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問清帝師八思巴的營帳位置,將兩個士兵拍昏,便朝某個方向摸了過去。
慕容復略一猶豫,也跟了過去。
但沒走多久,忽然一聲輕笑傳來,“來人可是襄陽城郭大俠?”
郭靖悚然一驚,扭頭望去,才發現不遠處的帳篷頂上坐着一道身形,此人身形消瘦,鬚髮斑白,氣息晦暗不明,赫然是那玄冥二老的師父,百隕道人。
郭靖早已聽說過此人,暗自驚詫不已,他已經氣息收斂得不漏絲毫,竟仍被此人發覺,難道他的武功已經可以比擬張真人那一層的人物?
百隕道人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又笑了一下,“你不必緊張,貧道並非功力如何玄妙,而是因爲居高臨下,目力尚在,你這麼大個人從面前走過,豈有看不到之理。”
若是別人被誤會功力玄妙,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故意捅破玄機,而且百隕道人的功力本就比郭靖深厚,卻故意點破玄機,若不瞭解他的爲人,指不定要說他一句,光明磊落。
郭靖便是如此,他微微怔了一怔,抱拳道,“原來閣下並不似傳聞中說的那般,郭某失敬。”
他居然直接撤下黑布,坦言承認自己就是郭靖。
暗處慕容復見此微微搖頭,果然還是那個榆木腦袋。
百隕道人聽郭靖承認,臉色微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郭大俠竟能親身涉險,看來賢伉儷的感情很深啊。”
郭靖面色微凝,“兩軍對壘,正該真刀真槍的較量,可否請前輩行個方便,放還拙荊,郭某感激不盡。”
百隕道人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他,半晌才微微嘆道,“傳聞襄陽城郭靖義薄雲天,光明磊落,今日一見,傳聞非虛,不過你說貴我雙方應該真刀真槍的較量,卻是有失偏頗了,貴軍躲在城中足步不出叫真刀真槍的較量麼?偷襲我軍兩界口據點,並佈下伏軍坑殺我數萬大軍,也叫真刀真槍的較量?”
郭靖被問得一時啞口無言,沉吟半晌纔回道,“貴軍不顧黎民生死,悍然發動戰爭,我大宋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兩軍交戰,一半在人,一半在謀,戰場上謀兵用策,郭某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呵,”百隕道人冷笑一聲,“都說郭大俠不善言辭,我看你口齒伶俐得很吶,明明都是用策使計,怎的到了郭大俠嘴裡,你們就是理所應當,我們就是卑鄙無恥了?”
郭靖聲音漸冷,“郭某並沒有這個意思,只覺得挾持一個女人,實非男子漢大丈夫所爲,打仗本就是男兒之事。”
百隕道人笑了笑,“郭大俠這話又錯了,誰都知道尊夫人是襄陽城的智囊,多年來爲你出謀劃策立下不知多少功勞,你現在輕飄飄一句話難道就想將尊夫人的功勞抹殺?”
郭靖面色微滯,已然明白自己被百隕道人套了進去,根本辯不過他,只好苦笑一聲,“無論怎樣,郭某不能坐視拙荊受難,今日縱然一死,也要救她脫離險境。”
百隕道人面色淡然的點點頭,“但無論如何,貧道也要將你留在此地。”
“前輩請。”郭靖微一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個榆木腦袋,難道他是來這比武的麼?慕容復心中暗罵,就這小會兒的工夫,已經有大隊蒙古士兵集結過來,冷幽幽的箭頭瞄準郭靖,只待有人一聲令下,便將其射成刺蝟。
百隕道人忽然哈哈一笑,“貧道早就想領教一下,看看降龍十八掌究竟是不是真個配得上‘天下第一掌’的名號,今日總算能夠如願了。”
說話間也不見他如何動彈,身形一陣模糊,他已然落到地上,與郭靖遙遙相對,“郭大俠請。”
話雖然客氣,動手卻一點也不含糊,話音剛落,已然裹着一股青黑色旋風朝郭靖席捲過去。
玄冥神掌既不以變化見長,也不以掌力渾厚取勝,其威力全在於至陰至寒,對敵之時本該騰挪遊走,迂迴偷襲,方顯威力,可今日他偏要以正面硬撼降龍十八掌,以渾厚無匹的掌力取勝,那麼他日便可在江湖上宣揚玄冥神掌纔是天下第一掌。
郭靖內力雖不如百隕道人,可一手降龍十八掌卻是練至絕巔,爐火純青,生生將他的戰力拔高一個層次,對方又以彼之短攻己之長,實乃大大的給他機會,一時間二人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慕容復看了看場中的二人,又看看周圍的士兵,心念微動,悄聲繞過戰場,朝大營深處掠去。
他知道百隕道人一旦得知玄冥神掌無法硬撼降龍十八掌,氣急敗壞之下,必會使出真功夫,這一戰郭靖必敗,他倒不是見死不救,而是要趁這段時間摸清黃蓉的位置。
整個中軍大營縱深有十餘里地,慕容復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便將整個營地搜了一遍,但都沒有感覺到黃蓉的氣息,當然,除了幾處氣息深沉的地方,以及那中間最高最大的帥帳他沒有去。
終於,他找到一處重兵集結之地,這處地方黑壓壓一片,連個火把都沒有,卻埋伏了不下數百個高手,以及數千鐵甲衛士。
“難道黃蓉被關在這?”慕容復疑惑不已,放開靈覺仔細掃了幾遍,仍舊沒有黃蓉的氣息,或者說這個包圍圈內連個生靈的氣息都沒有,存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思,他小心翼翼的前進營中,才發現原來這片營地是蒙古大軍存放糧草的地方。
也難怪他們會這麼小心了,明明是晚上,連火把都不點一個。
慕容復躲在一堆糧草中,心頭七上八下,甚至氣息都有輕微的起伏,只要他一把火,將這些糧草付之一炬,旦夕間便可解了襄陽城之圍,這是多麼大的誘惑啊。
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且不說營地外那近萬鐵甲衛士,這片營地的佈置也頗爲巧妙,每個帳篷相隔都在一丈開外,就算他點燃一個帳篷,也絕難波及到另一個帳篷,如果要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點,那近萬鐵甲軍難道還是吃素的不成。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能將所有帳篷點燃,恐怕襄陽城不但不好過,反而會更難過,因爲黃蓉曾經提過,鐵木真此次出兵襄陽,特別頒佈嚴令不準劫掠,一旦燒了他們的糧草,逼急了鐵木真,只怕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他不知道,在這片營地周圍,每一頂帳篷中都放着一大桶水,火根本燒不起來的。
面色陰晴不定一會兒,慕容復最終還是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營地,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尋找黃蓉的蹤跡,而是朝郭靖所在的位置掠去。
不一會兒,慕容復回到戰場邊上,果然不出他所料,此時場中陰風陣陣,大片大片的陰寒勁氣幾乎將虛空凍結,觀那百隕道人的模樣,蓬頭垢面,不復從容,顯然是吃了降龍十八掌的虧。
此刻他氣急敗壞之下,已然使出了全身功力,郭靖便如一頭困在深淵中的蛟龍,左衝右突,用盡渾身解數,卻始終衝不出深淵,因爲無論他使出的勁力多麼渾厚,但速度永遠會被削弱一籌,怎麼也碰不到百隕道人的衣角,這般下去,他勢必力竭而死。
那些原本包圍郭靖的蒙古士兵,此刻也已退到二三十丈開外,更遠的地方仍有士兵在趕過來,卻無人敢上前,實在是這片空間太過陰寒了,尋常人根本承受不住。
便在這時,百隕道瞅着郭靖剛打出一記亢龍有悔,正是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際,他身影陡然一分爲三,避開掌力的同時,欺身而進,三道身影六隻手均是一片模糊,原本青色的掌力已然完全變成了漆黑之色,迅捷無論的一掌拍向郭靖胸口。
這一招委實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實乃百隕道人匯聚全身功力,和一生武學造詣的巔峰一掌,郭靖若是捱上,必死無疑。
慕容復還需要郭靖幫忙救黃蓉,自然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身形穿越空間,手腕一翻,後發先至的一掌拍向郭靖後背。
慕容復與百隕道人的手掌幾乎同時按在郭靖的前胸後背,砰的一聲,以郭靖爲中心,一圈異樣波紋擴散出去,所過之處,空間上下模糊,彷彿被分成了兩半。
慕容復這招實屬逼不得已的隔山打牛,因爲只有從這個角度出手,纔有可能救下郭靖,但所用功力又不能超過百隕道人,否則便不是救人,而是殺人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百隕道人三道身影陡然合而爲一,立刻形成一股更大的後勁,涌入郭靖體內。
“噗!”郭靖吐了一口血出來。
慕容復心念一狠,再提三分真元,郭靖又吐了口血,但內力已然傳至百隕道人手臂上,其身子倒飛而出。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整個過程不過瞬息之間,郭靖和百隕道人臉上均有濃濃的驚色。
“你怎麼會來?”
二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慕容復面無表情,散去功力,朝郭靖說了一句,“你先穩住傷勢,這裡交給我。”
郭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慕容復已然繞過他,看向不遠處的百隕道人,“你知道麼,得罪過我的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你能活這麼久,實在是運氣。”
(書羣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