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紫竹林深處,一個背影窈窕,婀娜多姿的少女,亭亭玉立。
雙眼,似乎在望着無盡的竹海,又彷彿注目凝神,滿面的憂愁,將少女襯托的越發有種憂鬱的美,離殤的美。
感受着背後熟悉的腳步,少女的神情微微一緩,臉色也有些微妙的變化,輕聲道:
“肖師姐,你回來了。”
肖鳳岈緩緩的走來,眉宇之中也是有着淡淡的關切之色,楊雪柔這般憂鬱傷懷,讓她看在眼中,也是痛在心裡,對於這個風頭正勁,而且隱隱已經有些跟自己齊頭並進的小師妹,肖鳳岈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跟不滿,反而如同大姐姐一般,真正的關心她,體貼她,也只有在這一刻,肖鳳岈臉上的那一抹冰容,纔會逐漸的融化。
“有心事,不要壓抑在心底,說出來,或許會好些。”肖鳳岈淡淡道,楊雪柔還未滿十六歲,但是在她的眼中,肖鳳岈看出了太多的悲傷,太多的無奈,而且孤獨的仿若一隻獨自翱翔的飛鳥,即便再累,也不能停,因爲停下來她就會害怕,就會失去那種一直尋找着的安全感。
肖鳳岈依稀記得,當初楊雪柔似乎是被人從山下背上來的,後來被宗主看中,才被直接選入了內門。對於她的往事,肖鳳岈也並不是很瞭解。
“當年,一場年獸霍亂,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親人,鄉鄰,被一個個撲倒,撕食,踐踏,最終除了我,還有一直守在父母墓前的小辰哥,整個楊家村無一生還。那時的我還小,但是看着父母眼中那些驚恐與畏懼的目光,我也變得開始心驚,不過整個楊家村終究還是沒有逃過一劫。人死,燈滅。只剩下我和小辰哥,但是現在,就連他也不知所蹤,師傅更是不允許我們見面,就連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楊雪柔目光澄澈,淡淡的說道,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因爲現在的她早已經流乾了所有的眼淚。只有在提到小辰哥的時候,雙眼之中才會爆發出異樣的色彩。
肖鳳岈聽得心神震動,她沒想到楊雪柔的身世居然如此的悽慘,而且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親人被殺,那種痛苦,那種陰影,絕對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走出來的,她能夠想象,這麼多年來,楊雪柔從一個較弱不堪的小女孩變成一個內心堅強的女人,需要付出的,需要承受的,會是多麼的多。
雖然楊雪柔說起來的時候輕描淡寫,甚至沒有任何的誇張,不過同樣是孤兒被師傅撿來的她,又怎麼可能體會不到那種驚心動魄與孤獨的守望呢?她們兩個,也是有着不少相同的經歷,否則肖鳳岈也不會有這樣感同身受的感覺,就連她冰冷的眼角,都是微微變得有些溼潤起來。
“過去了。雪柔,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你,至少不需要再承受那麼多。何必讓自己那麼壓抑呢?放鬆你繃緊的心,或許就沒那麼累了。”肖鳳岈輕輕的拍了拍楊雪柔的肩膀,安慰道。
“現在我唯一的親人,就只有小辰哥了。就是因爲年獸,總有一天,等我修煉大成之時,我要殺光荊棘山所有的年獸,爲父母親人報仇!”楊雪柔的目光由柔轉剛,眼神之中澄澈無比,那股兇狠勁以及滔天的恨意,跟楊辰如出一轍!
“雪柔,累了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還得參加大比呢,到時候你可至少要進入前五名啊。師傅可是在你身上寄託了最大的期望,莫要讓師傅失望啊。”
肖鳳岈嘴角微挑,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她知道,楊雪柔內心之中,必定壓抑着常人難以忍受的往事,這些東西,對於她而言,真的不公平。況且,報仇有豈是那麼容易的?事實上她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楊雪柔,荊棘山上的年獸數不勝數,哪怕在整個北域之中,也是屈指可數,最重要的是那些妖獸天賦異稟,剛一出生,就有着近乎靈氣期七八階的實力,成年年獸的修爲最少都是築靈中期。
年獸是除卻四大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外,最爲厲害的妖獸,除非一些遠古妖獸能夠與之相媲美,但是他們勝就勝在數量之多,而且兇悍異常,即便是化仙宗宗主雲神機,都未必敢踏進荊棘山深處,正因爲如此,荊棘山才被列爲化仙宗相隔不遠的禁忌之山,也是方圓千里唯一一座巨大巍峨僅次於雲靈山,卻並不歸化仙宗管轄的山脈。
但是彼此卻已經數千年相安無事,若非有着當年化仙宗開山祖師設下的護宗大陣,荊棘山的妖獸,恐怕都會進山作亂。
肖鳳岈曾聽宗主與長老們說過,荊棘山年獸三千,修爲最高的年獸,甚至比之雲神機都要更勝一籌,但是數千年他們卻始終都呆在荊棘山之上,從不外出侵佔別的山脈,而跟雲靈山搖首相望的荊棘山,也是僅次於前者。雖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麼偏居一隅,但是至少對於化仙宗而言,並非是什麼壞事。
楊雪柔點點頭,向着遠處的竹屋走去。
“沒想到這個外門走進來的小傢伙,居然連陣法這等稀罕之物都不在話下,楊辰啊楊辰,兩次見面,居然能給我這麼大的震撼,你還真是讓我有些吃驚不已。”
肖鳳岈喃喃着說道,臉上露出了一抹不爲人知的笑容。
原本走出去的楊雪柔,在聽到楊辰二字的時候,身形嘎然而止,臉色也是變得微微有些扭曲,嬌豔的面容,輕輕的顫動着,就連身體也是顫抖不已,如同皓月一般的貝齒,死死的咬着嘴脣,原本的血色,也是一點點的褪去,換上了那抹駭人的蒼白。
小辰哥,是你嗎?我知道一定是你對不對?你還記得雪柔嗎?
這一刻,楊雪柔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創傷,淚水模糊了粉嫩的臉頰,她希望,她真的希望肖鳳岈口中的那個人就是他的小辰哥,但是她不敢相信,化仙宗外門弟子成千上萬人,同名同姓之人也不在少數,假如,假如明天她看到的人,依舊不是那個日思夜想的人,該怎麼辦?
她不敢賭,萬一明天那個人真的不是他,那麼,她受到的打擊,又將會是怎樣的大呢?所以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祈禱着。小辰哥,你知道嗎,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楊雪柔拖動着木訥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向着竹屋之中走去。
望着楊雪柔忽而停下來的身影,肖鳳岈雙眼微微一縮,倒也沒有在意,轉身離開。
走進竹屋,楊雪柔萎靡一般的倒在竹牀之上,整個竹屋之中擺設簡單,除了幾件日常的生活用品之外,只有一張竹桌,一把竹椅,再無其他,顯得簡單而清冷。
楊雪柔雙手顫抖着拿起那隻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去輕輕的撫摸着的用蘆葦草編成的蚱蜢。小蚱蜢惟妙惟肖,已經變得枯黃,但是依舊被楊雪柔視若珍寶。這是小辰哥在這個世界上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即便在當時年受霍亂,受到重擊生命垂危的那一刻,她也是始終將這隻小蚱蜢攥在手心。
此時,楊雪柔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哪怕明天只能活一天,她也希望見到的人,會是楊辰,會是她日夜思念的小辰哥。
一隻竹子做成的風鈴,緩緩的轉動着,響起一聲聲清脆的竹子碰撞的聲音,楊雪柔握着小蚱蜢,緩緩的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話,第二天,當天空露出一絲魚肚白之時,整個化仙宗再度陷入了一片瘋狂之中,因爲今天,即將角逐出宗門大比的前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