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陣在開戰後兩個小時,不得不向更高的地方移動,在我身後,切拉維佐的八百人近衛隊飛速填補後撤的空隙。在和舉着盾牌列隊前行的近衛兵錯身的瞬間,我看見了亞尼一身小隊長的戰甲,年輕的臉上滿是激昂。
“這麼快就撤到這裡了呀。”德科斯捧着茶杯蹲在山頂,在他周圍,樹起簡易的木牌,僕兵隊的士兵每三人握着一杆六米長的刺槍佈置在後面,這裡是最後的防禦線,如果突破這裡,那我只能把頭顱送給龍騎兵了。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苦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關注下面的戰局。
白色的煙飄蕩在半山腰上,不時有突破重步兵陣的龍騎兵滾落下山,再下面,長槍隊的陣營縮水了一半,勉強充當着阻攔後續部隊的角色,越過他們的龍騎兵一波一波的涌上山來。再這麼下去,離全線崩潰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騎兵隊準備!”我揚起了手,梅爾基奧爾同時向後面揮了揮旗子,騎兵的幡旗斜出了旗陣。
黃色的戰甲,兩百名騎兵陸續出現在山樑上,爲了對付地龍的威懾,所有的戰馬都蒙上了眼睛,裝上了嘴套。在黃色騎兵的前列,是一名穿着黑色戰甲的騎士,手中握着一杆通體烏黑的長槍,就連他胯下的戰馬也是黑的。
“呵呵,雅修終於穿上這套盔甲了呀,翔天之鷹也沉寂的太久了,是時候露露臉。”站起身來,德科斯一臉的得意,在他自滿的片刻,重步兵隊崩潰,遠遠望去,殘餘的士兵挪着笨重的身體向兩邊散去。受其波及,後面的弓箭隊、火槍隊也開始散開。
“出擊!”手揮下,十時十五分,騎兵的幡旗落下。
高舉起長槍,在頭頂上揮舞了一下,然後直指向龍騎兵,雅修第一個衝出了戰陣,緊接着黃色如奔瀉的洪流般卷下山去。一片金屬碰撞的悶響,我就看見數個龍騎兵就像是被洪水捲起的枯木,打了幾個轉後,淹沒在黃色中。
黃色一直翻騰到山腳,在掠過同樣黃色的長槍陣後,與青色交匯在一起,密集的碰撞聲就同爆裂的豆子一般響個不停。這個時候,我揮下了手,發出了全線出擊的命令,所有的幡旗同時落下,暗布在山上的部隊在發了一聲驚天的嗥叫後,飛速衝下山去,半空中飛掠出無數的箭矢,在劃過一道長長的曲線後,直接落到龍騎兵的後陣去。
混戰開始。
我抽出彎刀,刀鋒在陽光下閃出一道弧光,映亮了我的眼睛,就欲衝下山去,和同伴們共同廝殺,一旁的德科斯飛速伸出手來,抓住我的袖子道:“又想去瘋了,對方是龍騎兵,不是雜兵,萬一撞上了一個,你的小命還有嗎!”
“可是……”我望了一下山腳,臉上滿是怎麼能讓同伴們去戰鬥的表情,德科斯嘆了一口氣,塞給我一支火統,“那拿着這個,再怎麼說,它的威力也比你的戰鬥能力靠的住,要是撞上一個龍騎兵,還可以靠它保住性命。”
我接過了火統,點頭表示感謝,然後高舉起手來,還沒等我發話,“嘟嘟嘟——”龍騎兵的後陣就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原本還在拼力衝殺的敵人突然被抽去了勇氣,根本沒有管躺在地上的傷者,飛速撤了回去,不時有人跌下地龍,整個場面混亂不堪。
我轉過頭去,不解的看了一眼德科斯,這種衝鋒就把敵人給打垮了?對方是龍騎兵呀,可不是豆腐兵。
“大人,要繼續追擊嗎?”梅爾基奧爾在一旁沉聲道。
我搖了搖頭,沒必要讓戰士的鮮血再耗費下去,梅爾基奧爾會意點頭,然後向後揮了揮手,息兵的號角同時響起,只看見遠處的士兵脫力般紛紛坐下,唯一站着的幾個人也有如孤魂夜鬼般遊蕩在戰場上,不時翻着地上的屍體,低聲的抽泣從他們那裡傳了過來。
我摘下頭盔,慢慢走下山岡,沿途到處是屍體,青色、黃色和血色混雜在一起,倖存的人似乎沒有力氣去搬動在身邊的屍體,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裡,雙眼望着天空。
“瑪古拉、速、塔特姆……”喊着他們的名字,我一步步走下。
瑪古拉在半山腰處脫着笨重的戰甲,一邊在嘀咕着:“這種東西還花那麼多的金子,連一刀都檔不了。”
速就在一旁,從屍體上拔出箭矢裝回箭囊,而更遠處的塔特姆抱着部下的屍體無聲抽泣着……但是更多的人沒有他們幸運,在清點完戰死者後,讓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千人的長槍團,光是當場陣亡者就超過六百人,重步兵隊戰鬥減員八成,就連最後加入戰場的騎兵隊在龍騎兵的兇悍抵抗中,也戰死了四十五人。加上各個部隊的損失,在短短的三個小時內,九百五十四人永遠看不見今天晚上的月亮,而幾乎相當數目的傷者,或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蘭帝諾維亞的土地上留下龍的哭泣流浪的人呀用鮮血塗紅自己的盔甲黃色、青色在那瞬間歸於耀眼的紅捷艮沃爾的子孫們在天雷的號鳴中失去了光輝這是唯一一首還流傳着的描寫蘭帝諾維亞當時戰鬥的詩,不清楚那個吟遊詩人是怎麼看到這場戰爭的,不過多少也能讓人瞭解到戰鬥的殘酷。
我抓起了戰場上的一塊土,原本的褐色現在看來,有一層淡淡的紅,在長嘆了一口氣後,我碾碎了這塊泥土,細粒沿着手掌的縫隙落倒地上,沙沙的輕響如同地獄的喪鐘敲擊着我的心靈。
“爲了結束戰爭必須戰爭,真是諷刺的結果。”我搖了搖頭。
“可惜現在還遠遠不是終結呀。”德科斯望向龍騎兵消失的方向,突然道。
很清楚他話裡的意思,這一戰,離車雖然損失了至少六百人,但是他還有足夠的實力發動新的衝擊,現在看來,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或許今天晚上,就是一個血腥的夜晚。只是讓我不理解的是,爲什麼在這個時候,他會選擇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