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爺的土屋燒成瓦礫。
有個年長的老爺爺指着譚一指的土屋道:“這個屋子之前就鬧鬼。好像得罪了土地老爺。以前是住着工匠的。”我追上去問。老人家也沒說出個所以,傳言工匠坐船出門的時候,船翻了,就死了一個工匠。
狗爺收拾殘局,跟我說起了譚爺的故事。
原來譚爺是一個土性的蟲師,所有的蟲子和土有關係,自己喜歡玩蛇,拜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師父。年輕的時候,得罪了師父,師父讓他去找傳說之中的蟲尺。
狗爺嘆道:“據說蟲尺就藏在這湖北和江西交界的地方。譚一指歷經千辛萬苦,老婆沒了,兒子死的死傻的傻,自己也被養的蟲子吸成人幹了。實在是人間少有的悲劇。歸根結底就是那尺子害的。”
我一時好奇,問道:“譚爺的師父是誰,他不可能沒有傳承吧。”
狗爺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蕭棋,永遠不要去想這個問題。他……師父……有一隻蟲界……最毒……最狠……最陰……最滅絕人寰的蟲子……”
狗爺如此瀟灑的一個人,居然對於這個麼一個人嚇到如此程度。他袋子裡面的老鼠,似乎賊溜溜地轉動眼珠子,充滿了恐怖。
轉念一想,我道:“那你跟我說說,譚爺這個秘法到底是怎麼操作的嗎?大肉球是幹什麼用?爲什麼要用警察?”狗爺卻是搖頭。我便不再問了。
我想,要形容這個夏天,有位詩人做了很好的總結: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
狗爺和譚爺應該是認識的,甚至是多年的老對手。譚爺和外公龍遊水也認識。譚爺莫名其妙地罵過我一句:“你和龍遊水一樣頑固不化。”或許當年外公就死腦筋去做過什麼事情。
譚爺的死,狗爺難過了半個小時。
這一會就坐在我的院子,要了一條小板凳,沉默不語。老鼠就在他口袋裡面,探出腦袋,看着遠方的彩虹。我想,若是一個多年對手離開了人間,對於一個老人而言,肯定會難受。
母親道:“蕭棋。這狗爺怎麼了,要不你去勸勸他吧。”我道:“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靜一靜要好。”
因爲光線和太陽的變化,彩虹慢慢地消失。美好的事物結束,進入了漫長的黑夜。吃過晚飯。狗爺讓我在十字路口,燒一些紙錢給譚爺,莫要因爲口袋沒錢,讓譚一指路上被惡鬼惡鬼差欺負。我問狗爺,爲什麼不跟我一起燒。狗爺揮揮手:“我一個瞎子,這些事情還是你去做吧。”
暴雨過後,溼氣很重。
十字路頭靜悄悄,看着村外一片漆黑。在黑暗之中,我知道抽穗的稻子在雨後盡情地成長。很多時候,我面對黑暗的時候,我總會去想黑暗之中那一片抽穗的稻子。
我暗暗下定決心,這季的水稻收了,種下新的秧苗,就該離開。瓊花的事情壓在我的身上,總不是個事情。發現想遠了。我丟紙錢下去:“譚爺。譚爺。譚爺。”唸叨了幾句,不知道想說什麼。
狗爺在院子踱步,聽我回來聲音,找我說道:“我之前說過,讓你成爲真正的五行蟲師。咱們開始吧。”
我知道,我雖然具有五行蟲師的資質,但是在養蟲瞭解蟲的方面卻是一知半解,一隻金蠶蠱或者毒蛤蟆跳到我的面前,我唯一的辦法是想控制它們,一般的蟲子或許會屈服,但是遇到厲害的蟲子,這一招並不管用。
我搖頭道:“我是鬼派弟子。不能拜在你們下。”狗爺笑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方面的考慮。”
小賤跟狗爺玩熟了,本來要找小老鼠一起玩。可老鼠一隻都睡着,根本不搭理小賤。小賤因此失落到了極致。我給狗爺點菸:“我怕外公說我。”
狗爺哈哈笑道:“也罷也罷,我也不想收你這麼一個徒弟。咱們算朋友之間的切磋。有一本書,我給你看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探討。這樣,咱們頂多算交流。”狗爺伸進布包裡面,拿了一本袖珍書,娟秀的字跡,似乎是一個女人寫的。
狗爺拿着書道:“如果不想學我也不爲難你。你或許應該賺錢買個房子生個娃……”
我心想狗爺裝着書,便道:“狗爺,你到底能不能看見東西。”狗爺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是笑我不識你……其實我看得見的。在罩子中間有一條縫隙……只是我拿着竹竿裝瞎子,偶爾還能算命賺點錢。”我忍不住笑道,原來狗爺可以看見東西。
我接過書,翻開扉頁,書上面寫着《蟲經》,在一旁還留着寫書人的名字:謝水柔。
字跡雖然大體娟秀,卻有幾絲剛毅之氣。似乎隱隱有些嶽武穆書法的影子。
此女子對岳飛肯定是敬仰不淺。足見這個叫做謝水柔的女子柔中帶剛,是一個巾幗英雄。從書法上面可以推斷,這本書是兩宋之際靖康之難後纔會出現。
狗爺道:“這書我借你看兩天。明天,咱們上山去把譚一指養在山裡面的蟲子都給挖出來。順便我教教你蟲師世界。”
我挑燈夜讀,發現寫這本書《蟲經》的謝水柔,學識淵博到很恐怖的程度。書上面洋洋灑灑十萬字,理論性極強,上面對蟲類進行和嚴格的定義和分類,又對因蟲而產生的蟲師做了定義和分離,而且在該書的最後,還把蟲術與風水術、道教和佛教相關命題進行了比較,作了相互論證。最後一卷,就是蟲術和解蟲術。
開頭便講,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天地開,山川成,先有草木,而後漸漸演化出現了蟲子,最後有一些進入了水中成爲了魚,而後進化出現了鳥獸。這是進化論的知識,書中開頭便說到這一點。
從廣義上講,蟲子可以說有生命動物。
簡單舉兩個例子。猛獸都可以稱爲大蟲,從這個角度上馴獸師也可以說得上蟲師。甚至人也可以稱爲蟲子,圈養這些蟲子的人,多半是思想家、哲學家、宗教高僧、政治家等等,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些人都可以稱爲蟲師,只是他們的蟲子比較特別,是人而已。
從狹義上說。蟲子獨指一類現代生物學上昆蟲綱一類。如蜥蜴、螞蟻、毛毛蟲等。目前這樣的蟲子,全球範圍裡面有百萬品種。
不過從玄術的角度上,蟲子一共有四類。
第一類是自然生存的蟲類,這些蟲子都是實體存在的;
第二類還包括了經過人類的改造,出現的新種類,有點符合現代生物學所講的雜交產生新的品種,這些蟲子都是有實體的;
第三類就是半虛半實的蟲子,或者根本就是虛體的蟲子。最常見就是蠱蟲,還有後來出現的降頭蟲(南宋時期降頭術還未興盛,降頭蟲是我加進來的、降頭術是元代,邪道術興盛,流入雲貴地區,最後進入東南亞,結合當地的巫術才慢慢形成),這一類蟲子極其複雜,因爲養蠱之人甚微謹慎,只能列出常見的:蛇蠱、犬蠱、螳螂蠱、金蠶蠱、蜈蚣蠱、野道(野遊蠱蟲,無主之蠱)等等。用一句話概括“非人所能想”,也就是說在這一方面,蟲術的發達,幾乎超過人類的想象力;
第四類就是生活在人類範圍之外的一些蟲子,謝水柔認爲,早在很久之前,華夏先民爲了營造一個平穩安全的繁育環境,將很多兇狠敵人趕到人類範圍之外,當然這裡面就有很多怪蟲。或者生存在雪域高原,或者生活在幽冥地府之中。
謝水柔認爲《山海經》裡面就有這方面的記載,內部世界是人生活的環境,環繞外部世界之外就是怪獸怪蟲生活的領域。謝水柔猜測,對於這樣的毒蟲,華夏一定有神秘家族對其監視。
《蟲經》後面的章節就是講述玄術角度對以上,四種蟲子進行了分析了分析。其中因爲人類範圍之外的蟲子記載比較少。所以只是帶過。
第一類實體性的蟲子,結合了鄒衍的陰陽五行和《易經》之中變的思想,進行了劃分。分出了金木水火土五種蟲子。當然,也有一些蟲子,卻超出了五行。就想人羣之中永遠有特立獨行的,難以被分類。
第二類是人類改造的蟲子。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養殖一種毒蛇,讓毒蛇具備蜘蛛的毒性,這就是改造。實體還在,這樣的蟲子,往往具有多種習性,兇險程度也會增加。依舊可以分爲五種屬性,不過很多蟲子是交配雜交,屬性可能不是單純的金木水火土其中一種。
第三類是養出虛體的蟲子。以蠱聞名天下。在江南楚地閩粵雲貴湘西,甚至藏北高原上,各地的蠱蟲豢養過程特色各異,與巫術有一定的交流。
第四類則是蟲子,因爲神秘沒有記載。
根據蟲子的屬性和分類,會有不同的蟲師。因爲五種屬性的不一樣,就有五種蟲師,一個蟲師可以養多種屬性的蟲子,但是卻只能精通某一類。
謝水柔在書中寫到,高明厲害的蟲師往往不太喜歡弄出稀奇古怪的蟲子。很多喜歡用普通的蟲子或動物,比如說蝸牛,比如說烏龜。
接着就是講養蟲和解蟲的法門。只是看到最後,發現《蟲經》後半部關於破解一般下蟲的法門不見了。
也就是說這部《蟲經》其實是半部《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