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越艱難,張玄還是第一次直面這種嚴酷環境,頓覺得人的渺小,而自然卻無比的瑰麗和雄壯。
偶爾會見到野牛羣和藏羚羊,張玄也會換換口味。又行了半日,忽然聽到遠遠傳來人的哭嚎,張玄心中一動,便循着聲音而去。
只見山凹裡鳩摩智正在哭嚎不已,他的身體忽然腫起,又忽然又凹陷,就像是打了氣的娃娃一樣。
臉上雖然沾滿黃土,但是卻閃現出紫氣和黃氣,張玄一見就知道他已經內力衝突走火入魔了。
鳩摩智見到張玄大叫道,“快,快殺了我!”張玄見狀急忙點住他的穴道,哪知鳩摩智體內真氣亂竄,洶涌無比,張玄的內力瞬間就被衝開。
“怎麼可能?”張玄吃驚道,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是鳩摩智也沒有做什麼惡事,張玄對他也沒有什麼殺意。
當下便運起乾坤大挪移,將鳩摩智隔空扶起,再使出北冥神功,將鳩摩智的體內的真氣全部吸收進來。
不大一會,鳩摩智體內的真氣就全被張玄吸光,沒有了內力衝突,鳩摩智也沒有了性命之憂,這才安靜下來。
張玄急忙將他扶着坐在地上,“多謝了”鳩摩智感激的看着張玄一眼,便虛弱的昏迷了過去。
張玄見狀,又給鳩摩智號了號脈,這才放鬆下來,“鳩摩智啊鳩摩智,沒想到你還是丟了一聲的功力!”張玄搖搖頭嘆道。
鳩摩智直到半夜才悠悠轉醒,就見到面前一個篝火,張玄正在閉目打坐,“大師你醒了?”張玄道,說着便睜開眼睛看向鳩摩智。
“情況緊急,我只能將大師的功力吸光了!”張玄不好意思道,鳩摩智聽到了卻是面帶微笑,怔怔的看着篝火道:
“老衲雖在佛門,但是爭強好勝尤甚常人,今日之果,實乃是數十年前種下的因,雖然已高僧自居,但是貪嗔癡三毒俱全,貢高自慢,已是身在無間地獄,萬劫不復!”
張玄聽他不再自稱小僧,不再裝模作樣,心道鳩摩智莫不是開悟了?鳩摩智又看着星空,天空悠遠深邃,星光爛漫,如同佛祖慈悲雙目。
鳩摩智又道:“世尊教導弟子,第一就是去貪,去愛,去取,去纏,方有解脫之望,往日我卻無一能去,名縛利鎖,將我緊緊繫住,今日世尊借公子之手化去我一身功夫,點化於我,叫我改邪歸正,得以清淨解脫!”
說着鳩摩智雙手合十,向張玄一拜,“多謝公子救我性命,點我於我,以往多有得罪,謹此謝過!”
張玄道:“大師不必客氣!”說着張玄又給鳩摩智端來肉食清水,鳩摩智吃過之後,兩人又說了話,言談之中,鳩摩智也知道了張玄要去大昭寺去學變天擊地精神大法,倒也有意成全。
一連幾日,張玄都在向鳩摩智請教藏語知識,鳩摩智也是兢兢業業盡力相授,但是鳩摩智武功盡失,行路倒是不快。
二人一連走了半月,這纔到了大輪寺,得知明王回來,寺內上下也是歡騰一片,張玄也在這大輪寺了逗留了一月,將藏語說的流利,又時常請教鳩摩智佛法。
這倒不是張玄喜歡佛法,只是這變天擊地精神大法是從佛家之中誕生的法門,張玄也先要學習一些知識。
這鳩摩智武功盡失之後,佛法倒是日益精進,整個人也變得圓融起來,往日的貴氣凌厲倨傲都已不見,而是像個慈祥老人,讓人心生親近。
忽然有一日,張玄覺得鳩摩智的氣息若有若無,心道,鳩摩智已經進入了返璞歸真天人合一的境界了。
“大師進步神速!”張玄道,“破而後立,張玄拜服!”鳩摩智聽了也只是淡淡一笑,“盡其心知其性,知其性則知其天,公子過獎。”
張玄心道,鳩摩智已經天人合一,佛法精進,倒是看得透徹,知心知性知天,看來已經勘破了我相,佛法只在掃地僧之下了。
張玄將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向鳩摩智告辭,鳩摩智道:“大昭寺裡的活佛洛桑珠巴對我倒是頗爲親近,我寫一封書信給你,希望公子不要持武而行。”
“大師放心!”張玄收下書信,便轉身離去。鳩摩智見過張玄跟掃地僧的打鬥,若是真的都起手來,恐怕大昭寺裡也無人可擋。
大昭寺距離大輪寺三日路程,張玄騎着犛牛倒也見識了藏內風光,不同於藏邊的荒蕪,這雪山之下,有雪水融化,地勢平緩,土地肥沃,倒是聚集了不少藏民,但是大多是還是農奴,也有那地主貴族衣着錦繡,策馬嬉戲。
來到大昭寺外,張玄持着書信道:“我想見見活佛洛桑珠巴,這裡有大輪寺的大輪明王的書信,勞煩通報!”那小和尚接過書信便前去通報。
張玄等候時見到不少人在轉動經輪,倒是虔誠的很。張玄心道,這藏地認字的不多,所以才弄了個轉經輪,轉一下就相當於唸了一遍經,倒是方便了不少。
不多時那小和尚便回來道:“公子請跟我來!”張玄跟着小和尚進了大昭寺裡,裡面有不少僧人正在謄抄經文。
進了大殿裡面,張玄也脫鞋進入,裡面只有三個和尚,一個和尚年紀大概二十多歲,背後坐着兩個強壯和尚。
看來是洛桑珠巴活佛跟兩個護法了,張玄心道。便急忙上前躬身道:“見過活佛!”這活佛道:“我已經知道你來此的原由了!”
張玄心道,看來是鳩摩智在信裡說了,便再次躬身道:“在下癡迷武學,醉心長生,還請活佛可憐,賜我變天擊地精神大法!”
洛桑珠巴活佛並不正面回答:“公子你先去寺裡轉轉,我們晚上再見!”張玄見了也不勉強,再次躬身便出去了。
在大昭寺裡吃吃喝喝,遊覽半日,倒是接觸到了相對真實的和尚,大多數和尚還是幹活爲主,極少數的人在專研典籍。
有時候這些和尚幹活幹了一半,就去問個問題,實在是有意思的緊。寺裡吃的是青稞面和牛羊肉,吃完飯,便有活佛護法來找張玄。
“活佛讓你去見他!”護法道,“好!”張玄笑道:“勞煩大師領路!”張玄跟着護法去了大殿。大殿後面一個房間,活佛就在裡面打坐練功。
張玄進去之後在一鞠躬,“坐!”活佛道,張玄便盤膝而坐,和活佛面對面,活佛笑道,“不必緊張,放鬆點!”
這房間不大,所以也不冷,裡面點着檀香,張玄見狀,也放鬆了一下身體,活佛見了這才笑道:“其實這變天擊地精神大法並不神奇,只是睡覺做夢的功夫!但是有的人會沉迷其中,難以轉醒,修成此法的便可以作爲活佛!”
張玄這才瞭然,怪不得還有其他人也被成爲活佛,當下便將嘴裡的釘子含在舌頭底下,若是不受自己控制,便會刺到舌頭,當即變會轉醒。
“鳩摩智既然已經開悟,想必不會推薦險惡之人前來!”活佛笑道,說着伸了一個懶腰,眼角還流出淚,顯得十分睏倦。
“今夜我就邀請你看看我的夢,若是你沉淪在我的夢中,我便不能傳授你這變天擊地精神大法!”活佛道。
“好!”張玄應道,便把舌底的釘子撥道牙齒邊含住。“閉上眼睛!”活佛道,“我要開始了!”
張玄便閉上雙眼,放鬆自己。不大一會張玄只覺得周身一冷,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土房子裡一個嬰兒剛剛出生,那孕婦下半身赤裸,邊上一個產婆正提着嬰兒,給他清洗清理臍帶。
張玄剛想回避,但是又覺得不對,便耐心看下去。這嬰兒被抱在母親懷裡吃奶,一年時間裡張玄都在看着這嬰兒,看他吃喝拉撒,看他哭喊歡笑,也見到這嬰兒所看到的,父母房事,父母爭吵,還有新奇的世界。
嬰兒漸漸長大,跟着父母幹活,看着父母給自己添了弟弟,喜歡弟弟,嫉妒弟弟,做了好事,也幹了壞事,張玄耐心看着這個嬰兒到了十六七歲,便已經覺得不耐煩。
後來又看着這少年娶妻,尋歡作樂,生子勞碌。這人對於張玄一點秘密都沒有,張玄看到他所有的一切,就差在他的腦海裡裝個攝像頭,不然連他的思想都能看得到。
但是張玄從小看着他長大,倒是可以感覺到他大概的想法,他的歡喜,他的憤怒,他的狡猾,他的固執,張玄都看在眼裡。
又過了三十年,這少年已經是個中年人,一日出去放牧,爲找丟失的羊,被外面的狼羣咬死了。
此時環境一變,只見一隻母狼在草從下剩下了五隻小狼崽,出生的小狼崽眼睛都睜不開,只是遵從本能去吃奶。
野外的生活非常艱險,所幸的是這羣小狼崽的狼羣還算穩定,張玄看了這羣狼崽子兩年時間,看着他們批霜歷雨,頂風冒雪,長途跋涉,只爲飽腹。
一日這羣狼崽離開狼羣,張玄便跟着一隻狼崽離開,幾經艱險,這孤狼才找到新的狼羣,卻不被接納,還被咬傷。
受傷的孤狼,沒多久就餓死了。張玄又在夢中看了數百年,有時候是看小姑娘,有時候是看男子,又是時候是動物,有時候又是之物。
轉醒的時候,天色剛亮,張玄也是感慨頗多,“如夢似幻,似假似真!光陰之逆旅,百代之過客,不過如是!”
怪不得西藏有個諺語,如果你進入了我的夢,那我的夢就是你的夢。
張玄還是第一次站在旁觀視角,看別人轉世生活多年,也有了許多不一樣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