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在臥室內一直沒有睡着,不斷的唉聲嘆氣,想着什麼。
"吱"的一聲,地下室的木門被拉開。
"石頭是你麼?"
石磊連忙快步走到臥室,臉上笑着,"爸,你怎麼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石山輕微的搖着頭,"我睡不着,雨欣她走了麼?"
看到自己的兒子點點頭,喪氣的開口道,"石頭,將我隨便送到一個療養院吧,我不想耽誤你和雨欣。"
"爸,你說什麼呢。我還要帶你去省城治療康復呢,雨欣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那你跟我說實話,你和雨欣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老爸我雖然現在這樣了,但是腦子可不傻。"
石磊沉默了片刻,哀嘆一聲,開口道,"爸,我和雨欣你就不要操心了,一切看天意吧。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康復起來,如果有一天,慢慢的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我纔有精力考慮其他的事情。"
說完,開始收拾着屋子,順便又給自己的父親換上了一個新的成人紙尿褲,有點笨手笨腳,做完這一切後開口道,
"爸,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得去工作了。"
話語落,人已經消失在地下室中。
石山清醒的看着頭上的牆壁,心裡極度的痛恨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此刻就算自殺恐怕也做不到。
"就像石頭說的,我趕快恢復起來,自己能照顧自己了,纔不會耽誤他啊。可是又談何容易"
深深的嘆息,迴盪在潮溼而又狹小的臥室內。
華燈初上,夜未央。車如流水,街道旁。瀟瀟細雨,不知前路何方。
石磊渾身溼漉漉的拿出最後一份外賣,抱在懷中,以免被雨水打溼。快步的走向街道旁一家小超市中。
"你好,你訂的外賣到了。"
超市櫃檯上,一個睡眼惺忪的大叔,伸了伸懶腰,接過外賣,"小兄弟,謝謝啦,下着雨還麻煩你送過來,喝點熱水吧。"
說着拿起櫃檯上一個暖瓶。
雖然現在還是夏季,但是已經快要立秋了。晚上九點還下着雨,氣溫涼颼颼的。
石磊雖然打着冷顫,但是心裡卻溫暖起來,手中連忙拒絕着。
"大叔,真是謝謝,不用麻煩了,家裡還有點事,我還得趕回去,外賣趕快趁熱吃吧。"
說着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轉身已經出來了。
細雨從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下起,一直到現在沒有任何停息的意思。
石磊渾身早就已經溼透了,此刻也不在乎身上的雨披歪歪扭扭,騎上電動車,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下的雨中。
"爸,我回來了。"
石山擡起眼皮,看着渾身溼漉漉走進來的兒子,眼中閃現着心疼的目光。
"外面下雨了麼?你怎麼不坐車回來。"
石磊無所謂的脫着衣服,在手裡不斷的擰乾,稀稀拉拉的水花掉下來,落在地上的盆中。
"爸,我要是坐車,電動車不就得放在公司了麼。再說了坐車那不也得花錢。"
"哎"石山深深的嘆口氣,"早知道就不讓你把車賣了,現在倒好,房子沒了,車沒了,只是救回了我這個殘廢,什麼也不能幹。"
"爸,你又說什麼傻話,那些只是身外之物,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掙回來,你可是我親爸,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要是有什麼意外,那我可真成了孤兒了。我先去燒點熱水,洗個澡,待會再讓你吃點宵夜吧。"
語罷,人已經消失在門口,從衛生間傳來細瑣的聲音。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已經晚上十一點多。
石磊疲憊的走進另一個臥室中,躺在牀上,不自覺的想起林同,還有雨欣。
晚上的時候,手機已經收到了銀行卡中一條五十萬轉賬的信息。
是可憐還是屈辱,他不知道,可能兩者都有,但是最重要的是,可以立馬帶着父親去接受更好的醫療條件,所以在他心中還有一份感激。
至於雨欣,是他最不想辜負的人,但是此刻的現實,又讓他無力去照顧,去完成以前的承諾,以後怎麼樣,聽天由命吧。
…
接下來幾天,雨欣再也沒有出現過。石磊依舊忙碌的送着外賣,中間不斷的抽出更多的時間,照顧着自己的父親,還向公司申請了調往省城的外賣工作。當然還順便聯繫好了醫院,還有去往省城的可以放下躺椅的客車。
三天後,"雨欣,明天早上,我就和我爸去省城了。你如果見到林同替我跟他說聲謝謝,這份恩我記着,以後肯定會還。"
電話那頭的雨欣頓時雙眼紅了起來,但是依舊故作平靜的問道,"幾點出發?"
石磊想了想還是回答了,"大概早上九點吧。"
說完,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掛機聲。他深深的嘆着氣,收起手機,在昏暗的路燈下,晃晃悠悠的向家走去。
當晚上睡夢中,再一次出現在大殿中,石磊並沒有做什麼舉動,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中間,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天剛剛亮,他就已經醒過來,開始收拾整個屋子,把該帶走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整理好,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
聯繫的大客車八點就已經到了,當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上去,將石山也穩穩當當的躺在車上的睡椅上,不過才八點半。
"小兄弟,都收拾完了,走吧。"
駕駛室黑黑的司機劉師傅走過來,露出滿嘴的黃牙,順手遞過來一根菸。
石磊搖搖頭,"謝了大哥,我不抽菸,今天天色不太好,那就早點走吧。"
說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路口,眼中露出一絲期待,轉瞬間又堅定的走向車內。
發動機的轟鳴聲響起,客車緩緩的開動。
"小兄弟,你看看後面是不是有一個女人在追咱們。"
劉師傅看了一眼反光鏡,發出了驚奇的聲音。
石磊本來已經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看向反光鏡,清晰的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倩影。
"劉師傅,停車。"
"哧"的一聲,客車在路上擦出一道痕跡,穩穩的停下來。
石磊連忙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石磊,你混蛋,明明知道我會過來,還不等我。"雨欣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雙手扶着膝蓋,一臉的怒容。
"雨欣,你何苦呢。"石磊露出寵溺的眼神,不自覺的伸出手,但伸到一半,反應過來,停在半空中。
雨欣撅着嘴,使勁的哼了一聲,直起身子,主動的將自己微微出汗,發紅的臉蛋湊到那隻大手的手心中,淚眼朦朧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石頭,你記住我說過的話,我會等你。你要是不回來找我,那我就不顧一切的去找你。叔叔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也有照顧他的責任。"
石磊整個人都被軟化了,眼睛瞬間溼潤,"雨欣,我給不了你什麼承諾,你又何必如此。如果我爸的病情有所好轉,能恢復起來,我也不會讓你離開,不管你父母如何反對。但是"。
"沒有但是,叔叔肯定會好起來的。就算叔叔一直這樣,你也不準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你也不準放棄我。"
雨欣呲牙咧嘴,故作兇狠的威脅着,只是聲音中的哽咽,顯得毫無氣勢。
面對一個女孩如此的深情,在怎麼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軟,石磊同樣不例外,只是自己從小長大的環境和形成的性格,讓他說不出很可能做不到的承諾,上前一步,輕輕的給了一個擁抱。
"雨欣,我走了,好好的照顧自己。"
語罷,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車內,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再一次響起。
只是這一次,後面不遠處,多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在無聲的哭泣。
爲了照顧車內的病人,劉師傅開的並不快,但是在下午三點多依舊來到了jn市第一人民醫院。
提前聯繫好的工作人員,已經等候多時的站在門口,第一時間從車內將石山安排入院,第一時間進行初步的診斷和治療。
而石磊站在走廊外,焦急的等待着,這個全省非常出名的醫院,給出不一樣的檢測和診斷報告。
僅僅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大夫就已經陸陸續續的出來。
"大夫,我爸怎麼樣?"
一個年紀稍大的醫生,看着一臉期待的石磊,還是誠實的搖搖頭,語氣中滿是無奈。
"情況不太樂觀,頭部以下重度癱瘓,頭部以上中度癱瘓,只有細微的面部神情和頭部扭動反應,想要恢復到可以生活自理的狀態,很難。"
聽到和之前醫院差不多的診斷報告,石磊失望的向後坐倒在椅子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上。
"不過,你先不要失去信心,我們可以幫你聯繫到國內外最頂尖的專家,進行一次簡單的視頻會診,再加上有可能出現的其他奇蹟,所以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石磊這才擡起頭,眼神重新亮起來。
"那醫生,有多大的希望?"
醫生搖搖頭,"這個我們不敢跟你保證,但是在全世界範圍內,像你爸這種情況,有過恢復到正常生活狀態的例子,而且還不止一例。"
石磊站起,深深的鞠了一躬,"麻煩你了,大夫,有比較前沿高端的藥物或者技術,可以給我爸試試,錢我會想辦法的。"
醫生點點頭,"好的,那這幾天先將他轉到普通病房,那裡會有人定時的進行護理。等過幾天視頻會診完,有了對策,再說吧。"
說吧,側身離去,而病房內緩緩推出一個病人,睜着眼睛,正是石山。
普通病房內,石磊開始給自己的父親進行着全身的肌肉按摩,雖然在醫院已經有人可以代替,但是隻要在父親身邊,他還是願意自己親自動手。
"石頭,你什麼時候去泰山一趟。從你那天早上跟我說完以後,我這心裡一直愧疚不安。"
石磊甩了甩了有點痠痛的胳膊,"過幾天吧,等這邊的醫院專家會診完畢再說。"
石山卻瞪大眼睛,語氣也變的嚴肅起來,"不行,這幾天你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再說了,已經離泰山很近了,你一去一回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石磊也不知道他現在爲什麼突然這麼重視這件,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無比荒唐的事情,無奈的點點頭,"好吧,好吧,晚上我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發,還不行麼?"
石山語氣這才緩和下來,"那你待會打印一份泰山山脈的全景圖,我還稍微記得進山的路,給你畫出來,免得你進去了耽誤時間。"
石磊點點頭,繼續進行着手中肌肉的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