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郊貧民區。
唐朝拎着揹包從車上走下，左右轉頭，大致打量下週遭環境，昏黃路燈，污濁街道，堆得比垃圾桶還高的各式生活廢棄物，以及亂七八糟看不出丁點藝術性的塗鴉牆，看去委實有些糟糕。
四周，在路燈照耀不到的陰影角落裡。三三兩兩黑人閒散扎推，若不是花裡胡哨的外衣顏色暴露，就跟隱形沒什麼兩樣。看去時，一個路人剛好靠近過去，彼此快速交換手頭東西，又匆匆散開。有同夥黑人注意到了不遠處站在車旁的唐朝，黑白分明的眼眸帶着警告，狠狠瞪來！
唐朝很識趣的移開視線，隨即，眉頭微微皺起。倒不是見不慣這裡的民風環境，更爲髒亂差的地方他都去過，相比起來，眼下這其實還算好的。
至於爲什麼比利時境內會有這麼多的黑人，甚而眼下基本就是個黑人聚集地，那就跟歐洲的移民政策有關係了。經常看足球比賽的觀衆大概會清楚，這其實是歐洲許多國家的常態，尤以法國和比利時最位典型突出，隊中多的是黑又硬球員。
唐朝皺眉的原因，是因爲這裡就是論壇情報販子給他提供的地下軍火交易地點。窺一斑而見全豹，以往的豐富經驗告訴他，在這種地方紮根做買賣的，一般格局有限，也不大會遵守交易規矩。通俗講就是隻要有錢拿，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不過，時間有限，唐朝現在也沒什麼選擇就是了，而且來都來了，怎麼都要看一下，希望待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吧。
沿着街道走出百餘米，找到一扇用噴漆歪歪扭扭塗着門牌號的鐵門，唐朝再一次確認地址，隨即走上前去，瞥了眼斜上方還算隱蔽的監控探頭，擡手敲了敲。
幾秒鐘後，鐵門打開道縫隙，探出一張頭扎髒辮，看着像是墨西哥裔的男子面龐，眼神銳利的打量了遍唐朝，最後，目光在揹包上頓了頓，冷聲道：“走開，亞洲人，這裡不歡迎陌生面孔。”
“但你們會歡迎來做買賣的客人，我有介紹。”唐朝神色不動，報了個名字，也就是那情報販子的代號。
男子沉默了下，打開鐵門，“站着別動，我們需要搜身。”話落，一個滿臉橫肉、手拿金屬探測儀的黑人，嘿笑着從門後走出。
唐朝無所謂張開手臂：“當然，如果你們堅持的話。”
檢查的結果自然沒有問題，別說唐朝確實沒帶武器在身上，就算是帶了，有心隱藏的話，憑着對方這簡陋手段也不可能查出來。
直到，黑人伸手抓向背包拉鍊。唐朝隨手拍開，啪，看着瞬間警惕擡手摸向後腰的墨西哥裔，笑着壓了壓手掌：“放鬆，別緊張。我是來買東西的，沒看見東西，自然不能讓你們看到錢，這是規矩不是嗎？”
僵持幾秒，確定唐朝沒有異常動作後，男子冷哼一聲，側身讓開門口：“進來，別耍花樣！”
穿過鐵門，兩人還挺謹慎，一前一後帶着唐朝往前面走。
裡面是個頗爲寬敞的明亮大廳，裝修相當豪華，雖然沒什麼品位，但也和外面破落街道形成鮮明對比。五六個大漢散落四周，或站或坐，靠近玄關左側的角落還有個牌局，不過在唐朝進來之前，牌局就解散了，一名身形肥大、脖懸金鍊，穿着花花綠綠襯衫的中年外國男子，走到大廳中央的待客沙發前坐下。
這位應該就是正主了。
後仰，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走進來的唐朝，咧嘴一笑露出滿嘴黃牙：“哈，我們的業務都發展到亞洲去了嗎？”
故意的疑問引來一陣鬨笑，唐朝就當沒聽見，隔着張矮桌於對面沙發坐下，再次報了遍介紹人的名字。
花綠襯衫男子不在意擺手：“我不管你是誰介紹來的，我的地盤有我自己的規矩。說吧，亞洲人，你想買什麼？”
唐朝同樣開門見山：“狙擊步槍，還有子彈。”
花綠襯衫男子聞言眼睛頓時一亮：“什麼型號？”
“你有什麼型號？”
“哈，小子，別懷疑我的實力，你聽過的我這基本都有。”
唐朝不置可否的輕笑點頭：“不如先拿兩把出來看看？”生意人總愛誇大其詞，不是唐朝瞧不起對方，他想要的狙擊槍對方還真拿不出來。實際上他都懷疑這小地方是否能有超過三把的狙擊步槍，這玩意可不像手槍，不好賣的。
事實也就是如此，不一會兒，有小弟提來兩杆狙擊步槍，一把是英國的AWP，一把德制布拉塞爾R93，牌子倒是老牌子，都挺經典的，奈何型號更經典，都是上個世紀的產品。
唐朝沒有再讓對方去拿別的，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兩把就是對方所能拿出的最好東西，仔細檢查了下這兩把狙擊步槍，還好，畢竟是做軍火生意的，多少懂點專業知識，基礎保養還是有的，能用。
稍稍沉吟，唐朝拿起AWP的槍盒擺在桌上：“這把什麼價格？”
花綠襯衫男子注視了會唐朝，主要是注視旁邊的揹包，再次咧嘴一笑：“送你兩盒子彈，六萬六，歐！”
唐朝聞言也笑了：“你確定你做得是軍火生意，不是古董槍？”
獅子大開口好歹也有個度，這把AWP狙擊步槍在市場上的價格最多也就幾千歐元，即便考慮到黑市渠道因素，翻個兩三倍差不多也就是極限了，張口六萬六……等等，不是所有亞洲人都喜歡這吉利數字啊喂！
槽點實在太多，唐朝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吐，連價格都懶得殺了。
“哈哈，我當然做的是軍火生意。”花綠襯衫男子再次瞥了眼揹包，懶洋洋道，“在我這，它就值這價！”
唐朝認真回道：“但在我這，它真不值這價。”
目光接觸，僵持十餘秒，唐朝神色平淡，不爲所動。見此，花綠襯衫男子偏頭做考慮模樣，大氣擺手，“這樣吧，條件不變，還是送你兩盒子彈。第一次合作，給你抹個零，六萬，不能再少！”
唐朝想了想，仍是搖頭：“三萬，這槍我拿走。”
“那你還是別走了。”
話落，花綠襯衫中年男子嘴角揚起殘忍笑意，咔嚓，清晰的手槍拉套筒聲，冰冷槍口抵上唐朝後背。
正是那墨西哥裔。他之前並不是站在沙發後面，而是旁邊。也就是說方纔花綠襯衫男子看似大氣抹零，實則是在給這位打掩護。兩人配合倒是默契，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一旁大漢們則是副早有所料的樣子，從始至終都嘻嘻哈哈看着，連槍都沒掏，也不需要掏，局面已經掌控了不是嗎？
“呼……就知道會這樣。”唐朝低下頭去，呼了口氣，“小地方，沒規矩！”
這話是用中文說的，花綠襯衫男子沒聽明白：“什麼？”
“沒什麼。”唐朝擡起頭來，目光平靜的示意了下身旁揹包，笑了下，“你就這麼確定裡面裝着錢嗎？”
花綠襯衫男子神色頓時一僵，怒吼：“你敢耍我？檢查他的包！”
墨西哥裔聞言當即探手抓向背包，也就在視線移開剎那，手腕忽得一疼，下意識扣動手指，卻只扣了空氣。
大驚擡頭，卻見眼前這個亞洲男人已不知在何時長身而起，手裡平舉的正是他的手槍，下一刻，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變故發生的實在太過突然，連近在咫尺的他都沒反應過來，更何況周遭那些同伴？就像小學上課時老師點到一樣，泛着死亡金屬光澤的槍口每顫動一次，大廳裡便亮起一朵血花，且都分毫不差的印在眉心位置，短短呼吸間，死亡過半。
看到這裡，墨西哥裔倒是勇武，怒吼一聲，想也沒想便揮拳砸向眼前這個視他如無物的惡魔。
明明是背對着，全程也沒看來這邊，但他的拳頭還是砸空了，且因爲用力過猛身子止不住的前傾，中途又有股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力量託了下，頓時天旋地轉，轟——
低矮木桌頃刻崩碎塌陷，其上零碎物件拋飛而起，唐朝順手接住個玻璃菸灰缸，旋即，槍口下移，淡漠扣動扳機，兀自掙扎起身的墨西哥裔頓時仰頭栽倒，徹底沒了聲息。
再次擡起槍口，菸灰缸飛出，在掠過個圓形石柱即將撞上牆壁時，一顆子彈後發先至，精準命中，砰，菸灰缸炸裂，玻璃殘片四散飛濺，“啊——”一個大漢慘嚎着從石柱後方跌出，臉上插着大大小小玻璃殘渣，血流如注，端的是悽慘滲人。
不過下一刻飛過來的子彈，就幫他解脫了這非人痛苦，也讓他今後不必再爲毀容而自卑。
收槍回身，大廳一片死寂。看向坐在沙發上表情木木顯然還沒回過神來的花綠襯衫男子：“子彈在哪裡？”
“後、後院地倉。”花綠襯衫男子如是下意識回道。
“謝謝。”
砰——
幾分鐘後，唐朝拎着槍盒回到車上，啓動，駛離。
後方百米，火光升騰。殺手行動，清理現場很正常，不值一提。
開出兩百米，驀的，轟轟轟，連環劇烈爆炸，路面震顫，後視鏡裡大團大團火球沖天而起！哦，這是去後院地庫找狙擊槍子彈的時候，無意看到箱手雷，就順手做了個簡陋的延時起爆裝置。小手段、小場面，也不值一提……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是古話，挺有道理，那夥軍火販子未必聽過這話，但類似道理總是懂得，他們也就是這麼幹的，奈何這次碰到的並非什麼強龍，而是唐朝這個過路的幽魂，那麼被索得命去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即便，唐朝此來並未打算動手，真心只想做個錢貨兩訖的簡單交易。但地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不是你想簡單就能簡單得了的，尤其是這種犄角旮旯小地方，沒規矩，如此，唐朝就只好用他的規矩，好好教教對方什麼叫做規矩！
一點小插曲，過去也就過去了，重要的是這趟沒白跑，終究還是達成了目的，搞到把狙擊槍。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找到帕西諾家族在東南阿登高原的基地位置了……
隨後兩天，唐朝就在一邊找基地，一邊關注論壇裡那場被好事者們命名爲王見王之戰的最新動態中渡過。
前者已經有了眉目，還是那句話，地下世界沒有隱秘可言，外加這個國度委實是小了點，動用些專業手段發現點端倪真的不難。
至於後者，那消息就多了，唐朝這兩天在阿登高原四處轉悠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氣氛異常，特別是在路過城鎮時，發現了不少疑似同行的身影痕跡。
這並不奇怪，地下世界成員的血液裡多少都有點作死因子，哪怕前腳還在論壇裡賭咒發誓說要跑路，後腳就可能直接訂機票飛過來，希望近距離觀摩到些什麼。
不過在昨天傍晚之前，論壇裡的消息動態出現了斷層，之前一直在比利時境內糾纏追逐的仁見仁基與奧康納兩人，齊齊消失於大衆視野，再也不見。
原因衆說紛紜，有說勝負已分，有說同歸於盡，還有的說威獄神庭與北藤司下場了，這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等等，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有圖有真相。
唐朝甚至在個帖子裡，看到了兩天前他剛炸掉的軍火倉庫，那地方赫然被人認定成了威獄神庭的一處隱蔽據點，被仁見仁基給拔了……因爲發帖者詢問過附近居民，說確實在爆炸前看到張亞洲面孔經過……
看到這裡，唐朝當時偷笑了好一會，他倒是不介意有人背黑鍋，就是不知道那羣軍火販子介不介意幕後真兇被認錯。哦，不對，介不介意都無所謂，反正也沒人在意他們的看法，小嘍囉就得有小嘍囉的覺悟不是。
扯遠了，唐朝是比較傾向於有勢力下場的分析的，不過不是威獄神庭或者北藤司，他覺得是帕西諾家族。
也正因爲如此，他不打算再等了，決定今晚就出發確定基地狀況，架設狙擊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