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嘛?趕緊下來!”莎莉的聲音從迷宮下方傳來。
胡順唐離開衆人身邊,蹲在牆頭邊緣,看着下方揮舞着雙手的莎莉,也擡起手來揮動了一下,夜叉王背對着胡順唐盯着凱特三人,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三個人的目標就是自己。遠處端着已經將步槍上膛的劉振明也小心翼翼留心着魏大勳和凱特,對他來說王婉清不是個問題,如果這個女人要復仇,根本就不是胡順唐的對手,麻煩就麻煩在那兩個男人——一個前遊騎兵,還有一個多重身份的美國特工。
能夠從郪江崖墓那種環境中活着出來,除了胡順唐與夜叉王的功勞,魏大勳如果沒有受過嚴格的訓練,也難以生存,所以絕對不能忽視,加之後方還有追趕而來的曾達的人馬。
“下去。”胡順唐偏了下頭,向夜叉王示意下行,夜叉王用下巴點了點眼前的三個人,意思是他們怎麼辦?同一時間夜叉王握緊了雙手的刺刀,這個動作讓王婉清和魏大勳都很緊張,但他們並不知道夜叉王的速度和力量已經不比從前。
“等等!”凱特舉起自己的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各位,在這種環境下,我們應該齊心協力,至少要活着出去,對吧?你們從前的領袖毛澤東說過人多力量大這句話,周恩來總理也說過,只要心中有信念纔有勝利,對吧?”
胡順唐和夜叉王冷冷地看着凱特,這傢伙把自己打扮成一箇中國通的模樣,說着現在中國人幾乎都不會說的話,況且還是在胡順唐察覺到他的真實意圖之後,怎麼形容?簡單點說,這個老外真的是臉皮夠厚的!
“滾!”夜叉王豎起中指朝着凱特,用那隻手在他胸口拍了拍,“聽不懂人話,這個國際通用手勢應該認識吧?滾——遠——點!”
“我……”凱特剛說了一個字,一發子彈就從夜叉王頭皮上擦着飛了過去,直接擊中他身後的石頭高牆上,夜叉王也不躲閃,猛地側頭朝着子彈飛來的方向,就在對面的牆頭,有木質升降梯的地方,手持56突擊步槍的陳金城站在那,槍口對準了這個方向將步槍調整成單發射擊模式,又一次扣動了扳機。
夜叉王突然蹲下來,隱藏在石墩的後面,舔着自己的嘴脣,將刺刀插入石縫之中,搓了下雙手,正在思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奔過去,卻被旁邊的胡順唐拉住了手腕,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除了胡順唐和夜叉王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蹲下來,但也只有劉振明舉起手中的步槍瞄準了陳金城卻沒有扣動扳機,就在他遲疑的時候,聽到已經翻身雙手扣住直線階梯的胡順唐道:“杵在這當活靶子嗎?趕緊下去!”
劉振明放下步槍,跑到胡順唐處,回頭看了一眼凱特等人,等夜叉王翻身下去,自己也緊隨其後。等三人離開,凱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看着王婉清和魏大勳說:“剛纔我表現得怎麼樣?很友好吧?”
王婉清依然沉默,慢慢走到階梯處,翻身下去,向下攀爬。魏大勳經過凱特的身邊,停住腳步,又倒退了一步看着凱特說:“你顛覆了我心中特工的概念。”
“是嗎?”凱特問,“那是什麼?”
“和那傢伙說的一樣,你是個白癡。”魏大勳搖着頭走開了。
等魏大勳翻身也下了那階梯,原本帶着尷尬表情的凱特又笑了起來,喃喃道:“我是白癡?好吧,我是白癡!”
凱特看着站在遠處牆頭的曾達七人,站在那的陳金城還端着步槍對準這個方向,只是沒有再扣動扳機。先前陳金城射出的那兩顆子彈,很明顯只是作爲威脅用,如果他想要打死夜叉王,第一顆子彈就絕對不會擦着頭皮過了。
手持望遠鏡的曾達看着遠處面帶微笑的凱特,淡淡地對陳金城說:“行了,把槍放下,他們下去了,我也大概看清楚那三個人是誰了,有兩個算是認識,現在站在那的老外不知道是誰,也許是他們請來的外援。”
“他們?胡順唐?”陳金城皺起眉頭,手指在槍身上慢慢滑過,在他和曾達身邊的五個同伴彷彿對這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
“不是,是那一對年輕人,男的是前美國遊騎兵,女的嚴格來說算是滿清後裔,不久前她爺爺想回中國來拿牧鬼箱,誰知道被牧鬼箱變成了殭屍,腦袋還被胡順唐用菜刀砍下來了,我就在現場。”曾達在望遠鏡中看到凱特也翻身下了迷宮,這纔將望遠鏡的方向調向迷宮內,可惜的是迷宮的環境用望遠鏡根本無法看清。
放下望遠鏡的曾達扯開衣服的領子,自語道:“他們來這裡幹什麼?盯上烙陰酒了?”
“不管是來做什麼的!”陳金城取下彈夾,往裡面塞了兩顆子彈,又重新插進槍身內,一揉鼻子道,“只要阻止我們,都得死!”
曾達慢慢扭頭看着陳金城,陳金城看着曾達的雙目,趕緊避開,低下頭不再說話。曾達伸手指着陳金城道:“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就算你不再是個警察了,也不要當個濫殺無辜的人,明白嗎?”
“知道了。”陳金城低頭應道,等曾達目光移開,這才扭頭去看身旁的其他五人,那五人像是聾子啞巴一樣,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曾達離開其他人,向前走着,來到那羣站立不動的無頭屍跟前,用手指戳了戳站在最前方的一個:“沒有腦袋還可以行走,而且身體不僵,這算是養屍吧,而且……”
曾達說到這拔出別在腳踝的匕首,捅進那無頭屍的腹部左側,匕首刺入腹部出現刀口後,發出一股混合着血腥和酒的奇怪氣味。曾達抽了抽鼻子,一隻手按住那無頭屍的肩膀,一隻手握緊匕首再往右側使勁一拉……割開那無頭屍的腹部後,一股液體從刀口處流了出來。
陳金城站在曾達身後不遠處,聞到那股怪味也慢慢走上前,來到曾達身旁再看無頭屍腹部被割開的刀口處,竟發現有半個腦袋從刀口處露了出來。
“難怪這羣行屍找不着自己的腦袋!”曾達伸手抓住無頭屍腹部露出一半的腦袋來,再用力一扯,將那腦袋整個扯了出來,捧在手中,仔細地看着——腦袋外表包裹着一層薄膜,再用手輕輕扯開薄膜,能夠清楚地看見頭顱被保護得非常完好,除了沒有毛髮之外,五官都很完好,只是從面部以及五官來判斷,看起來卻像是個嬰兒!
陳金城被曾達手中那怪頭嚇了一跳,用手捏住鼻子,問:“曾老,這是什麼東西呀?”
曾達沒有立即回答陳金城的話,只是扭頭看着迷宮的方向,半晌才道:“鬼胎屍!以酒灌胃,以胃膜養頭,再以頭養屍,這種行屍傳說可以活百年之久……看來他們還沒有發現這一點。”
迷宮內,胡順唐、夜叉王、劉振明與葬青衣、莎莉、賈鞠三人會合,看着四面用大型石塊堆砌起來的高牆,還有高牆外表覆蓋住的那些綠色蔓藤植物,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走,因爲眼前出現的不止一條路。
迷宮,這個地方存在迷宮又有什麼意義呢?阻止人闖進來,發現烙陰酒最終的秘密?但那個雙冠翰林位普通人是完全看不懂的,要想順利到達這個位置也非常困難。而身處的這座迷宮,看起來和其他地方的迷宮區別在於,這座迷宮由一個個5x5米的正方形格子組成,要想在格子之間出入看似只能走每個格子中間的那個地下通道!
因爲地下通道表面上也覆蓋着那些綠色的蔓藤植物,所以走近之後才能發現,換言之,每格格子加上格子中間那個只能容下一人的地下通道,形如漢字“回”。
胡順唐蹲在地上,用手扯開那些不算堅固的蔓藤植物,盯着那個出入口,在掌心中畫出了一個“回”字,對周圍的人說:“這個迷宮就是由無數個‘回’字形的方格組成,造出這座迷宮來的人算是煞費心機。”
“煞費心機?”賈鞠似乎不同意這一點,“離開這個迷宮的辦法至少有三種。”
“是嗎?”胡順唐盯着那個地下通道,俯身向裡面看了一眼,下面一片漆黑,他又擡起頭來問,“哪三種?”
“第一種!現在我們判斷每個格子都有一個通道,且通道之間都是可以自由行走的,而且我們也知道離開迷宮的出口在這個方向……也就是東方!”賈鞠伸手一指他們先前攀爬下來那個階梯的旁邊,被一堵高牆擋起來的地方,“那麼我們下了通道,直接鑽向右側那一個方格,或者說根本就不用鑽過去,直接在通道內向着東方前進就行了,這是最直接的辦法,我覺得這個迷宮僅僅只是掩人耳目罷了。”
賈鞠說完,夜叉王冷笑了一聲道:“如果只是用來掩人耳目,何必製造迷宮呢?製造迷宮的人腦子裝的又不是豆腐渣,費盡心機造個迷宮,就是爲了跟你開個玩笑?製造迷宮的人之所以沒有將格子與格子之間的出入口修建在表面,目的也是爲了讓走迷宮的人迷失方向,人在地面,在能看到天空的情況下,白天可以用太陽和陽光來指明方向,夜晚可以用月亮和星辰,但如果在地下,哪怕只是城市中的下水道,沒有地圖,沒有指南針,你也會很快迷失方向,明明往東走,等你走出來,發現自己在西邊。”
賈鞠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但不甘心,又說了一個辦法,最簡單明瞭且直接的辦法——讓隊伍中的某個人回到先前攀爬下來的人面牆牆頭上去,讓他指點下面的人在迷宮方格中行走的方向,就像玩遊戲走迷宮一樣,站在上端的人相當於看着一張迷宮的平面圖來指引迷宮內的人行走。
“打住!要實現這一點,必須有三個絕對的前提條件。”胡順唐皺眉豎起三根手指,看着賈鞠道,“其一,要確定地下通道與每一個方格是互相有連接的,比如以我們現在所在的方格爲中心,估且叫做a,那麼我們正對前方的是北方,北方的下一個方格是b,我們左邊西方的方格是c,右邊東方的方格是d,我們的目的地是往東方的方格d前進,可如果我們鑽進去後再出來發現我們不是在d方格內怎麼辦?”
“那還不簡單?”賈鞠道,“那就讓上面那個人繼續指引我們呀?”
“不對!”葬青衣都急了,半天沒有憋出其他的話來,但很不耐煩地看着賈鞠,知道他還是沒明白鬍順唐話中的意思。
無奈,胡順唐只得拿過賈鞠手中的本子,用筆在上面畫了半天,畫了個立體的圖形來,圖形分爲兩層,第一層是表面上由方格組成的迷宮,第二層是下方的地下通道,隨即再用筆在第二個地下通道的立體圖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用筆尖在那一杵道:“賈老爺子,我的意思是表面上看到的是一個迷宮,也許下面的地下通道則是另外一個迷宮,就算有人在上面指引,我們一旦鑽入地下,他能看到什麼?他有透視眼能透過地面看清楚我們在下面的行走方向?”
“可是我們只要鑽出來……哦,對了,地下也許還有個迷宮,萬一鑽不出來。”賈鞠在那自言自語,最後閉嘴。
胡順唐搖頭,其實賈鞠想到的,先前他在牆頭上看到迷宮的時候,也想到過留下一個人來指引,但這個計劃有個最不好實現的地方,那就是除非在迷宮的中心位置有個絕對制高點,否則你站在迷宮邊緣的牆頭是沒有辦法縱觀整個迷宮的。人站在邊緣觀看,如果以圓形作爲整體,劃分中間的正方形,那麼也最多隻能看到迷宮的四分之一,你想看到另外一部分,那麼就得沿着圓形的邊緣向其他方向移動,可你一旦移動,先前你可以看到的四分之一又看不到了。設計這座迷宮的人,沒有將迷宮貼緊牆面做成圓形,而是在圓形中間再修建了一個正方形的迷宮,就是爲了給人造成視覺上的一種困擾。
“有了!”賈鞠眼睛又看到牆面上那些蔓藤植物,“方格四面的牆雖然高,但有植物可以攀爬,抓着植物爬上去,再沿着牆頭直接走到出口不就完了嗎?”
胡順唐嘆了一口氣都懶得給賈鞠解釋了,莎莉在旁邊捂嘴偷偷笑,葬青衣走到牆面上,伸手抓住那蔓藤植物,輕輕一扯直接就將其扯斷,然後將扯斷的植物放到賈鞠手中,又用手指了指,告訴他這些蔓藤植物雖然看起來堅固,但伸手稍稍用力就能拉斷,根本沒有辦法支撐成人的體重。
“賈老爺子!”夜叉王蹲下來,也不去看賈鞠,“你能想到的,造這座迷宮的人也能想到,否則他煞費苦心造這麼一座迷宮出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賈鞠將葬青衣遞給他的那斷開的植物扔到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怎麼辦?我們要不前進,但可能會被困死,要不就掉頭回去……反正我不回去!都走到這裡了!”
“沒人說要回去!你安靜點行不行!”夜叉王怒視着賈鞠,看到賈鞠的時候,也看到了攀爬下來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的凱特三人,三人雖沒有再將槍口對準他們,可臉上卻掛着一副跟定他們的表情。
坐在那的賈鞠搖晃着身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再擡眼時卻看到葬青衣先前拉斷的蔓藤植物後,那方格的牆面上好像有什麼東西,他立即起身向牆面走去,伸手將覆蓋在牆面上的蔓藤全部扯開,露出那面由一塊塊正方形石塊堆砌起來的牆面,從左至右看了一圈,伸手指着說:“快來看!這石塊上面有浮雕!”
賈鞠這一喊,其他人第一反應就是先看着他,然後再看着他手指的那些石塊,只有凱特的速度最快,幾個箭步就跨到了那面石牆跟前,與賈鞠並肩站在一起,仔細去看牆面上那些所謂的浮雕,說是浮雕,可實際上應該是用一種特殊的顏料畫在石塊表面,因爲顏料本身與石塊的顏色形成色差,導致看起來有種立體感,所以賈鞠纔會誤認爲是浮雕。
凱特湊近那石塊,看着離自己最近的那幅畫,畫上面畫着八個人,從穿着來判斷,其中有四個是女人,有四個男人,四個男人席地而坐,中間擺放着一張臺案,臺案上有酒具,四個女人,分成兩人一組,其中兩人站在四個男子的兩側,端着酒壺模樣的東西,剩下的兩個女人則手持像是麥穗一樣的東西在那翩翩起舞。而旁邊的另外一幅畫,則表現的像是一個釀酒的作坊,作坊中有鍋,大鍋旁邊圍着幾個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用東西在鍋內用力攪拌着,旁邊兩個男子蹲在鍋的外側,那裡有一個直筒,直筒中正在流出什麼東西,其中一個男子蹲在那用手接着。
胡順唐和夜叉王走近,看着牆上最右側的畫,畫上是一間店鋪,店鋪的老闆正將一個罈子遞給店外櫃檯站着的一個男子,男子推着小車,車上放着相同的兩個罈子。
“前店後坊!”賈鞠看了半晌後道,“這幅有鍋的圖說的是一個釀酒的作坊,正在和料釀酒,有櫃檯的指的是那家店鋪正在賣酒,有人推着小車將酒運走,第三幅畫是大戶人家正在喝酒,看樣子像是在慶祝豐收,那些舞女手中拿着的應該是麥穗。”
賈鞠說到這,用手扯下其他的蔓藤植物,露出旁邊石塊上面的畫來,上面只畫有一個奇怪的器皿來,器皿像是個酒罐,但模樣模糊不清,無法分辨到底是什麼,看到這賈鞠“咦”了一聲,隨即道:“怪了,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