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屠嚇得渾身篩糠,這次丟了熒惑之石本就是重罪,現在更加找不到理由阻攔楊東,畢竟楊東太巫伯爵的身份,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將領惹得起的。
楊東實在不耐煩了,伸手一吸,直接將白屠腰間的虎符吸了過來。
“你……不可以。”白屠大喊。
“讓他去吧。”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白屠回頭一看,立刻大喜,趕緊拜道:“白屠參加章邯大人。”
來人正是影密衛首領章邯,也是這次東郡護送熒惑之石的實際負責人,章邯從一開始,就沒想要保全熒惑之石,所以才用了白屠領軍,章邯的任務,是抓住危害帝國的人。
“楊少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大秦律法,你並非統軍之人,卻擅自調動軍隊,如果追究起來,你是殺頭之罪。”章邯警告楊東。
“我已經說過一次,熒惑之石在東郡丟失,正落入四嶽堂之手,現在正是調動軍隊,拿下典蒼山,搶回熒惑之石的最佳時機。
如果錯過這個時機,熒惑之石被運出東郡,農家據點分舵無數,到時候就是大海撈針。
事急從權,楊東一心爲了帝國,相信陛下會體諒臣下。”
章邯微微一笑:“本將軍先不說伯爵大人是不是一心爲帝國,還是最後奉勸一句,伯爵大人慎重,你這次出兵,攻不破典蒼山必死無疑,就算攻破典蒼山,幾乎也是死罪難逃,如果不是爲了特別重要的人,我想伯爵大人還是不要冒險的好,就好像……伯爵大人之前就很理智,並沒有採取這樣極端的手段,不是嗎?”
楊東凝眉看向章邯,章邯臉上帶着微笑,眼神如海一般深邃,讓楊東看不清楚章邯在想什麼。
“章邯大人,知道我的目的?”楊東擰眉問道。
“我當然知道,剛纔伯爵大人不是說了嗎?一心爲了帝國。”章邯笑道。
楊東突然發覺有點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章邯是絕對忠誠帝國的,而且作爲影密衛首領,做事向來中規中矩,以他的性情,絕不可能允許自己擅自帶兵離開。
在來這裡之前,楊東甚至想過與章邯翻臉。
而且章邯似乎也話裡有話。
“章邯大人同意我帶兵出征?”楊東問道。
章邯搖搖頭:“不,我不同意,不過伯爵大人一定要堅持己見,章邯豈敢與伯爵大人衝突。”
楊東知道章邯在推卸責任,不過這無可厚非,拿起虎符轉身就走,剛到門口,身後傳來章邯的聲音。
“據說曉夢大師與伯爵大人在一起,不知曉夢大師現在何處?”章邯突然問道。
楊東怔了一下,沒有回頭,直接回道:“章邯大人爲何問起她來?”
“隨便問問,曉夢大師畢竟是我和伯爵大人一起請下山,幫助我帝國平叛的道家宗師,章邯有責任確認其安全,再者現在東郡形勢複雜多變,章邯身邊缺少一位有力幫手,也希望曉夢大師能幫襯一二。”
章邯說着嘆了口氣:“曉夢大師雖然修爲高深,但是現在的東郡之地藏龍臥虎,再加上人宗逍遙子也在東郡,那是曉夢大師的死對頭,她的安危,章邯着實有些擔心。”
楊東沉默許久,“章邯大人放心,我一定會將曉夢平安帶回來。”楊東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章邯看着楊東背影,直到楊東離去,章邯這次轉出正堂,來到一處偏廳,這裡看上去沒人守衛,一般修武者也不會發現這裡有人守衛,但是假如是洞察力極強的高手,或許能感覺到四處暗藏着若有若無的氣息。
這裡被影密衛嚴密佈放,章邯沒允許一個非影密衛的人接近,外面看進去,整座偏廳空空蕩蕩。
章邯推門而入,屋子裡陳設很簡單,屏風之後是一張牀,牀上躺着一名女子。
“他來做什麼?”牀上的女子問章邯,十七八歲的模樣,一頭白髮無力地搭在牀上,臉色蒼白,整個人好像貼在牀上的白紙,虛弱無比。
正是曉夢。
曉夢離開楊東,以章邯曾經給她的影密衛聯絡方式,聯繫到影密衛,進而來到這裡。
“來調兵,準備攻打四嶽堂的典蒼山。”章邯說道。
“他瘋了嗎?白屠手下那些能算兵嗎?典蒼山可是四嶽堂總舵,現在神農堂很大一部分勢力也集聚在東郡,靠那些郡兵有什麼用?更何況私自調兵,這是殺頭之罪,他怎麼能如此不顧後果?”
曉夢說話又快又急,腦域的傷勢被牽動,鑽心的疼,曉夢全身冒汗,臉色更加慘淡,身體痛得在牀上扭曲。
不知道爲什麼,章邯看到曉夢突然如此激動,心好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一般。章邯一直以爲,曉夢是一個安靜而穩重的女人,三分高傲七分冷漠的她,當不會對任何人假以辭色,對任何事產生情緒波動。
可是現在的曉夢,似乎不是自己認爲的那樣。
“你先別急。”章邯坐在牀頭,運起掌力透過曉夢手心傳入曉夢全身,爲她緩解疼痛,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曉夢腦域的傷勢,他無能爲力。
“以我對楊東的瞭解,在任何時候,這個人似乎都不會失去理智,反而他會綜合所有的考量,拿出最佳的方案,有時候看上去他的方案有些瘋狂,但站在他的角度,一定是最佳的。
就好像當初在機關城,楊東敢和整個墨家爲敵,在墨家總舵與墨家翻臉,看上去瘋狂,但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那就是陰陽家的少司命。
楊東不可能捨棄少司命,所以與整個墨家作對,就是他唯一的選擇,看似瘋狂,實則迫不得已。
獨創鍊金森林的勇氣,更是整個江湖無人能及,可是楊東同樣不是託大,很明顯他自己也知道鍊金森林的危險。
包括進入我大秦朝堂,一步步成爲大秦第一煉丹師和太巫伯爵,其中兇險楊東自知,我相信他做這一切,一定是有目的的。”
“我明白了。”曉夢聽了章邯的話,情緒慢慢緩和下來:“他是爲了她妻子,楚南公在典蒼山,他要去求楚南公替他救妻子,現在也沒別的好辦法,爲了妻子,他冒些險……也無可厚非。”
曉夢語氣平靜,但章邯能從她的話中聽到一股憂傷。
“可是我並不這樣認爲。”章邯對曉夢道:“我認爲他是爲了曉夢大師你。”
“我?”曉夢皺眉看向章邯。
“曉夢大師的傷,已經非天下醫者能治,而這個天下,如果還有疑難雜症是醫家醫仙端木蓉醫治不好的,那最大的希望,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陰陽家。
所謂道出道門,術歸蜀山,妙法陰陽,唯我至光。陰陽家集道家與蜀山之大成,本就高深莫測,同時陰陽家素來沒有道家和蜀山的條條框框,他們更善於博採衆家之長,占星,乾坤,八卦,五行,咒印,結陣,鍊金,幻陣,雙修,旁門左道極多,也有極高造詣。
所以往往陰陽家導致的傷,醫家治不了,而醫家很多治不了的疑難,陰陽家卻能治。
而陰陽家最神秘莫測的,除了首領東皇太一,就剩下楚南公了,這個人雖爲陰陽家人,卻並不需要服從東皇太一號令,是陰陽家方外之人,可是在陰陽家的地位,卻高於左右護法,是極爲超然的存在。
之所以楚南公有這樣的地位,除了他不爲任何人知道的修爲,還有就是他有詭異的方術和武道,據我所知,楚南公的修學,名爲陰陽,卻可獨成一門,甚至只此一家。
換句話說,要醫治曉夢大師,除了東皇太一和曉夢大師的師尊北冥子,現在楚南公是最大的希望。”
曉夢沉默了一會,搖搖頭道:“你多慮了,他一直就是爲他的妻子,這次來東郡,也就是爲了請楚南公救他妻子的,與我什麼關係?”
“但是之前他並沒有想過帶兵去闖典蒼山,不是嗎?”章邯道:“剛纔曉夢大師也說了,帶兵攻打典蒼山,本就十分兇險,無論如何,典蒼山也是農家六堂之一四嶽堂的總舵所在,要是那麼好攻,早已被別人攻下。
更何況大秦律,私自帶兵可是死罪,楊東根本不是軍中之人,卻調動大軍,一旦陛下追究下來,他死罪難逃。
剛纔我已經說過,楊東從來不做不理智的事情,看似瘋狂,實則是因爲他別無選擇,這次也一樣,難道不是因爲曉夢大師危在旦夕,時間不多,所以才冒險一搏嗎?”
真的是爲我?
曉夢想着章邯的話,竟然覺得有些道理,可是曉夢馬上搖頭,自作多情是很傻的女人才會做的事,她曉夢不會。
“章邯大人不覺得這樣牽強附會很無聊嗎?”曉夢將頭轉到一邊去,側着身子睡了。
章邯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覺得很無聊。”
在心裡,章邯是多麼希望楊東真的是爲了曉夢,至少那樣,曉夢還有一線生機,所以楊東來拿虎符,章邯沒有阻攔,所以最後章邯問了楊東曉夢的事。
楊東最後那句“我一定會將曉夢平安帶回來。”讓章邯心裡好受了許多,直覺告訴章邯,楊東去典蒼山就是爲了曉夢,如果這樣,那虎符給的也不冤枉。
“章邯你在做什麼,曉夢大師和你什麼關係?你竟然爲她放棄自己的原則,讓一個蠱惑人心的煉丹師,帶走了帝國的兵馬。”
章邯捏緊拳頭,看了一眼牀上的曉夢,起身離去。
“赤鷹。”章邯出門喚了一聲,一名中年漢子立刻出現在章邯面前。
“大人,什麼事?”
“我知道你,飛燕,雲雀,烏鴉,與楊東有交情,這次本將派你們前往典蒼山,若是楊東遇到什麼危險,你們可從旁協助,如果出了大的變故,立刻回來稟報。”
“是。”赤鷹朗聲領命,正要走,被章邯叫住。
“記住,非萬不得已,不準說是我派你們去的,必要情況下,你們可以說是自行去幫他的,明白嗎?”
“明……白。”
赤鷹是不明白了,轉身離去心裡就犯嘀咕,不知道章邯這是要幹嘛,以章邯死板的爲人,楊東調兵去典蒼山他就不該答應,更何況是派人幫助楊東,現在幫助楊東還不想讓人發現,赤鷹就不知道章邯在想什麼了。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楊東對赤鷹和雲雀等死人有救命之恩,也有過命交情,幫助楊東,赤鷹是十分願意的,只是,若沒有章邯的命令,他也是絕對不會擅自行動。
現在能兩全其美,對赤鷹來說當然是最好不過。
“楊東,你找到楚南公,最好是先救曉夢大師,要是敢先去咸陽,我章邯第一個不答應。”章邯看着赤鷹消失在屋脊,緩緩捏緊拳頭。
……
這是楊東第三次來到典蒼山,從典蒼山外望進去,山巒層層疊疊,整個典蒼山包含許多大小山峰,而司徒萬里的四嶽堂總舵,就分佈在這些大小山巒之間,藏寶閣也藏在其中。
這裡是四嶽堂數百年的總舵所在,裡面不知隱藏了多少秘密,又經歷了多少敵人,現在依然穩如磐石。
楊東知道,這裡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好攻陷,四嶽堂,也不會只有司徒萬里,匪書生那幾個高手,同時還有神農堂相助。總舵一旦被攻,四嶽堂分堂人馬也會前來支援。自己帶着白屠麾下這三萬郡兵,進入這羣山之中,勝算其實不大。
但是楊東既然站在了典蒼山下,那麼就沒有退路,要麼四嶽堂總舵覆亡,要麼楊東死在典蒼山中。
“堂主,爲何不通知葬龍教的兄弟們一起進攻,我看他們身手不錯,應該能幫上大忙的。”打扮成秦將的樊噲對楊東說道。
旌旗烈烈,三萬秦軍在典蒼山下紮下營盤,楊東留下三千士兵守營,剩下兩萬多人列陣典蒼山下,加上蚩尤堂的人一起橫刀立馬,典蒼山殺氣凜冽。
“怎麼?你怕了?”楊東問樊噲道。
“什麼?我會怕?”樊噲立刻不高興了,大聲道:“我樊噲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世上有個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