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鍔聽了袁世凱的話，心裡又驚又怒：“這奸賊果然是在試探我！袁項城奸詐到這種程度！”表面上卻是呵呵一笑道：“總統多慮了，現在國內不安定，外國勢力也虎視眈眈。蔡鍔身爲陸軍參謀長，怎敢懈怠呢？”
袁世凱道：“今天我找鬆坡來此，也沒有什麼大事商議。聽說北京城裡近來來了一唱戲曲的雲吉班。特地找鬆坡來共同欣賞。”兩人走出書房，只見一士兵小跑過來，向袁世凱敬禮道：“總統，軍中有急件需要蔡參謀長簽署。”袁世凱道：“軍國大事萬萬不能怠慢，鬆坡可先去軍部。”蔡鍔跟着士兵回去軍部，發現原來又是袁世凱打算擴兵的文件。上面袁世凱已經同意擴兵，其餘將領也都簽了字，蔡鍔同不同意實際沒有多大效果。蔡鍔的參謀長實際只是個虛職，並沒有絲毫兵權，但蔡鍔既打算隱忍不發，等待機會，也不計較，順手在上面簽了字。
蔡鍔乘着軍隊裡的汽車一路回來，下了車剛想進總統府的，突然見到又一輛軍用轎車駛來。蔡鍔心道：“如此莊重地用軍方的轎車去接人，不知道來人是誰，是段祺瑞？是徐世昌？”段祺瑞跟徐世昌都是袁世凱手下重要的將領與謀士，蔡鍔留神細看，只見車門開處，先伸出來一支白色的舞鞋，跟着是半截青花色的旗袍，最後竟然是一女子手裡抱着一琵琶跨了出來。蔡鍔看那女子時，只見她約十八歲年紀，中等身高，皮膚白淨，兩隻眼睛水汪汪的，美麗異常，自己卻不認識。
那女子下車後美目一轉，覺得遠處有人在看自己。這種事自她十三歲那年起就時常發生，她對此習以爲常，也不見怪，只是在總統府門前還這樣無理地看人，那女子就覺的奇怪。朝着那人方向看去時，卻見是一氣概不凡，英武的男子，那女子看的一愣，接着細細打量那男子，只見他身材高大，目光深沉，氣質沉穩，好似統領着千軍萬馬一般，自己可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這樣英雄的人物，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忍不住看呆了。蔡鍔心道：“這女子做軍方汽車來此，肯定是很有身份的人物，不知道跟袁項城是什麼關係？”蔡鍔這樣想着，沒再停留，轉身進了總統府。
總統府的劇院非常寬敞，劇院正北方向是表演的舞臺，舞臺對着的便是十幾排座椅。當初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的時候認識了不少德國人，這劇院就是一德國將軍幫忙找人設計的，結構佈置非常前沿，蔡鍔被領着去坐在袁世凱身邊。雲吉班是中西結合的新型戲曲班子，這時候臺上演出的是自己創作的京劇片段《煤山》，講的是明朝末年，崇禎皇帝在大順軍攻入北京之後，去煤山上吊自盡的事情。
袁世凱嘆道：“崇禎皇帝命不好，生在了明朝末年。他本來想好好治理國家的，可惜他接手的國家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可見空有一腔報國熱情還是不夠的，還是要國家各個方面正常，才能成就盛世。鬆坡你學貫中西，你看治理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方面是什麼？”蔡鍔道：“蔡某雖然曾經求學，但是學的東西都是些文章八股之類的，對於治國實在一竅不通。”
阮忠樞在後面聽着兩人對答，知道袁世凱已經想對蔡鍔動手，臉上刀疤一動，回頭對着士兵使個眼色。便有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不着痕跡地靠近蔡鍔。
袁世凱笑道：“鬆坡不要這麼說！咱們現在不是上下級關係，是朋友！朋友之間聊天還顧忌什麼？你就拿咱們民國爲例講一講吧！”蔡鍔避無可避，就道：“依蔡某愚見，民國最重要的還是有一個安定的外部環境，現在英美德意日等國家在外虎視眈眈，我民國便要在他們之間周旋，不能獨立自主，做事要考慮他們國家的利益。”袁世凱道：“鬆坡這話說的就缺乏見識了！英美德意日等國家，只是火器厲害，論文化遠遠不及中華，沒有中華這種長久性的戰略跟技術沉澱，只能取得暫時的勝利，最終還是不敵中華。”
蔡鍔道：“那咱們民國最重要的，還是要國民齊心了。國民如果齊心，一致對外，對付外國勢力就不成問題，國家也會因此強盛。”袁世凱道：“這話說的也欠缺水平！國民能不能齊心，關鍵是看朝廷能不能團結人民。只要朝廷一心一意爲百姓着想，那麼國民齊心就不成問題。百姓對朝廷的態度，還是取決於朝廷對百姓的態度。哈哈，接着說！接着說！”
蔡鍔道：“那麼國家土地肥沃，民風強悍，軍事水平強盛，這些又如何呢？”袁世凱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也不是主要的。”蔡鍔道：“蔡某實在愚鈍，阮先生智謀見識出類拔萃，想必他是知道的。”說着，蔡鍔轉身看向阮忠樞，本想着乘此機會停止跟袁世凱的談話，一回頭卻看到自己四周爲了五六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在注視着自己。
蔡鍔久經沙場，一看之下心裡大驚：“這幾個人面露殺氣，蔡鍔危險了！”這麼想着，袁世凱突然一把抓住蔡鍔的手腕，低沉聲音道：“鬆坡！實話跟你說了吧，咱們民國現在最大的隱患就是你啊！”蔡鍔聽了這話，如同被雷劈中，只當袁世凱已經看破了自己的心意，騰地一下子從位子上彈起來。阮忠樞當機立斷一揮手，後面四五名士兵立刻將槍口指向蔡鍔，袁世凱陰沉着臉跳開。
這時候臺上戲曲剛開始新的一段，只見臺上一身着旗袍，抱着琵琶的女子款款走上前來，一對美目水汪汪的，美麗脫俗，正是方纔在總統府看到的女子。蔡鍔失態大喊：“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好女子！”袁世凱一愣，急忙朝阮忠樞使個眼色，阮忠樞趕緊讓士兵放下槍，退到後面。蔡鍔眼睛緊緊盯着臺上的女子，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那女子見是蔡鍔，臉色微紅。
袁世凱定定神，上前哈哈一笑，道：“鬆坡！你怎麼站起來了，坐下，坐下！”袁世凱比蔡鍔矮許多，夠不到他肩膀，就伸手拉了拉他。蔡鍔似乎才察覺出失態來，連忙對袁世凱施禮道：“蔡鍔慚愧了！方纔總統說的什麼，蔡鍔竟然沒聽清楚！”邊說着，還不住地用眼角瞅臺上，袁世凱笑道：“說什麼都不及看戲重要，待這齣戲落幕咱們再細聊！”同時心裡暗道：“我當蔡鍔是個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大丈夫，沒想到卻是個好色之徒。嘿嘿，如此一來不怕他蔡松坡不爲我所用！”
一齣戲結束，袁世凱將臺上那女子叫過來，對蔡鍔道：“這個女子名叫小鳳仙，是雲吉班的臺柱。名氣散播在整個北京城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許多王孫貴族爲見她一面爭的頭破血流。今天就送這個人給鬆坡吧！”蔡鍔大喜，連連朝着袁世凱稱謝。袁世凱瞧着蔡鍔如此，不住拈鬚微笑。旁邊小鳳仙卻突然道：“總統此言差矣！小鳳仙從來是賣藝不賣身，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總統如果堅持，那就把小鳳仙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