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爲什麼？活下來的是這個小子？”
“據說是從戰場上逃回來的。”
“那就是逃兵！”
“別這麼說，他可是戰士，當心他揍你。”
“我們走遠點，別給他聽見……”
腳步聲又漸漸遠離。
魏嘉面無表情地躺在牀上，盯着屋頂乾癟發黃的大樹葉。
這個身體叫做亞沙，姓氏是拜恩。
祖上上溯三代，還是公民，五代之前，是暗日城一名低級貴族，因此有姓氏。
這個世界，有神，有神蹟。
有多少不知道，但暗日之神確實存在。
千年之前，暗日降臨，建立城邦，驅逐異族，定下基業。
神子爲王，繼承暗日神在凡世的國，繁衍出貴族。
貴族子嗣，如果不能成爲貴族，就自動成爲公民，並且可以分到小部分財產。
整個城邦上下，王室，貴族，公民，統統都算是神裔，有着暗日神的血脈，只是繼承程度不同。
再往下，就是平民，以及最下的奴隸。
平民可以擔任低級公職，但不能參與重要崗位。
想要繼續往上攀爬，那麼他必須與原先的公民家族聯姻。
至少，連續三代，每代都娶一名公民家庭的女子，獲得暗日之神的血脈後，才能跨過那道無形的天花板。
拜恩原先是公民的姓氏，但是因爲祖父犯錯，被廢黜公民身份，如今到他，只是有着姓氏的平民。
前身亞沙，本想在戰場上立功，回到公民行列，卻遭遇大敗，孤身逃回，淪爲了逃兵。
又因爲前身自矜身份，看不起同樣的平民，人際關係很差，受傷過度，也無人理會。
躺在家裡都已經三天，悄無聲息地死了。
“真是悲劇……無論是人還是世界。”
魏嘉面色凝重，掙扎着坐起身來。
環顧周遭，不說家徒四壁，但也是陋室一間。
牆壁上掛着弓和箭囊，看得出有好好保養，都擦拭得光潔發亮。
簡單的木板拼湊成桌子，上面放着柄青銅劍，一些雜物，以及摻了木屑硬邦邦的黑麪包。
再看地上，沒有地磚，泥土有些溼潤轉潮。
牀下，門口直到桌子這一帶，鋪着一層乾草。
這就是前身繼承的所有財產了。
“真窮！”
這時回憶起，魏嘉摸索了下身下，翻出一本用線捆着的皮革小冊。
“暗日教典……這大概是最有價值的財產了吧！”
前身畢竟祖上是公民，也識字，雖說不多，但常用讀寫都無問題。
知識，和力量，在這個世界無疑都是寶貴的。
書籍，作爲知識的載體，本身便極爲昂貴。
這小小冊子，作爲封皮的皮革不提，內裡的莎草紙張，每一張都得來不易。
真的變賣，沒準能價值兩個奴隸，換到他三五年吃穿不愁的財富。
但，那是極其愚蠢的做法。
不識字，沒有力量，在這個世界是不可能出頭的。
知識就是財富，至少部分正確。
“其實還是還是錢的問題，前身就是沒錢，才冒險參與戰鬥。”
記憶裡，財富的作用之大，無以復加。
錢無疑是非常重要的。
當上公民的資格就是要多少錢，當上貴族的資格也是要多少錢，甚至當上大貴族也是以錢來論的。
要取得神的歡心，也是用錢來論的。
偉大的暗日早已離開凡世，前往神國，但依舊會接受祭祀。
獻上作爲祭品的牛羊，都會被神取用最鮮美的部分。
要維持這祭祀，便少不了花費大量錢財。
所以，錢就是人的生命線。
“成爲貴族，血脈只是基礎，是敲門磚，關鍵還是在於錢財。”
“這話或許有些大逆不道，畢竟千年前建國初期，大貴族和王室，以及公民，都不光光是因爲有錢……但現在已經過了千年之久，時代又不一樣了！”
魏嘉吐出口氣，繼續分析：
“前身建立功勳，以獲得提升爲公民，思路是對的，但有些不合時宜了。”
“千年前當然是必須建立功勳，才能提拔，但現在卻可以繳納錢財獲得身份。”
“因爲千年的繁衍，神的血脈早就擴散到整個城邦，可以說現下的平民，幾乎有一半，都能在他們祖上找到一點點神的血脈。”
“因此許多舊的制度就漸漸淪爲虛設，而劃分階層身份的，就是財富了。”
當然，除了財富，還有力量。
前身就有着稀薄的神血，但這麼多代下來，血脈能帶來的隱性提升，其實已經非常少，下降到難以察覺的地步。
最強大的始終是那些半神英雄，以及神血濃度極高的王室。
這點可以參照前世希臘神話。
除此之外，並沒有成體系的超凡力量。
沒有什麼魔網，也沒有什麼成系統的法術。
暗日神的初代兒女，也就是神子，其本身就是半神。
血脈裡流淌着神力，直接就可以施展一些超自然法術。
除此之外，就是信奉暗日之神的教團。
祭司，或者說神官。
他們常年居住在神殿，保持對神的恭敬，得到神賜予的力量。
因此在這個世界，法師就是祭司，祭司就是法師。
除了那些特別受神眷顧的神眷者以外，就只有教團和貴族們掌握了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要想獲得，要麼就祭祀暗日，取悅神靈，看能不能得到神恩；要麼，就只能嘗試着，激發此身繼承到的稀薄神血了……都稀釋了至少十幾代了，這神血濃度有沒有剩下萬分之一？”
這條路也不好走，如果真的那麼輕易就能激發血脈，掌握異能，前身沒理由不去做。
事實上，無數人都嘗試過。
但是，這等事情，怎麼說呢……血脈稀薄就是血脈稀薄，不是簡簡單單靠聯姻就能挽回的。
初代神子是半神，二代就是四分之一，三代八分之一，四代十六分之一……十代就是一千零二十四分之一。
十代就降低到不足千分之一……實際在三代往後，血脈就相對稀薄，能夠激發血脈掌握機率大大降低
即便偶然可以撞大運覺醒血脈，所掌握的力量，無論是質還是量，都不能跟初代相比
因此只能說聖力，而不說神力。
這就是血統論。
這就是有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