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您沒事吧？”蕭淑妃忍不住站起身來,焦急地看向李治。
李治的臉漲得通紅,轉過身背對着蕭淑妃,不讓她看他的臉。
一旁的王內侍急忙低着頭遞給李治一方手絹,眼睛都不敢忘李治臉上瞟……
李治一把抓過手絹,仔細揩了揩鼻子，之後依然背對着蕭淑妃道：“你回去吧，記住朕的話……”
“聖人……”蕭淑妃一臉哀慼，還想說點什麼請李治改變主意。
“送淑妃回宮。”李治根本不想聽蕭淑妃的話,一擺手讓宮人們把蕭淑妃送回去。
蕭淑妃無奈，只好行禮退下了。
李治這纔回轉身，把手上的絹子丟給王內侍。
“聖人，可要回甘露殿？”王內侍小心翼翼的問李治。
李治略顯煩躁地道：“不了,朕去萬春殿坐一會兒……”
王內侍聞言，忙讓人把步輦擡過來。
李治擺擺手道：“不用這個，朕走走就行了……”
“是。”王內侍口上應着，心裡卻還是擔心李治走累了要用上步輦，就讓人擡着步輦遠遠跟着。
他們這會兒正在御花園東邊，走到萬春殿偶不少路程呢。
李治心裡有事，一路慢慢走着，也不覺得路程很長。等走到萬春殿門口時，天色竟然忽的暗下來了……
“聖人，看這天怕是要下雪了……”王內侍有些擔心地道。
李治也擡頭看了一下天際，遠遠的就見一層厚厚的烏雲壓頂而來，讓人有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李治知道王內侍的意思是讓他趕緊回甘露殿去，可他這會兒真的不想再甘露殿看見聞訊而來旁敲側擊立儲之事的王皇后。
“朕就去裡面稍微坐一會兒……”李治交待了王內侍一句，就顧自往萬春殿裡走。
王內侍無奈，趕緊讓隨侍的小內侍和宮人們進去通知掌殿的女官生爐子、烹茶，又讓人趕緊回甘露殿把李治管用的手爐等禦寒之物都取來。
李治進了甘露殿，熟門熟路走到了以前李明達和吳詡最喜歡待的暖閣。
暖閣裡的擺設還是跟李明達在世時的一樣，上面的玩物陳設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就好像萬春殿的主人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打理殿閣的女官顯然是用了心的。
李治心中輕嘆，摸着榻上的小几，在旁邊緩緩坐下。
很快，王內侍就帶着宮人送來了暖爐、手爐和熱騰騰的茶湯。
李治見王內侍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奇怪。
“什麼事？”
“聖人，長孫相公求見，現在正在大殿門外等着……”王內侍躬身回道。
李治聞言，臉上閃過一抹厭煩的情緒，“你怎麼不請阿舅進來？”
王內侍的腰彎得越發低了，輕聲道：“長孫相公說，褚相公等人已經到了兩儀殿等候聖人議事，請聖人儘快起駕吧！”
聽到這話，李治的眉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然後他一臉漠然地起身，“起駕兩儀殿。”
“謹遵命。”
正當李小九陛下被褚遂良的一道請立太子的則子逼得無法拖延的時候，延嘉殿的蕭淑妃已經氣得抓破了兩條絲帕了！
毀了！毀了！她家四郎的前程竟然被褚遂良給毀了！
褚遂良一回京，蕭淑妃就覺得立儲的事要開始出現波瀾了……
果然，從褚遂良升遷道吏部尚書之後，聖人就開始漸漸冷落延嘉殿，連四郎這裡也有些敷衍……
後來大郎名正言順成了皇后的養子，蕭淑妃越發着急了。
一旦大郎成了太子，她的四郎可要怎麼辦？
先不說當不成太子就當不成聖人這個問題，只說覬覦過儲位的人，有幾個能得到好下場的？！
齊王李泰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蕭淑妃覺得她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她跟皇后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境地，她家四郎如今又跟大郎爭儲君之位……
一旦落敗，就是落入無底深淵！
只是，蕭淑妃實在不明白，爲什麼先前一直比較喜歡四郎的聖人，會突然改變主意扶持大郎呢？
她猜測皇后肯定是拿了聖人的什麼把柄，所以聖人才會忽然這麼遷就她。
以蕭淑妃對李治的瞭解，他是不可能因爲褚遂良的迴歸，就忽然看重起王皇后來的！
要不然，爲什麼還要專程把王皇后的舅舅升遷成中書令呢？
蕭淑妃百思不得其解，於是讓心腹侍女紫芍去把安插在皇后宮中的釘子悄悄叫來問話。
經過仔細盤問，蕭淑妃總算髮現了一處可疑的地方。
就是一年前先帝週年祭的時候，王皇后從感業寺回來，就開始頻頻派人出宮……
最可疑的一點是，皇后曾經派人去了感業寺一趟，結果出宮的人回來之後卻被皇后訓斥了一頓。之後，皇后派人出宮的次數越發頻繁了，直到最近才消停了一些……
那個安插在皇后宮中的宮人不敢久留，說完了她知道的一些事，就趕緊回去了。
蕭淑妃一時半會倒是猜不出王皇后到底在搞什麼鬼，反而是一直在旁邊聽着的紫芍有了想法。
“娘子，婢子覺得，皇后可能是在找什麼人……”
“找人？找什麼人？”蕭淑妃在寢殿裡來回踱着步子，以其細膩敏銳的心思，其實早就有些懷疑了。
“難道聖人在宮外有相好的小娘子了？”
那麼，王皇后是不是已經出手把那個女子那捏在手裡，逼迫聖人就範呢？
蕭淑妃想到這裡，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手心被鋒利的指甲掐得生疼……
“看來，這事我得去跟阿徐妹妹聊一聊了~~~~”蕭淑妃笑得美豔絕倫，可看在紫芍眼裡，只讓她心生寒意。
“什麼？阿武有孕了？”王皇后聽到這個消息，耳邊像是一陣炸雷響起，震得她花容失色，再也維持不住端莊得體的神色來。
魏國夫人柳氏要是在，臉色估計也不會比王皇后好看多少。
李治慢悠悠地抿着茶，淡淡道：“怎麼？皇后你不爲朕高興嗎？”
王皇后忙收起臉上的震驚之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聖人說的是哪裡話？妾怎麼會不爲聖人您高興呢？妾只是擔憂阿武的身子，她這樣一個人在宮外也不是辦法，不如……”說到這裡王皇后試探地看向李治。
“不如妾立刻遣人將阿武接回宮來？”
李治聞言，不由笑着看了王皇后一眼，有些揶揄的味道。
王皇后神色不變，道：“宮外的生活哪有宮裡舒坦？倒不如早些接阿武回宮，聖人您覺得呢？”
李治當然想早些接吳詡回宮，可是他一想到吳詡的身體狀況，就婉拒了王皇后。
“她現在的身子還有些虛弱，孫翁說了不適宜挪動，等開了春再說吧……”
王皇后一聽這話，笑容就越發僵硬了。
她早聽說李治派人四處尋找孫太醫，想不到找來人也是爲了吳詡！
王皇后好不容易調整好表情，打算問問比較切合自己利益的事。
“聖人您既然答應褚相公早日冊立東宮，那大郎……”
“你放心，朕既然答應過你，就不會出爾反爾。”李治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皇后，淡淡道：“阿武回宮之日，就是朕立大郎爲太子之時。”
“你完全可以把這話告訴褚夫人……”
說完這話，李治就起身大步離開了中宮。
王皇后忙跟在後邊恭送。
回頭，她仔細琢磨着李治的話，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柳氏聽了女兒的轉述也皺起了眉頭。
“既然聖人說，這話可以告訴褚夫人，那娘子就只管說給褚夫人聽聽，看看褚相公是個什麼意思……”
王皇后想了想，就點頭答應了。
回頭，王皇后以宮中梅花盛開，召褚夫人等命婦進宮賞花不提。
卻說蕭淑妃自從懷疑上王皇后幫助李小九陛下暗地裡寵幸來路不明的宮外女子後，就一直關注着中宮的情況。
忽然聽說王皇后要召命婦進宮賞花，蕭淑妃忍不住冷笑一聲。
什麼賞花？
想來是王皇后要跟褚相公的夫人私相授受吧！
若是往常，蕭淑妃多半會以要照顧四郎唯有，推了賞花活動。
這次，蕭淑妃不但答應參加，還特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將原本天生麗質卻打扮得端莊老氣的王皇后給壓了一頭。
能進宮的命婦大多都是三品以上高官的家眷，對於王皇后和蕭淑妃的恩怨都心知肚明，大多都採取了兩不得罪的態度。
只有褚遂良的夫人一向不喜蕭淑妃這種不敬主母的僭越模樣，每次見到蕭淑妃，她的一張臉就拉得老長，倒有幾分她家褚相公的風采。
今兒褚夫人一見蕭淑妃身穿正紅色宮裝，而王皇后卻只穿着水紅色宮裝，不由暗暗惱怒。
“淑妃僭越，實在無禮！”
王皇后聞言不由笑道：“夫人不必生氣，那宮裝原是聖人賜的，淑妃也穿得，只是……”
“她這般無禮，想來是自知窮途末路了~~~~~~”
褚夫人聞言，不覺一愣。
王皇后素來端莊，很少說出這樣的刻薄話來，怎麼不叫她詫異！
皇后暫時可以得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