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聞言，榮昌略顯猶豫。
此刻，若是別人來了。
他絕不會容她打擾赫連煦休息。
但，來者是迎霜，就另當別論了。
眼下，迎霜是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女。
過去，她也曾救過皇上的命！
且，此刻的她，還一臉凝重，說是奉了皇后旨意而來。
這，就容不得他不進去稟報了。
無奈，他只得進入仇婉若的寢殿，向赫連煦稟報。
不久，迎霜被招進寢殿。
寢殿內，溫暖如春。
赫連煦身上，只披着一件不算厚的披風，裡面，則只穿了一件明黃色的裡衣。
在他身邊，仇婉若亦是身着單式襦裙。
只見她青絲垂落，雍容華貴，正小鳥依人的依偎在赫連煦身邊。
此刻，若非她的臉上有傷。
他們男的俊，女的俏！
倒像極了一幅佳偶天成的畫作。
“奴婢迎霜，參見皇上，參見娘娘！”
“免禮！”
眉宇輕皺，赫連煦睇着迎霜問道：“皇后可是身子又有不適之處？”
“不是！”
輕搖臻首，迎霜恭身將雕有龍銜鳳珠的玉佩取出，進而撐在雙手之上：“娘娘命奴婢將這塊玉佩交給皇上！”
視線，輕輕掃過迎霜的手心。
待赫連煦看清她手心裡的玉佩，不禁瞳孔劇烈收縮。
這玉佩，是他今日剛剛送給端木暄的。
何以此刻，她卻又將玉佩讓迎霜送給回來？
“皇上？！”
見赫連煦臉色不對，仇婉若柔若無骨的纖手，輕撫他健碩的胸膛。
眸華輕擡，迎霜依着端木暄的吩咐開口道：“娘娘說了，此玉非彼玉，還請皇上仔細看過。”
此玉非彼玉？！
心下，疑竇叢生。
赫連煦伸出手來，自迎霜手裡，將玉佩拾起。
玉佩入手，並非溫熱之感，反倒冰冰涼涼，透着幾分寒意。
“這怎麼可能？！”
眉頭一皺，赫連煦看向迎霜。
這是真正的龍銜鳳珠？！
不待他問，迎霜便又開口道：“皇后說了，讓奴婢問問皇上，可還記得以前在王府門前摔過的玉佩？！”
握着玉佩的手，倏然收緊。
赫連煦漆黑的瞳眸，有些危險的眯起：“這塊玉佩，不是被朕摔碎了麼？”
如今，他尚能清晰記起，當初他所摔的玉佩，色澤和樣式，跟這塊基本相同。
可爲何，明明被摔碎的東西，此刻，卻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若那日他摔得不是龍銜鳳珠，又是什麼？
幽幽一嘆，迎霜接着說道：“娘娘說了，這世間能夠跟龍銜鳳珠相互混淆的，只有一塊玉佩，皇上那日在王府門前摔碎了的，便是那一塊！”
迎霜此言一出，赫連煦心下俱震！
滿面震驚中，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普天之下，可與龍銜鳳珠相互混淆的玉佩，只有一塊！
那便是——鳳銜龍珠！
那日，他……陰差陽錯摔了的，是鳳銜龍珠麼？
可那塊玉佩，他當年，是給了惜兒的！
思及此，他赫連煦呼吸一窒！
雙眸，來回轉動。
卻總是尋不到焦距。
赫連煦只覺腦海中嗡嗡作響！
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許久，他掙脫仇婉若，上前兩步，逼近迎霜身前：“朕的皇后，可還說別的了？”
迎着他略顯急切的眸子，迎霜會心一笑：“皇后娘娘還說了，看到東西，聽到奴婢帶來的話，皇上便該回恩澤殿了。”
是她麼？！
心跳，鼓動如雷！
眼前，所發生的種種，讓赫連煦的內心瞬間充斥着莫大的喜悅！
脣角，高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赫連煦的雙眼中，忽然煥發出別樣的風采。
“皇上！您怎麼了？”
見他臉色大變，邊上的仇婉若，面露驚色！
未曾理會仇婉若，赫連煦手握玉佩，如一陣風一般衝出寢殿！
“皇上！”
驚呼聲起，榮昌顧不得許多，急忙取了赫連煦的輕裘，連忙追了出去。
“娘娘早些休息吧，皇上今夜，只怕是不會再回來了。”側目，輕睨仇婉若一眼，迎霜從容轉身，離開煙華殿。
“爲什麼？！”
怔怔的，低喃一聲，仇婉若身子一顫，整個人跌落在地。
……
殿外，寒風刺骨。
但此刻，赫連煦雖衣着單薄，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外界的寒冷。
一路奔跑中，赫連煦覺得，自己好似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般，渾身上下，都輕鬆了起來。
終於，在恩澤殿外停下腳步。
擡手，壓下胸口深深的悸動。
在穩了穩氣息之後，他眉心微皺，終是伸手，將擋在自己的面前的大門，用力推開……
稍顯沉重的朱漆大門，緩緩敞開。
恩澤殿內，端木暄早已屏退左右。
此刻，她長髮輕垂，青絲寂然。
正立身殿中，已然等候赫連煦多時。
耳邊，開門聲起，她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顫。
面色沉靜，她的脣角，浮現一抹淺笑。
腳步輕旋，她悠悠然，轉過身來，凝望向門口處衣衫單薄的赫連煦。
周圍的世界，彷彿在剎那間，都安靜了下來。
此刻的赫連煦，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急喘的呼吸聲。
在他的眼裡，只看得到，恩澤殿內，悠然轉身的那抹倩影。
那眉！
那眼！
還有她脣畔的那抹讓他魂牽夢縈的淺笑。
不是任何的替代品。
她，是他的惜兒沒錯！
“惜兒……”
心，不由自主的跳快了幾拍。
他的雙眼中，已然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眉心緊皺，手握成拳，他想要立刻擁她入懷，卻在一時間，只能怔立於門前。
癡癡的，凝望着大殿中，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他的心，彷彿窒息了！
當年，他再回安陽時，司徒家族，早已隨着一把大火，灰飛煙滅。
待他重回司徒家時，等着他的，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冰清玉潔的女子，而是……被大火燒得一片狼藉的殘垣斷壁。
他不相信她就那麼死了！
所以，他不顧一切的衝入廢墟之中，發瘋似的尋找着，想要尋到她的一絲蛛絲馬跡。
他希冀着，世間還有奇蹟。
希冀着，他的惜兒還活着。
哪怕，她被大火燒殘了，他都不介意。
可是，結果是殘酷的。
他將廢墟翻了個底朝天，找到屍骨無數，卻不知，到底哪一具，是她的！
那個時候，他曾奢望過，也許，那些屍體裡面，沒有他的惜兒，他奢望着，也許，有朝一日，他的惜兒，還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奢望爲何？
奢望，便是不可能的實現的事情。
可眼下，不可能竟變成了可能。
就在今日，他的奢望，變成了現實。
他的惜兒，就站在他的身前。
這份驚喜來的何其突然。
突然到，他的脣角，倏然勾起。
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到極致的笑容！
清淚，徐徐落下。
伴着絢爛的笑，鐫刻在赫連煦的脣畔。
腳下的步子，終是十分堅定的擡起，他腳步沉穩的，一步步的，向着端木暄走去。
而端木暄，則從始至終，都未曾移動過分毫。
輕輕的，臉上依舊掛着淺笑。
她只如此淺笑着，靜等着赫連煦上前。
以前，每次都是她走近他的身邊。
然後被傷得遍體鱗傷！
今日，她就站在這裡。
等着他，一步步走近，來到她的身邊。
她，喜歡講究公平。
而這些，是他欠她的。
“朕是該叫你端木暄，還是……司徒珍惜？”在她面前站定，雙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她絕美的容顏，赫連煦聲音略低，竭力壓制自己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此刻，對她，他心底，有失而復得的無盡喜悅。
卻也有，她一直隱瞞，不曾主動與他相認的憤怒！
記得那日，在初霞宮中，她與他初見。
那個時候，她的神情，明顯微怔。
該是早已認出了他。
可她，卻不曾與他相認。
直到後來，她嫁入王府……在王府之中，他和她誤會重重，每次都鬧得不可開交，可她，卻仍舊未曾提及，她的真實身份！
若那時，她便說了。
那麼他們之間，哪裡還會有如此多的錯過和折磨？！
脣畔，淺笑依然，端木暄聲音柔軟：“在回答皇上的問題之前，臣妾想問，皇上心中所愛，到底是司徒珍惜，還是端木暄？”
赫連煦的臉色，驀地一僵！
他心裡所愛，到底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