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微覺安心,但反而因此感覺更加不解。她忍不住問道:“那……密公的意思是?”
李密沉聲道:“還不是因爲翟讓那老傢伙?他想移禍江東,讓陳勝和我糾纏,自己則穩坐釣魚臺,坐收漁利?哼,休想!先前我倒也有意納此子爲己用,但現在看來,此子終非甘心屈居人下之輩。無論開出的條件再豐厚,他也不會放在眼內。既然如此,那就乾脆一點,讓他身敗名裂,成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嘿嘿,一個貪圖美色,逼奸瓦崗軍軍師的好色惡徒,又怎有資格接替翟讓,做大龍頭領導瓦崗軍了?”
說話之間,李密伸手從懷內取出一顆赤紅丹丸交在沈落雁手裡,鄭重其事地吩咐道:“放心。妳是我最好的助手,我又怎捨得讓妳以色事人?說讓陳勝佔便宜,不過頂多讓他抱抱眼福罷了。這個纔是重點。”
沈落雁接過丹丸,疑惑地問道:“密公,這是?”
李密凝聲道:“把這顆妙春丹放在香爐裡面慢慢加熱烘烤,將會散發出無色無味的煙霧。吸下以後,哪怕大羅金仙甚至羅漢菩薩,也會慾火高漲,絕對把持不住。等他醜態畢露的時候,妳立刻發出信號,然後我就帶人衝進來,當場把他抓個正着。接下來,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落雁,我知道這計策要委屈妳。不過爲大局着想,妳會諒解的,對不對?”
沈落雁用力咬咬牙,點頭道:“密公放心。落雁絕不辜負密公信任。
李密和沈落雁相互密謀些什麼,陳勝自然不知道。他跟隨屠叔方一起上了馬車,前往大龍頭府。半晌過去,馬車到了目的地。兩人先後下車,登堂入室,直趨內院而去。沿途所見,情況儼然和前幾日截然不同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把守各處院落門戶者,個個都是生面口,之前從未見過的。而且人人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都屬《笑傲江湖》世界嵩山十三太保那個等級的高手。兼且盡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屠叔方把陳勝領到內宅大廳前,站定了畢恭畢敬地道:“太子,弘大爺就在裡面。請。”
陳勝不以爲意,舉步進入。身後處,把門大漢立時“嘭~”地將門關上。緊接着,原本黑暗一片的廳堂內亮起燈光。燈光下分別坐着兩人。一個是翟弘,另一個……竟然是翟讓!”
陳勝駐足不前,皺眉道:“大龍頭?你不是回去瓦崗寨防備宇文閥殘軍了嗎?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咦!你面色怎麼這樣差?”燈光之下,只見翟讓臉青脣黑,渾身不住微微抖顫。乍看之下,活像忽然間蒼老了整整二十年一樣。
翟讓意志消沉地嘆了口氣,擡頭問道:“太子,你知道我有名女兒,叫做翟嬌的嗎?”
陳勝走過來在客位處坐下,沉聲道:“知道。不過聽說嬌小姐出外遊玩了,所以如今不在榮陽城。”
翟讓恨恨道:“我在瓦崗寨幾天,發覺宇文閥根本只是虛張聲勢,全無實際動作。於是啓程要回來榮陽。途中忽然聽到消息,說嬌嬌被擄走了。我一輩子只得這點骨血,當然立刻要去救人。沒想到……竟然就此中計!嬌嬌其實早已經被殺害了。敵人卻假扮嬌嬌,乘我不備的時候突然偷襲。我驚覺中計,立刻想要突圍逃走,卻又被事先埋伏的高手圍困。一場惡鬥過後,雖然終於拼死得脫,但我已經中了致命重傷。現在我體內多道經脈被震斷,頂多只能再活三天了。”
陳勝愕然道:“怎麼會這樣?”當即伸手過去,搭上翟讓脈門探查。只覺脈息澀滯,若有若無,果然是遭受重創,患入膏肓之症狀。如此傷勢,哪怕陳勝拿出盜泉子煉製的黃龍丹,也休想能夠救得他性命了。陳勝嘆口氣,收手道:“設計偷襲的人,是李密吧?那你這次叫我過來,又想幹什麼?事先說明,我不是瓦崗寨的人。對於你們之間誰是誰非,一概沒有興趣介入。”
翟讓凝聲咬牙道:“設計的肯定是李密。但下手的不是他。是突厥人。一個雙槍將顏裡回,另一個悍獅鐵雄,都是突厥始畢可汗座下大將。另外,還有武尊畢玄的徒弟拓拔玉和淳于薇,以及什麼十八驃騎。這還罷了。另外更有一名真正的高手。雖然他戴了面具看不清楚樣貌,但觀其出手,肯定是魔門兩派六道之中真傳道的傳人。李密那狗賊,爲了奪天下,竟然連外族人和魔門也勾搭上了。”
旁邊翟弘恨恨道:“假如只是瓦崗軍內鬥的話,不管哪個贏了,也都關係不大。反正總歸是漢人坐江山麼。而我們翟家從起事那天開始,就已經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哪怕現在就死,總算也痛快過一場,怎麼着都是賺的。可是李密竟然勾搭突厥人和魔門,那麼即使他取得天下,也是生靈塗炭。咱們這些泥腿子哪裡還能有安樂日子過?太子,你也是漢人,不會對此坐視不理吧?”
陳勝輕描淡寫道:“不用這麼危言聳聽。當年五胡亂華,情況比今天要亂得多了。最後還不是開皇盛世,漢人一統江山?當年既然有一個楊堅,現在當然可以再來一個。突厥和鐵勒之流塞外遊牧民,終究成不了什麼氣候,只是漢人光榮歷史下一塊又一塊的墊腳石而已。大龍頭,恕我直言。這次你不過是被李密搶先一步而已。假如有機會的話,你敢說自己就絕對不會去找突厥人或魔門做幫手?”
翟讓和翟弘兩個同時勃然大怒,喝道:“陳勝,你說什麼?”
陳勝從容道:“我在說實話。就像現在,我就是你大龍頭想要找的外援,不是麼?退位讓賢,讓我做瓦崗軍大龍頭,好讓李密來對付我?如意算盤確實打得精。但我卻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要押上這條命,去幫一個存心嫁禍於自己的人了?”
翟讓和翟弘兩兄弟面面相覷,霎時間氣焰盡消。翟讓頹然坐回椅上,泄氣道:“你說得對。李密只是快我一步而已。不過……”他頓了頓,忽然間咬牙切齒,眉宇間罩上一片狠戾之色,獰聲道:“他不仁,我不義。事已至此,休怪我要下辣手了。我已經派人前往各地,通知瓦崗軍衆頭領。三天之後,就要舉行退位大典,正式把大龍頭的寶座讓給李密。”
翟弘接口道:“如此一來,那狗賊自以爲得勝,定會鬆懈下來。我們兩兄弟就要拼盡這條殘命,在衆頭領回來之前發動突襲,殺那狗賊一個措手不及。哼,即使最不濟,也能拖着那狗賊一起玉石俱焚!”
陳勝皺眉道:“那你的意思,是想拉攏我一起入夥對付李密?”
翟讓嘆口氣,脫下左手中指一個龍紋指環,遞給陳勝。道:“太子你肯幫忙,那自然最好。若然不肯,那我們兄弟也不敢勉強。可是這一戰之後,我和李密同歸於盡,瓦崗軍羣龍無首,定然要生大亂。看在叔寶、咬金、還有雄信他們的面上,我求你暫時代爲統領瓦崗,別讓這羣兄弟們沒了下場。之後只要局勢穩定下來,太子你是自己打天下,抑或再令選賢能,那就隨便你的心意了。”
翟弘哀聲道:“太子,我也求你一件事。請看在我們面子上,儘量照顧一下摩侯。是,前日他小孩子不懂事,衝撞了太子。但……唉~我們翟家只有這點骨血了。求太子可憐可憐我們吧。”一句話說完,翟讓翟弘兩兄弟赫然同時向着陳勝雙膝下跪,用力磕起頭來。
陳勝不接指環,把它放回桌子上。淡淡道:“看在你們磕的這幾個頭份上,我保翟摩侯三天不死。三天之後究竟怎麼樣,我就管不得那麼多了。要保住你們翟家的骨肉,就自己拼命努力吧。”轉身推開大廳門扉,徑直步出。
身後處,兩兄弟相互對望一眼,各自面露獰笑。大龍頭低聲問道:“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吧?”
翟弘緊握拳頭,道:“都散播出去了。黃昏之前,李密那狗賊就會聽到風聲。知道了你要正式讓位給陳勝,而且陳勝已經答應接位的消息,就不信李密那狗賊還能忍耐得住。我們已經派人控制住城門,相信那些突厥人絕對進不來的。沒有突厥人幫手,單憑李密自己的力量,定會和陳勝打個兩敗俱傷。我們乘機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管他們誰勝誰負,可以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我們翟家人!”
翟讓惡狠狠道:“瓦崗軍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基業。我們翟家保不住的,別人也休想可以搶得走。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假如此戰我們最終還是敗了,那麼……即使便宜了王世充和杜伏威,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李密!忘恩負義的狗賊!你竟敢恩將仇報?老子即使死了,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翟讓和翟弘兩兄弟的說話,陳勝同樣聽不見。然而,卻有另外一個人聽見了。那就是……翟摩侯。
得知父親和叔父終於要向李密動手,兼且同時還會把陳勝也拉下水的消息,翟摩侯原本滿面興奮和激動。可是越聽下去,他便感覺越是不妙。得到知道叔父已經受了致命重傷,活不過三天的噩耗之後,興奮更加全被恐懼與不安所取代。他不敢再聽,連忙躡手躡腳地離開內院。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終於再也安坐不住。悄悄從大龍頭府的後門溜了出去,竟徑直往蒲山公府溜過去。
今天俺娘生日。爲母上大人祝壽,我好給母上達人買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