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見底,鵝卵石遍佈,走在上面,腳心有些癢癢的,頗有幾分孩提時戲水的感覺,嘩嘩的蹚水聲中,幾條小魚受驚,飛一般遊開。
看畢晶雖然露着胳膊大腿,穿得不僧不俗的,但瞧他那蹚水上岸的笨拙樣子,不像有什麼高明武功,那少年戒備之心終於稍減,收刀入鞘,微微點頭道:“在下正是胡斐,請問閣下……”
“是就成了。”畢晶放下心來,之前還真怕這系統定錯了位,這倆年輕得不像話的主兒不是胡程兩位,走上岸來抱抱拳道,“我叫畢晶,你們可以叫我老畢,我這回來,是想請程姑娘仗義出手,幫我醫治一個人。”
胡斐和程靈素對視一眼,都有些奇怪,胡斐道:“你怎知我二妹懂得治病?”
畢晶看了程靈素兩眼,心說這姑娘這麼小,看上去嬌怯怯弱不禁風的樣子,要不是讀了金老爺子的書,還真沒法相信這居然是位醫術毒術都高明到極點的國手。不過話肯定是不能這麼說,當下假模假式抱抱拳道:“毒手藥王的及門高弟,翻手之間大破天下掌門人大會,哪一個不知道程姑娘的本事?”
要壞!畢晶話一出口就知道說錯話了。現在程靈素的身份和所作所爲,除了紅花會一幫人,外人可還都不知道,何況現在風聲鶴唳,大內侍衛鎩羽而歸,肯定還滿世界找人呢,自己就這麼直戳戳說出來,胡斐這小子不立馬急了纔怪了!
果然,只見程靈素嫣然一笑沒說話,胡斐卻神色一變,上前一步,把程靈素擋在身後,剛收回去的刀倉啷啷重新出鞘,橫在身前,滿臉戒備道:“你怎麼知道?”
我說什麼來着?畢晶恨不能仰天長嘆,你們一個兩個不要疑心這麼重成不成?動不動就抽刀子拔劍的,這世界上哪兒那麼多壞人?眼見胡斐神色不善,畢晶急得直跳,慌忙擺手道:“別別,別動刀子,咱們有話好好說——我不但知道程姑娘的事兒,我還知道你爹你媽跟苗人鳳的糾葛恩怨,還知道圓性小尼姑現在到哪兒去了呢!”
一邊說一邊注意對面倆人的神情,果然見胡斐神色一變,想問什麼卻沒便問,程靈素則臉色微微一黯。畢晶心說程姑娘這可對不住了,我要不提袁紫衣那娘們兒,你的胡大哥也不會放下刀子,這一刀砍過來,哥哥我多半抵擋不住,事急從權,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反正等一下你們就穿到幾百年後了,大不了袁紫衣那娘們我永遠也不救,你們倆處啊處啊的,怎麼也得處出感情來吧?
眼見胡斐刀頭垂下,刀身微微顫抖,好半天才沉聲問道:“你究竟如何得知?若是謊言相欺,胡某這手中鋼刀須不容情!”
話是這麼說,但鋼刀卻始終沒有舉起來,畢晶終於鬆了口氣,知道這一關差不多就算過去了,接下來就是跟胡斐詳細說道說道了。這回在飛狐世界的時間,和武當山救殷素素一樣,是十五分鐘。昨天靠嘴炮糊弄走了紫衫龍王,這回最好的方法就是,靠嘴炮把這半小時糊弄過去,把這兩位直接帶走,省得跟石萬嗔再磕起來,老危險的,能不見面最好就別見面了。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畢晶甩甩頭髮,晶瑩的水滴飛射出去,頭腦一陣清涼,慢悠悠道,“你是想先聽哪段?包括但不限於前面說的那些,像胡苗範田四大護衛的黑歷史啊,你爹胡一刀大俠怎麼和苗人鳳打架的啊,你媽媽在遼東還有什麼親人啊,你平四叔爲什麼拼了老命也要救你啊,闖王軍刀究竟在哪裡啊,剛剛和馬姑娘見面的陳總舵主,究竟爲什麼跑回僵歸隱了啊,他爲什麼在那座墳前面哭的那麼傷心,那墳裡的姑娘究竟是誰啊……這麼說吧,凡是你想知道的,我大概都知道——當然了,你要想想知道圓性大師現在在哪裡,我也可以先告訴你……”
我靠,我這咋啥都知道啊,這簡直就是百曉生啊!以後混不下去了,穿進武俠世界當個情報販子包打聽估計都餓不死,而且不但很安全,還很受人尊敬。果然這世界上最吃香的就是掌握情報的專家啊,說不定還有中年女間諜色誘……
現在母老虎傷勢向好,甦醒有望,畢晶壓力沒那麼大,心思就活潑起來,瞬間進入yy狀態,越說越得意。胡斐卻越聽越驚訝,直到畢晶說出最後一句話,臉色才微微一紅,不經意掃了眼程靈素,這才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不廢話麼,你要把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翻來覆去看很多遍,還用正版書校對了一遍盜版,你也什麼都知道!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你就打算讓我這麼站着說,沒打算請我坐?”
胡斐向四周看了一眼,畢晶心裡就是一忽悠,這下裝逼裝過頭了,這鬼地方,除了石頭就是水,上哪兒坐去?就是胡斐讓坐下也不能做啊,誰知道哪塊石頭底下藏着蜈蚣啊蠍子啊蛇啊什麼的,這年頭生態這麼好,毒蟲估計是少不了,更可況旁邊還有個程靈素,這位可是慣於用毒的!但還沒等他想明白該說點啥來掩飾尷尬,順便避免坐在涼石頭上,胡斐已經右手一擺,做了個“請”的姿勢道:“既然如此,那麼到廟裡坐下詳談吧,請——”
此時天色還沒全亮,畢晶順着胡斐的手望去,數十丈外,的確隱隱有座小小的破廟,連頂子都快塌沒了,可不就是石萬嗔幾個藏身的藥王廟?登時一哆嗦,跳起來叫道:“不去,我又不當和尚去什麼廟?去哪兒都成,就是不能去那廟裡!”
胡斐奇道:“爲什麼?”程靈素也詫異地看着畢晶,兩隻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知道他神態爲什麼大變。
畢晶瞧了一眼那破廟,壓低聲音道:“裡面有埋伏,還在馬姑娘屍身上做文章,還別說我了,你們去了也得跪!”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胡斐頓時臉色大變:“有埋伏?馬姑娘的屍體?糟了!”說着發足直奔,朝藥王廟跑過去。
“你站住!”畢晶真急了,張口低喝,心裡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這特麼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說什麼不好,你說馬春花的屍體?胡斐這種抱着俠義倆個字不撒手的死心眼兒,一聽這話還不當場急了?
可關鍵問題是,那裡面是誰啊,那是毒手神梟石萬嗔啊,那是薛鵲和慕容景嶽啊,藥王門三大用毒高手啊,啥都不知道你就往裡面闖,是你最近老是打勝仗膨脹了,還是本來就缺心眼兒?人家講俠義胸懷是要別人的命,你這俠義胸懷是要自己的命啊——忘了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呸,你當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