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就這樣靜了多久,對面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久屹擡眼見原本靠在那裡靜睡的小丫頭此時正不安的抽動着。
眉頭緊皺,雙目合閉,面色看起來相當不安。
急速喘息了幾聲,下一瞬猛的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不可言說的驚恐。
久屹看着她面上的驚恐慢慢平息,隨即呆滯的盯着面前跳動的火苗一動不動,眼中開始慢慢溢出淺淡的淚光。
待久屹輕輕坐在她聲旁時,她才微微回神。
“做噩夢了?”久屹輕聲問了句。
小丫頭沒有看他,眨了眨眼意圖收回眼中的淚光。
平復心緒後方開口:“其實……得知樓主要遣我二人進嶺時,何伯便說過,這恐怕是最後一遭了。”
“是啊,如此年歲,踏此兇險之地,確是爲難了他。”
久屹淡淡的答着,卻見小丫頭忍了許久的淚水一滴滴的掉了下來。
久屹嘆了口氣,擡手在她頭上拍了拍。
清冷的氣息溫和的落下,竟真的讓她跟着平靜了許多。
只聽久屹緩聲道:“無論如何,你都不必自責。”
小丫頭聞言一愣,擡起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久屹。委屈巴巴的噘了噘嘴:“蒙面哥哥,你怎麼總像個半仙一樣。”
久屹聞言輕笑了起來,歪頭看着她:“世事無常,全靠心明眼亮。”
見小丫頭不以爲意的晃了晃腦袋,久屹便耐着性子接着道:“說罷,憋着難受,我願聞其詳。”
小丫頭揉了揉發酸的鼻子,索性將頭像小檎那樣靠了過去。
“你走以後,帥哥哥自己下入了石室前去救人。讓我們幾人在上面等着。
後來同我們一起的那位受傷的差衛緩了過來,便嚷着要下去救他的督帥。
我們攔他不住,便讓他下去了。
然後便飛蛾撲火再沒了動靜。
再後來,我和小方等的心急,沒忍住便……便留他一人在上面……”
小丫頭說着,聲音又顫了起來。
久屹接過了她的話:“後來妖魔的援軍趕來,他一個人在上面,自然首當其衝。”
久屹低頭看了看嗚咽的小丫頭接着道:“這樣的事情你無需自責。
試想若當時你二人沒走,此時情況恐怕不會更好。這樣的犧牲毋需再多了。”
小丫頭盯着對面的篝火,良久點了點頭。
“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太多,既然已經發生,無可改變了,便順其自然,看開些即可。”
小丫頭聽着久屹緩緩地說着,慢慢升出了些許的睏意,目光不自主的瞟向了對面的小檎。忽然拽了拽久屹的衣襬,嘀咕道:“蒙面哥哥,小檎是你什麼人啊。”
久屹聞言一愣,好笑的低頭看着靠着自己的小腦袋,心道小娃娃的腦袋果真皆如此跳脫。
還是耐着性子笑道:“不是什麼人,同修的孩子而已。”
“那你怎麼對他那麼好啊,像他親哥哥。
我要是有這樣的哥哥,一定開心死了。”
久屹低頭看着昏昏欲睡的小丫頭,向後靠了靠,也望向對面的小檎:“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過是,第一個開口收留我的人罷了……”
良久未聽到迴音,再看小丫頭已經呼吸平穩,沉沉睡去。
久屹便將她靠在一旁,又悄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她睡下了?”久屹剛坐下,便聽旁邊仍在閉目的湛暝忽然沉聲問道。
久屹側頭看了看他還在惺忪的眨着眼睛,忙輕聲道:“打攪你了。並無大事,你接着睡吧。”
湛暝側頭看了看久屹,一雙好看的眼睛因着睡意少了平日的凌厲,看起來既溫和又深邃。
這樣看着久屹似乎能夠透過帷紗一目洞穿,精準的找見久屹的眼睛。
久屹被他看的有些慌,活似自己沒穿衣衫傷風敗俗,如坐鍼氈一般回看着他。
好在湛暝動了動眼神便不再看了,反而轉頭看向石室另一邊的閻邵雲。
久屹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道:“他並沒能得見我的樣貌,也沒有認出我來。”
見湛暝回過頭來點了點頭,久屹自顧自的接着道:“或許我同生前的舉止習性大相徑庭,少了許多從前的影子罷。”
“你們本就不是同一人。”湛暝忽然看着久屹沉聲道:“他的過去應與你無關。”
久屹見他這樣執着的樣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無奈低頭笑道:“你再睡會吧,明日還要冒險。”
湛暝知道他對這些總是不肯多言,皺了皺眉,忍下話頭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幾個時辰,石室中開始有三三兩兩的人漸漸轉醒。
久屹擡眼掃了一眼,僅剩的四個差衛中,除了先前那個向久屹發脾氣的年輕小妖在守夜外,只有一個醒了。
就是那個督府的督帥。
剩下的兩個中,有一個是他們從陷阱中救出的,傷的不輕。雖然昨夜已簡單處理過,但狀態依然不好,看起來一時半刻還醒不過來。
另外的那個中年樣子的也在營救的過程中傷的不輕,睡的也很沉。
閻府的四個只有一個醒着的小妖在昏昏欲睡的守着。閻邵雲看起來睡的很淺,但還沒醒的樣子。
而他們從陷阱中救出的兩個騰龍閣的都醒了。龍秋池一看就不像個會放鬆警惕的人,如此重傷,夜裡也是拘謹的靠在角落裡。
同他一同被救出的中年人看起來也是被一身的傷痛折磨的早早脫離了夢鄉。
而久屹這邊,幾個孩子都還睡着。湛暝也未醒。久屹靜靜的靠在那裡在他人看來,估計同睡熟了也沒什麼兩樣。
久屹這樣靠着,聽着石室中偶爾傳來的幾句低語,忽然發現醒來的龍秋池幽幽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
久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打量的意味。便依然不動聲色的靠在那裡同他隔着帷紗對視。
不過這樣盯了沒多久,湛暝便醒了。向後靠了靠擡起了惺忪的睡眼,便對上了龍秋池的臉。
只見湛暝立時警覺的看了看久屹。察覺到久屹是醒着的,起先鬆了口氣。
接着明顯又警惕了起來。擡眼瞪着龍秋池不做聲,直到龍秋池自覺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休息的如何?”久屹並沒有動,依然原來的姿勢,低聲問了句。
湛暝動了動疲憊的身體沒有回答,只是問:“你一直未睡?”
久屹聞言輕笑了一聲,想說,你還真把我當人了?
想了想又覺彆扭,搖頭道:“不進食不會出意外。守夜的事交給我,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