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溪被陳矩拎着上馬車去永年伯府,坐在車上一味低頭哀慼哭泣,只偶爾擡頭看着陳矩,想不到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麼。
更害怕。
從偏門進的永年伯府,陳矩推着王芷溪,“帶路。”
門房瞧着三小姐的神態不對,匆匆去通知了老爺,王偉和王厚德很快就過來,他們自然認得陳矩,“陳公公,這個時候來可是有什麼要事?”王偉拱手問道。
“崔氏何在?”陳矩問。
“爹。”王芙裳看着父親,滿心的悽苦無依彷彿有了依靠,雖然嘴不能說,眼神裡滿滿都是求救之意。
“不知道陳公公找內子是有何事?”王偉問。
“此事只與崔氏有關,不與永年伯府一衆有關。”陳矩說,“永年伯要是好奇,大可跟上來看看,不過最好是不要。”
陳矩推着王芙裳往前走。
王芙裳回頭看着王偉,“爹。”
王偉瞧着情形不對,他回頭對兒子說,“你讓你媳婦去約束下面,不要多走動,不要多打聽。”
王偉跟了進去。
崔氏依舊跪在菩薩面前,聽到人進來回頭,看到陳矩和麪色蒼白的王芙裳,反而笑了起來,起身站好,“好孩子,你替你姐姐報仇了嗎?”
王芙裳看着崔氏,從腳升起的寒氣讓她動彈不得,“娘,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當然知道。”崔氏和藹的笑道,“我給你做的衣裳都是用特殊藥水浸泡過的,若是懷孕的人時常接觸到聞到,就會誘發早產。”
“不過已經七個月了,不一定生下死胎。”崔氏不無可惜的說,“原以爲,上個月就該起效的,你去看她的時候,不知道挨近一點嗎?”
“你知不知道這個藥對我也有損害的?”王芙裳說,“我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今天,沒有了,太醫說,也許日後也懷不上了。你知道嗎?”
“你已經有一兒一女,已經比你娘,比你姐姐好太多了。”崔氏說,“沒有就沒有吧,也是你的命。”
“在母親心裡,我該是什麼樣的命?”王芙裳不敢置信的問道。
“當初懷你的時候滿心以爲是個男孩,結果卻還是個女孩,因爲你,我不能再生,你就是我悲苦人生的預告者。”
“長的也不如溪兒,聰明才幹也不如溪兒。我這一生的指望都在溪兒身上,爲什麼卻是她先走了,我沒有指望了,我還活着幹什麼。”
“至於你,能幫你姐姐做一些事是應該的。”
王芙裳如何受震動不說。
王偉緊跟而來也聽的一個踉蹌,衝進來對崔氏喊道,“你這個毒婦,你幹了什麼?”
“我幹了什麼?”崔氏對王偉說,“我只是幹了我一個母親該做的事。”
“王容與害死了我的溪兒,我要王容與給溪兒賠命。”崔氏面目猙獰的說。
“陳公公,娘娘這麼樣?”王偉着急的問陳矩。
“娘娘早產了。”陳矩說,“生下了一個小公主,母女均安。”
王偉這才放心下來。
崔氏衝他喊道,“不可能,哪裡有早產不傷筋動骨的。”
“你閉嘴。”王偉說,“你這個破家的毒婦,你不顧一家老小做下這等蠢事。溪兒不是娘娘害死的!反而是娘娘保全了溪兒的死後哀榮,保全了閤家性命。可你還是一直記恨娘娘,原以爲你改好了,沒想到你竟如此蛇蠍心腸。”
“你就是你不憐惜娘娘是你生的,裳兒總是你生的,她拿她做筏子,你還有人性嗎?”
“溪兒沒了,我也不想活了,她沒有親孃親姐在世上,從此孤零零一個人,不如跟我一起走。”崔氏說。
“她還有父親兄弟,怎麼就孤零零一個人。”王偉大生氣,“若不是自己左了性子,把溪兒,裳兒都帶歪了,怎麼會有現在的局面,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是,是我自作自受。”崔氏悽然笑道,“不過沒關係了,你的好女兒也沒好下場。就算這次早產,母女均安,但她已經這麼大了,這麼久才懷了一胎又是個公主,她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她一輩子也生不出太子。”
王偉忍無可忍的衝她打了一巴掌,把她颳倒在地。“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陳矩冷眼看完了,從兜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讓王芙裳握着,“別愣着了,送你母親上路嗎?”
王芙裳在這一瞬間之間都是恨母親的,真的恨,她不把她當個人,她有夫君有兒女,生活幸福,她爲什麼要去死?但是陳矩抓着她的手,讓她去送母親上路。
她又退卻了。
她再怎麼恨,也不能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啊。
王芙裳哭着掙扎搖頭。
王偉看着此番還有什麼不知道,往後倒推了幾步,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崔氏聞言就要自己去撞了柱子,“溪兒,娘來陪你了。”
陳矩眼明手快的把凳子踢了過去,把崔氏砸到在地,不能自尋短見。
“你害的娘娘受了這麼大的苦,陛下不會讓你死的這麼輕易。”陳矩說,“三姑娘。”
“裳兒,別怕,來,給娘喝了,跟娘一起走。”崔氏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對你好,聽娘話,跟着娘走,到地底下和你姐姐團聚。”
王芙裳真的恨不得立時就死了,不要讓她陷入這樣爲難的處境。
王偉一把扼住崔氏的脖子,“我真是悔不當初,娶了你這個毒婦,家宅不寧,只要害孩子們。”
崔氏撐着王偉的手說,“你悔不當初,我還悔不當初呢,要不是你冷心冷肺,我陪了你幾十年,你心裡還只想着那個短命的章氏,我何至於此,我的溪兒何至於此。”
“我不想娶你的。”王偉壓着聲音說,“我不想娶你的,是你一定要嫁給我,若不是你,我一家也不會如此。”
“哈哈。”崔氏笑了。“我猜那個老虔婆肯定沒告訴你,不然你早就要把我休了。”
“她爲什麼不告訴你?因爲她也是幫兇。”
“哈哈。”崔氏笑道,眼神沒有流露一絲對死亡的害怕,反而是瘋狂,“章氏不是生孩子脫力死的,是她自己吃了藥,把自己藥死了。”
王偉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我去找了她,我告訴她,我懷了你的孩子,如果她不讓位,你就要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了。”
“她可真是個好女人啊,爲了你,甘願舍下兒女,慷慨赴死。”崔氏說。“我要聰明,當初就不該在她死後還嫁給你,我早該知道,我鬥不過她,一輩子都鬥不過她。”
“啊——”王偉發狂,手下用力,擰斷了崔氏的脖子。崔氏軟綿綿的頭耷拉下來,眼睛看着窗外,一滴眼淚從她乾涸的眼眶流了出來。
她後悔了嗎?
王芙裳親眼目睹父親殺了母親,驚叫一聲往後倒去,暈死了。
陳矩上前探了探崔氏的鼻息,確認死亡後,對王偉道,“那我便回宮覆命了,伯爺善後吧。”
“陛下不想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