劃之下,所謂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全面火拼,根本從一開始就是場戲而已。當那些什麼刀南神莫北神,和什麼雷動天雷嬌之類二三流角色,率領麾下人馬殺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雷損與蘇夢枕這兩位首腦,早已經帶着麾下精銳,從鳳凰山另一側上杉,並且悄悄潛入了皇宮之中,實行守株待兔,坐收漁人之利。
趙構在這次“改天行動”行動當中,註定是非死不可的。即使他沒有死在左武王手下,方應看也會用血河古劍送他上路。同樣地,左武王和絕滅王這兩名謀逆的主犯,也絕對留不得。當他們都統統死絕了之後,方應看自然就可以捏造皇帝遺詔,藉機上位,通過扶立新君而掌握權力了。只要這整個程序是合法的,並且能夠迅速把局勢安定下來,則即使諸葛先生明知道其中有貓膩,但爲了大局着想,諸葛先生也必定會選擇隱忍,從而不在追究事情的真實內幕究竟是什麼了。
任何人也不能不承認,方應看的計劃非常成功。現在,趙構、左武王、絕滅王、元十三限、米公公……他們都死了。剩餘下來的,就只有一個陳勝而已。只要把這個不受控制的討厭傢伙也一起幹掉,“改天行動”便將以另外一種方式大功告成。方應看將掌握他夢寐以求的最高權力。真真正正“翻手爲雲覆手雨”。只要能夠把陳勝殺掉,那就成了。
殺掉陳勝……可以嗎?一定可以。集合方應看自己,加上雷損、狄飛驚、蘇夢枕等三大高手,同時聯手圍攻。陳勝難道還當真有三頭六臂,可以在已經五癆七傷的情況下抵擋得住?方應看絕對不相信,世上居然還會有這種人。即使真有,他也一定不是人!
所思所想,和方應看幾乎全無二致。雷損手執“不應”虛劈一刀,獰笑道:“不錯不錯,神通侯剛纔所說的,就是真相。陳勝,你這個忤逆犯上的弒君奸賊,若還有半點廉恥的,就趕緊自殺以謝天下吧。否則的話,哈哈,可休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陳勝玩味地向雷損撇了一眼,淡淡道:“心狠手辣?好啊。陳某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怎麼心狠手辣法。”
雷損執掌六分半堂,號稱天下英雄,六分雷,四萬蘇。也就是說,歸附於蘇夢枕的好漢有四萬人,但天下六成的好漢,仍是最服雷損。擁有如此崇高地位,雷損向來言出法隨,極少有人膽敢公然頂撞他的。陳勝如此言語,毫無疑問已經大大觸怒了雷損。再加上之前的種種事情,雷損也早把陳勝看作是一口眼中釘,不除不快。現在有此良機,假如雷損居然不懂得去把握的話,那麼他也不是雷損了。
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雖說向來有所衝突。但這一次的行動,雷損事先卻已經和蘇夢枕談好了所有條件。蘇夢枕主動表示,願意在這次行動中唯雷損馬首是瞻。甚至乎,在戰後應該如何分享勝利果實這一點上,蘇夢枕也沒有過多地斤斤計較,很輕易地就答應了雷損提出的方案。
有這個協議作爲保證,雙方便能確保行動的一致性。而雷損也因此而心生得意,視爲蘇夢枕已經向自己徹底認輸的象徵。所以當下,雷損便嘿聲冷笑,喝道:“血河紅袖,不應挽留。當世四大神兵,其中之三今日都已經到齊了。蘇公子,神通侯,咱們都一起上吧。剁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知道,今日之臨安,究竟是誰家之天下。”
雙方立場一致,利益一致,行動也一致。所以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蘇夢枕都“不應”會拒絕雷損“大家一起上”的建議纔對。但事實上,他卻偏偏就拒絕了。金風細雨樓的樓主,一如慣常地連聲咳嗽了半晌,這才向後退了幾步,緩緩搖頭道:“對不起,雷總堂主。你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對陳兄動手這種事,我蘇夢枕絕對不會做。”右手一翻,紅袖刀從袍袖之中亮出。他淡淡又道:“誰想動陳兄一根汗毛的,請先問過了這把紅袖刀再說。”
蘇夢枕一句表態,登時宛若當頭一棒打下去,直截了當就把雷損打得懵住了。他倒吸口涼氣,雄軀微晃,好不容易方纔站穩腳步。隨即,便是雙眼噴火,一幅驚怒交集。他嘶聲厲吼道:“你……蘇夢枕……竟敢……竟敢背叛我!?”
狄飛驚沉聲道:“蘇樓主,請三思。以眼下形勢,難道你當真要和六分半堂分道揚鑣?這是爲什麼?”
“談什麼分道揚鑣。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我蘇夢枕和雷損,從來就不是一路人。”蘇夢枕淡淡道:“和六分半堂打了那麼多年交道,你雷損究竟是什麼人,蘇夢枕還不瞭解嗎?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正是你雷損的拿手好戲。再加上這位方小侯爺,嘿嘿,現在我和你一起對付陳兄弟,回頭就該是你和方小侯爺一起來對付我了。”
雷損面色微變,似因心底秘密突然被揭穿而深感羞怒。但他面色又隨即就恢復了正常。凝聲道:“蘇樓主,你多心了。我雷損可以對天發誓,若有背盟棄約之舉,一定天打雷劈,身受千刀萬剮而死。”
方應看點點頭,正色道:“不錯,本候也可以發誓。如有背誓,定遭神佛所棄,不得好死。”
“發誓?不必了。像你們這種人發的誓,根本就如同大白菜,根本毫無價值。”蘇夢枕冷冷道:“說什麼天打雷劈,講什麼神佛所棄。你們信天,信神佛的嗎?用自己都不信的東西來發誓,豈非笑話一場?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