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封 終有離別時

週週:

大年十二,是我出門實習的日子。和即將成爲同事的校友匯合後,踏上了南下的火車。這家公司很小氣,只報銷綠皮車的硬座票,爲了這報銷的錢,我們全都買的17個小時的硬座,綠皮車。這不是我第一次坐綠皮車,不過是我要坐的最久的火車,衆所周知,綠皮車的17個小時,有可能是18,也有可能是19,甚至是20。很不幸,我這趟大概坐了21個小時,纔到達這炎熱而陌生的城市。

凌晨三點到後,除了火車站,看着這個和傳說中的一線城市不相符的火車站,心裡詫異不已。公司已派人來接車,一行七人上車後也沒來得及寒暄,又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春運的火車上是睡不着的,何況是那人擠人,透着寒風的綠皮車呢。顛簸了大概一小時吧,到了公司所在地。我大概從未想到,這是家帶工廠的公司,然後它安靜的坐落在偏僻的工業區。站在那我想起的一句應景的話:夢想是豐滿的,但現實太TM骨感了,果然如此啊,我怎麼就沒想在網上查一查這鬼地方在哪呢,光顧着高興簽約賣身了。好在同批的人也多,大家也聊得到一塊去,沖淡了這濃濃你的失望感。第一天裡購買生活所需的基本東西,大家洗洗澡就休息下了。之後的是一個週末,作爲第一次到這個城市的我們來說,還是充滿了新鮮感的,各自出門逛了逛,而我,在回去的時候卻接到了家裡來的電話,並沒想到會是什麼壞事情,所以當爸爸說:“請假回家吧,奶奶出事了”,我的腦袋還是蒙的,什麼叫出事了?週週,這一刻我太痛恨漢字的博大精深了,是的,我的奶奶突然去世了,而她的孫女那一天沒有一點感覺,在陪着同事逛街。

渾渾噩噩的回到住的地方,買好了最早的車票,和負責的同事去了個電話,請好了假,然後開始等待。週週,我不知道你會怎樣度過這樣的時間,細細想來,這是我自懂事起,第二次經歷親人的離世,高二的時候是太外婆,也就是外婆的媽媽,這次大四,是奶奶。這樣的時間很難熬,我是靠着跟同事打牌度過的,我怕一直想着奶奶的事情,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打牌真的是很不應該的事情,但是週週你知道嗎,只要我坐下或是躺下,我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清閒,不應該這麼舒服。就像是之前聽見同學親人去世的時候,我連自己笑都覺得是不應該的。來到這個城市不到兩天的時間,我又踏上了北上的列車,然後在車站的肯德基呆了一晚上,次日坐最早的汽車回了家,趕上了奶奶的葬禮。那一天,在火車上難得的沒有吃東西,也不睡覺,我記得我就那樣趴在小桌子上,望着窗外不斷飛逝的風景,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想什麼,不知道應該去想什麼。葬禮當天來了很多人,我認識的,我不認識的。我一直覺得中國在這方面真可謂是一大特色,明明從未來看望過奶奶的人,在那裡說着如何如何的孝順,明明不知道我叫什麼的人,偏要說記得我;大家哭作一團,我沒有哭。爸爸帶着我去祠堂看遺體的時候,姐姐去了,我沒有去,是,我怕,我怕看到奶奶的遺體;一如在很小的時候,小叔叔意外過世了,爸爸也叫我去祠堂看,我沒去看,姐姐去了。週週,你大概不會明白,我這種心理吧, 只我總是覺得,只要我沒看的話,他們還都是好好的,雖然已經舉行葬禮,已經下葬了,但我就想把他們活着的樣子留在我心中,而不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的樣子,我不喜歡。奶奶葬禮結束後,在家呆了幾天,爸爸說出去實習吧,我說好,這纔開始了自己的實習生活。

我記得那天回家的火車上我給你發了短信,但是你沒有及時回覆,畢竟還是在過年,大概是在忙吧。在等待信息的時候,就開始後悔,大過年的時候爲什麼要告訴你這樣的消息呢,稍後你的短信就過來了,“老幺,生老病死,人之常理,節哀,有需要就說話。”是的,人之常理,之後就沒有跟你發短信了。後來凌晨坐在肯德基裡,爲了打發時間,還是跟古邵打了電話。

“古邵”

“嗯”

“你還沒睡麼”

“沒呢,你呢,老幺?”

“這麼晚不睡覺在幹嘛”我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情。

“你現在在哪?不打算告訴我麼?週週已經跟我說過了”

“哦,我在火車站的肯德基過夜呢”

“你在火車上的時候就應該告訴我了,這樣現在的話我就能在那陪你了”

“可是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聲音有點哽咽

“幺兒,哭了?沒事的,生老病死,誰都要經歷的,包括我們”

“知道,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悶悶的回道,“我沒哭,我這麼沒良心,怎麼會哭呢?”

“嗯,沒哭就好,下次有事情記得早點告訴我,我可以陪着你的”

“哦,你什麼時候睡覺?”心裡很感動,這麼晚不想打擾古邵休息,可是我又不想掛電話。

“這個不着急,幺兒什麼時候掛電話,我就什麼時候去休息”

得到古邵的保證後,一顆心就放了下來。我大概是不願意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在週週面前的,在這種時候,也就是古邵了。

“那你陪我聊會天吧,待會我這邊沒聲了,就是我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那會就行了,好吧”

“嗯,你說,我聽着”

“古邵,你說我爲什麼就沒有心理感應?電視裡都那麼演的,在發生不好的事情的時候,人心裡都會有一些直覺”

“你也說那是電視嘛,不是所有人都會有的。我外公走的時候我也沒有感覺到的”

“可是我出去玩了你知道麼”

“幺兒,不要鑽牛角尖,這不是誰的錯,更不會是你的錯”

“古邵,我就只有奶奶,沒見過外婆外公和爺爺,只有一個奶奶”

“嗯,我知道,有我呢,不怕”

……

具體跟古邵說了些什麼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不過他確實陪我到了手機關機,然後我一個人坐在肯德基,不吃東西望着外邊發呆,漫長的一個晚上也就這麼過來了,週週你也被我忘到一邊去了。現在想來,週週你只是覺得我需要空間來度過,而沒覺得我需要陪伴吧,光這一點,其實就已足夠說明你對我的感情了呢,大概你是在等我明白這一點,而後笑着說再見的吧,週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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