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平靜許久的海面驟然颳起一陣北風,波濤洶涌,襲上船隊。
蘇凱眯起眼睛,只有他能看到,數以千計的負能量正自洞窟內部狂涌而來,恍若暗幕,覆蓋整支遠征艦隊。
不過他對這玩意還是有一定抵抗能力,作爲一頭始終徘徊在血與骨邊緣的獵殺者,強韌的神經讓蘇凱足矣免疫一定程度的侵襲。
“困……”
將軍打了個哈欠,雙眼泛着血絲,他一夜沒睡,如今只覺雙腿僵硬,痠麻無比,天剛剛破曉,船艙內的燭火也隨之熄滅。
不經意間,他瞥見好像有人站在自己身後,甲板搖曳的倒影如巨人般龐大,那人忽然張大了嘴,對自己咧出獠牙。
“什麼!”
將軍豁然回頭,抽劍轉身一氣呵成,額頭瞬間蒙上一層細密的白汗。
可看清來人後,他又陡然鬆了一口:“是你啊。”
參謀官站在他身後,手裡捧着一襲裘衣,躬身道:“將軍,氣溫正在下降。”
“這該死的天氣。”
將軍咒罵,伸手接過披風,斜着眼睛打量參謀官的影子,聲音因寒冷而帶着輕微的顫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
參謀官退出門外,在將軍眼中,沿梯扶手被參謀隨手抓出一道道抓痕,可當他凝神去看,那些痕跡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幻覺麼?”
他輕聲說,心中的不安節節升起,頸脖的汗毛根根豎立,他寧可去面對可怕的黑龍尼德霍格,也不想與這些自我暗示的恐懼作鬥爭。
將軍緩緩起身,並未收起長劍,上前數步,他來到門邊。
外面靜悄悄的,與那頭龍對峙、整整熬了一夜,想必都睡得很沉吧,這些傢伙……
將軍握住把手往外推,只聽鉸鏈一陣咯吱作響,差點沒讓他低吼起來。
黑甲衛士軟綿綿的橫躺在狹窄的過道上,雙手卻死死握住頸脖,腹朝下趴在地面,頭卻朝上看着他,雙目暴突,頭整整被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不可能。
將軍喃喃自語,他身處遠征軍部隊的重重保護中,士兵們日夜巡查,絕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他的戰士們一定會事先預警。
這是幻覺,我遭到了詛咒,抑或是在作一場噩夢。他對自己說。
這的確是一場噩夢,但人並非身處夢中。
將軍握着劍,大步走出船艙,如果這是刺客所爲,他一定要親手削下敵人的首級。
突然,他聽見士兵的吶喊、刀劍交擊的碰撞,還有那頭黑龍的嘶吼,外面戰事正酣。
果然,有人竟敢襲擊諾克薩斯遠征艦隊。
將軍加快了步伐,幾步竄上樓梯,抵達甲板。
黎明已過,但天色卻愈發昏沉了,厚重的暗幕遮蔽蒼穹,大海上漆黑如墨。
將軍站在門口,六階戰士的視覺足矣迅速適應黑暗,他看見了甲板上密佈黑暗中的陰影,一個個全身漆黑的人形,接着他抽出長劍,咆哮着加入戰場。
……
蘇凱懸在半空中親眼目睹這一切,大海上風平浪靜,既無利劍、也無弓矢,根本沒有敵襲,然而這些諾克薩斯軍人們卻一個個嘶吼着,紅着眼睛拔劍胡亂劈砍。
“殺!”
士兵揮舞着劍,向前猛衝,最後狂囂着將雙手大劍插入自己的心臟,嘴角汨汨涌血而不自知。
“爲了諾克薩斯。”
他們咆哮,雙手卻捏住自己的頸脖,對自己施展久經訓練的殺人手段,在喉骨的喀嚓聲中失去生命。
“呼,呼,呼……”
沉重悠長的呼吸聲傳至蘇凱耳際,聲音卻又像是邪惡的呢喃,人類的發聲器官完全無法發出這樣的古怪音調,憑空而生,穿越無盡空間直抵心靈。
“出來了麼?”
蘇凱低語,看着大海咕嚕嚕冒起一個個巨大無比的氣泡,怪誕而驚悚,整座海面竟開始轟隆隆的震顫起來。
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將從海底浮現而出。
目睹這一幕,本應警惕萬分的蘇凱卻輕輕搖了搖頭:“錯覺。”
他無比清楚自己已陷入一種情緒失控的狀態中,怪誕的景象只不過是意識海錯亂而導致的混亂幻覺。
侵蝕意志的瘋狂。
竟然連他都開始受影響。
“這是其他獵殺者的手段麼?”
蘇凱扇動巨大的骨翼,重瞳的豎眼環視大海一週,儘管眼中充斥着怪誕荒謬的景象,但並不影響他動用“敏銳感知”,搜尋守望之海中強大生命體的蹤跡。
但這一無所獲,連極遠處的宮殿羣都是能量構建出的虛影,這些瘋狂的負能量從何而來,又爲何而來,蘇凱無從得知。
純粹的意識交鋒,勝負取決於精神力強大與否,腳下染着無盡鮮血的蘇凱精神力量的強大毋庸置疑,但即便是他,也逐漸被拖入深不見底的泥潭,來自未知處的力量雖然沒有針對性,但累積到這個程度,已經開始對蘇凱產生威脅。
而諾克薩斯的士兵們更是早已死的七七八八,只剩個別意志特別堅韌的戰士在苦苦掙扎,不過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淪陷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要離開了。”
蘇凱閉上嘴,空氣中傳來他吸吮獠牙的濡溼聲,未知處的陌生生物超乎想象的難纏,這種手段他沒不到破解的辦法,沒有搜尋到對方主體,他連“精神干擾”都無法使用,通天動地的戰力更是無法施展,出拳只能打在空氣中。
況且,負能量的侵蝕愈演愈烈,再不離開,恐怕就得永遠陷在這個地方。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身上開始長出一個個白色的斑點,痛癢的膿包自皮膚表面冒了出來。
這讓蘇凱意識到,負能量並非僅僅作用精神,在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它們同樣會在**層面對生物產生侵害,強韌如主宰之力體魄都出現這種反應,可想而知這些能量的殺傷力有多可怕。
“走了。”
將各項反應一一記入腦中,蘇凱擺動身軀,碩大的龍翼劃過黑角戰船的穹頂,他一把抓住已接近力竭的銳雯,最後深深看了極遠之地的宮殿一眼,就此不再回頭,極速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