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耳邊傳來劇烈的風聲，王霖已經渾身血肉模糊，他爬過的石階，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跡，在那不斷增強的壓力之下，他渾身骨骼都像是碎掉了一般，用不出半點力氣，他現在全憑一股意念在催動身體，氣息已至彌留之際。
在他耳邊，不斷傳出一道道若隱若現的飄渺聲音。
“唉，放棄吧，你不是這塊料，何必要強求？”
“桀桀桀，王霖，你這等凡人，這輩子註定一事無成，也配去奢望仙緣？”
“王霖，你就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莫要做無妄的幻想！”
“王霖，修行一事需要順勢而爲，伱何必非要逆天而行？”
這一道道聲音忽遠忽近，或是苦口婆心勸說他放棄，或是嘲笑連連，亦或是冷冷開口，要擊碎他的一切信念！
“不，不是這樣的！”
“順爲凡，逆則仙，只在心中一念間！”
王霖緊緊咬緊牙齒，哪怕鮮血從他牙縫裡滲出，他也沒有半點遲疑和猶豫。
“這是四叔好不容易給我掙來的機會”
“爹，娘，四叔.那麼多人都如此信任我，我承載着爹孃的希望.”
“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麼自私的選擇放棄啊！！！”
王霖蒼白的臉上涌起一抹猙獰，低吼着再度往前爬去。
嘭嘭！
他的膝蓋，炸出兩團血霧。
但他沒有去管，腿廢了就用雙手去爬，雙手廢了就用身體去挪！
哪怕死在這石梯之上，他也絕不選擇放棄！
咚——！
一道古鐘之聲，轟然撞響。
遮蓋住石梯的大霧，快速往兩邊散去，他模糊間似看到了石梯的盡頭，可惜此時一個無情的聲音如雷鳴般傳來，震入心間。
“時間已到，只有七人合格，其餘……失敗！”
王霖看了一眼前方的七人，慘笑一聲，身子一歪，倒在石階上，昏迷不醒。
在石梯最上方。
九大峰主和一衆長老彼此對視了一眼，俱是目露嘆息之色。
此次招新，這個叫做王霖的少年無疑心智最爲堅韌，沒有人的傷勢如他這般之重。
明明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明明骨頭都在碎裂，明明意識都已經模糊。
可他還在堅持，信念沒有過一絲動搖！
哪怕這羣峰主長老識人無數，也忍不住感到一絲震撼，他們捫心自問，若是將他們放到這個少年的處境，絕對堅持不到現在。
“只是可惜，修行一事，並非全靠毅力就能做到啊。”
“這王霖之所以敗，並非敗在毅力不足或是天賦太差.而是他身體底子太薄啊！”
“沒錯，另外七人，雖說不是什麼天賦驚豔，背景宏大之輩，但顯然家境在凡俗當中都極爲不錯，不僅身強體壯，甚者還準備了一些滋補丹藥，唯獨這王霖，是真正的靠自己走到這一步.”
“不過修行一事，本就是財侶法地，家族實力也是自身實力之一啊。”
“若是可以，我真想讓他通過，可惜規矩就是規矩，不能輕易破壞”
一名名峰主長老，俱是低聲討論，微微搖頭。
而那通過的七人，則是瞬間目露狂喜之色，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
那第七名是一名錦衣華服的少年，靠着一路嗑藥擠入最後一個名額，見狀瞬間看向那昏迷在石梯之上，血肉模糊的王霖，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差點就被這個死窮酸給超了！可惜，我爹乃是東陽城豪紳，光是回元丹我就準備了上百瓶，你拿什麼跟我比？”
照光長老聞言忍不住眉頭一皺，聲音發冷道：“依靠丹藥之利，方纔勉強合格而已，不夾緊尾巴低頭做人也就罷了，何來得意嘲諷心智堅韌之輩？”
那少年臉上笑容一僵，連忙拱手稱是，但眼睛裡的得意卻是怎樣盡力遮掩也掩蓋不了。
在場的長老峰主，哪個不是見過大風大浪，識人無數之輩？
“哼，難成大器。”照光、歸塵等長老彼此對視一眼，俱是微微搖頭。
若是可以，他們是真希望能將此子淘汰，王霖通過。
只是規則是他們所定，如果今日爲王霖改了先河，隨意改動規則，那麼未來極有可能出現一種情況。
那就是乾脆也不用比心性毅力了，直接比誰慘就好了。
“將他們帶入九峰修行吧，至於未通過之人，替其療養好傷勢，送回臨安城。”負責此次招新的陳天沉，沉吟說道。
旋即，陳天沉便帶着七人離去。
王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甦醒過來的，等他甦醒過來的時候，傷勢已經痊癒，耳邊傳來劇烈的風聲。
一名白衣白髮的老者，正大袖將他捲起，一路朝着臨安城飛去。
老者雖然年事已高，但卻是五官立體，劍眉星目，並且腰桿脊背極爲筆挺，哪怕歲月在其臉上留下了無數的痕跡，卻也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幾分模樣，必然是極其俊美之輩。
“這這位仙人，我們這是去哪裡？”
王霖有些心神忐忑的問道。
“你考覈未合格，自然是送你回臨安城。”那白髮老者負手而立，淡淡開口道。
王霖聞言沉默了下來。
父母那期待的目光，做農活時的佝僂背影，黝黑滄桑的面容，漏風的房屋一切的一切，在他心中快速撕裂。
這讓他的瞳孔，變得有些渙散了起來。
此次參加考覈的王氏家族，一共派出了三人。
而除了他之外，王皓被一位峰主當場收爲真傳弟子，王奕亦是在第一輪就順利通過考覈，加入了紫薇陳家。
唯有他，被淘汰了下來。
他已經能夠想象到，本就瞧不起他家的王氏家族，會如何嘲笑奚落他的父母。
本就謹小慎微，在家族面前擡不起頭來的父母，只怕會更加擡不起頭來。
啪——！！！
他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自己的臉上，蒼白的面容上頓時印出五根猩紅的手指印，嘴角也溢出一絲絲鮮血。
那白髮老者淡淡看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漠然道：“扇自己一巴掌，能改變什麼？不過是讓自己良心稍安，愧疚少些罷了。”
王霖聞言沉默。
“據我所知，這次考覈的結果，已經通報到了你的家族，你的家族正在大興宴席，擺下酒桌長龍，準備替你那兩位同族兄弟慶賀，好不熱鬧。”
“你的家族裡，對你和你的父母，甚至你的四叔，都頗有微詞，認爲你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有甚者更是說什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的爹孃都是農民，你也就是一輩子農民的命，去參加這次考覈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王霖緊緊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入肉裡，滲出絲絲鮮紅。
他根本不敢去想，自己那一輩子老實本分，不善言辭到有些笨拙的父母，該如何去面對那一族人的肆意嘲笑和奚落，那會是何等窘迫的情況。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王霖一聲慘笑，眼角默默流淌出淚水。
“你想求死，來一了百了？”
那白髮老者似看出了王霖心中所想，聲音裡帶上了一份輕蔑，吐出兩個字：
“懦夫。”
“懦夫？我也不想如此，可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啊？！！！”
“如果可以，我不惜死在了那石梯之上，也不願父母失望受辱！！！！”
“你是仙人，你實力強大，你地位尊崇，所以你說什麼都對！所以你能高高在上的，無比風輕雲淡的肆意的批判着一切！”
“可若將你我調換，你能如何？！啊？！”
王霖就這麼突兀的爆發了，一邊哭吼着，一邊淚流滿面的望着那白髮老者。
那白髮老者聞言沒有惱怒，反而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一抹欣賞。
接着，白髮老者笑着道：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助你加入紫薇陳家，甚至加入之後，地位或許還要遠遠凌駕於你那兩個同族之上，你可願嘗試？”
“當然，失敗的結果，便是你死無葬”
不等那白髮老者一句話說完。
“我願意！”
王霖語氣堅定，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