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漸漸明朗,李涉江戰力顯然壓過魏蒸一頭,但他傾盡全力,猶未能突破魏十七的阻擊,勝負手反落於契染一身,他若不能敵住魏蒸,兵敗如山倒,魏十七或可抽身遠遁,契、莫二人難逃一劫。※“轉輪鎮柱”乃是最後的倚仗,除此之外,別無保命手段,契染下意識看了莫瀾一眼,有些灰心喪氣,低聲嘀咕道:“陰差陽錯,到頭來成了同命鴛鴦,一根繩上的螞蚱……”
莫瀾秀眉緊蹙,狠狠瞪了她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她本不想拼命,既然契染不夠強,那就只能靠自己挺身而出了,當下伸出手去,毫不客氣道:“把血氣都拿出來,莫要心懷僥倖,暗中藏私!”
“啊!”契染半張着嘴,如被扇了一記耳光,臉上火辣辣的,饒是他臉皮厚,此刻也不禁羞愧難當。他素知莫瀾性情剛烈,寧折不彎,開口索要血氣,再度出手,當是存了破釜沉舟之意,但形勢危在旦夕,除此之外,亦別無他法。他只得張口吐出千枝萬葉血氣丹,託於掌心送至莫瀾身前,黯然道:“有勞莫將軍,慚愧啊慚愧!”
藥丸赤紅如火,血紋凹凸不平,纏繞作千枝萬葉之形,莫瀾一看便知,這是轉輪王親手所煉寄託之物,血氣勃發,有種種妙用。契染真是扶不起,轉輪王如此栽培,賜下“轉輪鎮柱”,又賜下千枝萬葉血氣丹,還敵不過區區一個魏蒸,他這些年月,當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莫瀾毫不猶豫,將千枝萬葉血氣丹納於口中,借得磅礴血氣,貫穿全身,精神頓爲之一振。擡眼望去,魏蒸業已變身完全,身軀非復臃腫的怪獸,精幹強壯,人模人樣,尾尻一條長尾,粗如第三條腿,啪啪敲打着大地,如沉重的鼓點,扣人心絃。
契染一步跨出,落足之處塵土滾滾飛旋,箭一般向四下裡飛濺,他臉上肌肉扭曲,驀地大喝一聲,身形化作一抹虛影,一往無前撞向魏蒸,血氣如金蛇狂舞,周身嚴嚴實實覆蓋上一層鎧甲,勁風尖嘯,雷音隆隆不絕。莫瀾看在眼裡,暗暗讚許,契染還是有幾分血性的,先行試探,藉機消耗對方血氣,讓她以逸待勞,看清魏蒸的虛實。
契染使出渾身氣力,毫無保留,吐氣開聲雙拳齊出,魏蒸隨意擡起右臂,張開一層血氣,薄如蟬翼,水紋般漾起陣陣漣漪,洶涌拳力頓時消散於無形,契染臉漲得通紅,寸步難進,連催三道暗勁,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跳樑小醜耳,何足掛齒,魏蒸挪轉目光,落在莫瀾身上,肆無忌憚打量着她的容姿,右臂向前一推,拳力暗勁盡數反彈,契染大叫一聲,血氣鎧甲灰飛煙滅,“轉輪鎮柱”半截鎮入心竅,半截露在外,遍體傷痕,體無完膚,一步步向後退去,踉踉蹌蹌退了十餘步,再也無力抵擋,筋骨寸斷,臟腑化泥,如斷線鷂子般飛將出去。
完了!慘了!契染大口大口吐着鮮血,手腳冰涼,麻木不仁,前所未有的挫敗攫取了身心,一時間渾渾噩噩,萬念俱灰。正當絕望之際,後頸忽然被一隻大手牢牢抓住,將他軟綿綿的身軀提將起來,輕輕放於一旁,契染眼前迷離恍惚,隱約看見一個偉岸的身影,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他苦笑一聲,想要說些什麼,被一通聲嘶力竭的咳嗽打算,涕淚交流,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
魏十七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魏蒸這一手借力打力的神通已臻於化境,契染爲己身重創,雖不致死,一時半刻也失去了反抗之力,好在有莫瀾挺身而出,局勢尚不至於崩壞到不可收拾。莫瀾終究身染劇毒,再怎麼狠天狠地,也只能逞一時之威,留給他選擇的餘地並不大,要麼棄下二人孤身遠遁,要麼出其不意先擊殺一人。
想到這裡,他咧開嘴露出一絲冷笑,若是三皇六王真身降臨,退避三舍也就罷了,憑眼前這兩個傢伙,要逼得他不戰而逃,簡直是笑話。魏十七仰頭望向蒼穹深處,十惡兇星愈降愈低,轟然降下數百道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困住李涉江,將他再次挪入“血域樊籠”中。
李涉江凜然無懼,區區樊籠,又能困他幾時,打破過一次,就能打破無數次,同樣的招式對他是沒有效果的!他徐徐張開雙臂,烈焰騰起,化身火鳳,血翎根根倒豎,彼此交磨,發出金石之音,氣勢銳不可當。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對方將衣袖輕輕一擺,海量血氣勃然而作,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血域樊籠”中,多出一個幫手來,精精瘦瘦,手無寸鐵,愁眉苦臉,稀鬆懈怠,滿肚子不情願,又迫於無奈,只得一腳深一腳淺迎上前來。
李涉江不覺啞然失笑,哪裡來的憊懶貨,縮頭縮腦,站都站不直,喚他出來頂什麼用。
那精瘦漢子翻了翻眼皮,上下打量他幾眼,悶聲悶氣道:“血氣太少不頂事,皇帝不差餓兵,吃飽了纔有力氣打。”
魏十七向“深淵之子”直取血氣,從鎮柱中召出鎮將樊鴟,試試他的手段,沒想到反被抱怨了幾句,他也不氣,也不惱,笑笑道:“血氣無多,將就些,赤手空拳不濟事,借柄兵器給你壯壯膽。”他隨手攝出一物,形同槍棒,一頭粗一頭細,坑坑窪窪凹凸不平,模樣甚是醜陋,正是九頭蛇屍骸煉就的“九頭穗骨棒”。
樊鴟接下九頭穗骨棒,入手沉重異常,急忙提起氣力打點起精神,憊懶之色一掃而空,左右輕輕一擺,體內奇氣化作一縷遊絲沒入其中,“轟”一聲巨響,“血域樊籠”搖搖欲墜,身後顯出一條九頭巨蛇。那巨蛇非是活物,虛實變幻不定,昂起九個腦袋,目光森然,張開血盆大嘴無聲地咆哮着,李涉江猝不及防,血氣爲咆哮引動,失去控制,直往滷門衝去,火鳳之身頓時潰散,一頭栽倒,摔了個嘴啃泥。
他拼命壓制沸騰的血氣,臉色極爲難看,深淵之底天生地長的魔獸,居然被一根骨棒召了出來,他奶奶的,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鎮將奇氣引動九頭穗骨棒,召出九頭蛇虛影,雖無肉身可供驅使,一身神通卻完好無損。魏十七引動星力,全力穩住“血域樊籠”,森然道:“樊鴟兒,莫要浪費時間,快些將他打發了!”
“樊鴟兒樊鴟兒,老子叫樊鴟,沒有‘兒’!”樊鴟肚子裡轉着念頭,五指一緊九頭穗骨棒,露出兇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