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各位闡教、人族的大佬在此,李平安完全不擔心沒人出謀劃策。
然而……
廣成子先說了一遍后土祖巫當年曾做過的善事;
神相風后表明了人族並不敵視后土且願意無條件幫助后土祖巫的立場;
黃龍真人沉吟幾聲就開始一直沉吟;
倉頡先師已開始閉目凝神,思索着一個龘字有多少種寫法。
李平安皺眉看向了太乙真人,又有點擔心跟這位師叔聊天聊多了,會被活活氣死。
“看貧道幹嘛?”
太乙真人翹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喝茶:“貧道不擅謀劃,如果是鬥法如何搶先手,那貧道可以多教導你幾句。”
李平安拱拱手。
火尖槍刺穿伽峰道人臀部的畫面,他可是記憶猶新。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李平安緩聲道:“此前這天地間定有不少入魔之事,只是不知入魔後如何擺脫的魔障。”
李大志問:“天道沒說方法嗎?”
“沒,”李平安有點無奈地攤攤手,“我問了,天道說生靈之患要靠生靈來解,它只負責給生靈獎賞和懲戒。”
李大志抱着胳膊開始低頭思索。
玉鼎真人突然道:“有關入魔,貧道倒是知曉一二,如后土祖巫這般,道心遭玄龜怨氣污染,自身又有執念,與人族煉氣士修行走火入魔十分相近。”
清素在旁道:“若是按煉氣士走火入魔來診治,一般是要先壓制魔氣、再接近其道心,洗淨道心污濁。”
“后土祖巫的魔氣不好壓制,”倉頡沉聲道,“此前後土現身時,方圓數萬裡的大地靈力都在朝她匯聚,她入魔之後,反倒是離着土之大道更近了一些,她的靈力比那玄冥祖巫要高近十倍。”
李大志問:“找十個高手呢?”
廣成子緩聲道:“找十個高手,不如請一位教主出手。”
“師叔的意思是請聖母娘娘出手?”
李平安略微沉吟:
“那我們先確定救助后土之法,有一定把握之後,再去請聖母娘娘吧。
“教主自有威嚴,不宜妄請。
“這樣,師父和廣成子師叔陪我一趟,我用準天帝的身份,去巫地走一遭。”
廣成子與清素同時頷首。
李大志忙道:“我也去!這次去肯定不是幹架了,你好歹給我點參與感啊平安!”
“行吧,”李平安眨眨眼,將自己半面甲拿了下來,遞給自己父親,“爸,我去換身衣服,你用個變形法化作莫問地吧。”
“啊?這不是多此一舉?”
“幫我打個掩護。”
“好嘞!”李大志樂呵呵地笑着,開始調整自身形貌。
李平安去換衣服時,下意識拿出了一件繡金白袍,但他剛要上身就略微沉吟,猶豫一二,給自己換上了一身暖黃長衣。
白袍雖帥,腦袋不保啊。
‘不過話說回來,我來巫地不是爲了找刑天嗎?刑天還沒影,巫族之事倒是一件又一件。’
李平安啞然失笑,整好衣冠、換好鞋襪,一個相貌堂堂、眉清目秀的準天帝即刻登場。
當下,清素駕雲,廣成子與李平安並肩而立,聊着稍後若對方發難該如何應對。
李大志扮成了‘莫問地’,此刻正好奇地各處張望。
臨近巫地邊緣,李平安突然想起了什麼。
墨臨淵的老巢離着這邊不算太遠,要不要喊他過來相助?雖然他的大羅道境是通過天道相助‘水’上去的,但好歹也能做個苦力。
但隨之,李平安就打消了這般念頭。
那隻老烏烏是實打實的天奴,使喚他,讓李平安總有點不太舒服。
臨近巫地,熟悉的情形再現——
數十名戰巫自各處跳來,對着四人定聲大喝:“站住!怎麼又是伱們!”
李平安擡手捋過垂在身前的一縷髮帶,而後揹負雙手,用清朗嗓音道:
“煩請通稟,天庭李平安前來拜會。”
“李平安?誰啊?”
領頭大巫瞪着廣成子,嘟囔着:“你們闡教和人族在玩什麼把戲!”
“好膽!”
李大志一步跨前,散出自身威嚴,指着那大巫喊道:
“你這山野粗鄙客、毒瘴蒙身靈!
“此乃新天庭之天帝!聖母人皇共舉,道門三教同認!你巫族莫不是不想在天地間混了!竟在此地對天帝無禮!”
“天帝?”
那大巫冷笑道:
“上古天帝我們又不是沒弄過!”
李大志瞪眼還要再罵,卻被李平安擡手阻攔。
李平安笑道:“今日我現身,是爲相助后土道友之事,若巫族不需相助,那我等自回就可。”
李平安言罷就要轉身走人,那大巫表情驚疑不定。
“天、天帝陛下!”
大巫喊道:“您當真能……此事當真?”
清素適時開口:“若我們要對巫族不利,何必只請廣成子前輩前來?而今的巫族,可能擋得人族百萬仙兵討伐?”
“這個……您稍候,我們這就去稟告祖!”
大巫轉身一聲呼嘯,七八人身形猛竄、貼地疾飛,轉眼間就已是蹦到了數十里外,幾個起落已是消失不見。
李平安讚歎:“巫族肉身戰技,確實獨領風騷。”
“體修不如靈脩,”廣成子溫聲道,“這是遠古就已有的定論。”
李平安含笑點頭,就着這個話題,與廣成子繼續閒聊了起來。
清素提劍站在一旁,瞧着李平安的側臉,目光略有些出神。
李大志就悠閒多了,此刻搖頭晃腦,想着等了結此地之事後,該如何在洪荒天地間搞搞文宣,心底不由賦詩一首:
‘天帝三顧北巫地,驅兇解魔助古族。’
‘得聞后土困身事,自、自……自啥合適?’
前方林間劃過了厚厚的陰影,李大志擡頭看去,卻是玄冥祖巫直接現身,撲向了此地。
廣成子負手向前半步,目中帶着銳利光芒。
然而,玄冥祖巫身形驟然縮小,自祖巫本體轉做先天道軀,化作了一名身着紫色長袍的女子,自林間上空伴着毒瘴墜落。
她瞧着李平安,感受到了那一縷玄妙的天道之力,目光復雜地靜立了兩個呼吸,隨後竟是慢慢低頭,對李平安做了個有些生疏的道揖。
“巫族玄冥……拜見新天帝。”
“巫祖免禮,”李平安嗓音毫無波瀾,“帶我們去你們族地吧,今日專程爲相助后土道友而來,巫祖勿做他想。”
“多謝天帝。”
……
北洲西南角,臨近那碧綠毒海的懸崖密林間,一羣兇魔各自盤坐,三名接引弟子黑着臉已是罵過了數個回合。
伽峰道人正負手來回踱步。
他着實沒想到,這些往日裡兇狠狡詐、無往而不利的業魔,面對硬茬子的時候,竟會如此軟綿無力、一碰就碎。
也對,道門三教此前一直閉門不出,很少與人鬥法,沒想到各大弟子實力竟再次向前邁了幾個大步。
甚至同爲教主弟子,差距也是頗大。此次巫族之事,也算是廣成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的‘洪荒新時代首秀’,確實給了西方教一點小震撼。
“哎呀!五師弟你就別轉圈了!現在該如何?”
“二師尊連出手的機會都沒,咱們就這般灰溜溜的回去嗎?”
伽峰道人嘆道:“廣成子爲闡教大師兄,手中掌握番天印這般重寶,只有咱們大師兄手持十一品金蓮,纔可與他分庭抗禮,那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更是難纏!更別說還有一個軒轅黃帝!軒轅黃帝有人皇龍氣護身,非普通大羅可比啊!”
“咱們再去請高手?”
“大師兄雲遊天外未歸,二師兄閉門修行不出,誰能敵廣成子?”
“唉!”
伽峰道人長嘆了聲:“貧道此次再次折損修爲,這次事了,也要去修行補過了。”
正此時,一抹金光忽地自高空綻放,一縷玄妙晦澀的道韻突現。
林間衆兇魔渾身亂顫,連忙起身跪拜。
這三名接引弟子忙做道揖行禮,口中齊稱:
“二師尊。”
“嗯,”準提二教主的蒼老嗓音緩緩響起,“損兵折將乃常事,不必爲此多困擾,此間業魔若再有臨陣脫逃、不願出力之事,其道自損。”
一縷縷金光突然砸落,瞬息間鑽入了這二百餘兇魔體內。
衆兇魔止不住的顫抖,低頭深深拜服。
準提二教主緩聲道:“貧道有一記名弟子,可暫敵廣成子,后土、玄冥,我教需得其一。”
高空中的老道張開左手,掌心卻是一隻小巧的玉蟬。
玉蟬動了動身體,背後出現了六隻薄翼,發出了噗噗的震動之聲。
“去吧,當你立功之時。”
準提二教主輕輕揮手,這六翅玉蟬轉身飛向下方。
它只是振了振翅,這天地間的歲月大道似乎在慢放,而它身形轉眼出現在了下方林間,伴着一縷縷玉芒,化作了一名身着白袍、面容英俊到妖冶的青年道者。
青年道者雙手合十,對着伽峰道人等接引弟子行了個禮,轉身對着高空深深行禮。
“弟子定不負師尊所期。”
準提二教主緩緩點頭,身形憑空消散。
青年道者轉過身來,露出溫和笑意,用清朗的嗓音道:
“見過三位師兄,貧道六翅,各位師兄喚我名號就可。”
有兇魔下意識喊出聲:“竟是五兇!上古五兇蟲!六翅天蟬!”
咻!
林間閃過一條細線,剛纔喊話的兇魔渾身一陣,先天道軀上下出現了橫豎交錯的規整細紋,一隻只規規整整的方塊慢慢滑落,一股股菁純的靈力自這兇魔碎屍各處飄起,被周圍兇魔貪婪吸食。
青年道者微微擡眼,緩聲道:“三位師兄,要統御這些不成器的東西,還需鐵腕。”
伽峰道人笑道:“六翅師弟覺得,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六翅只是來聽三位師兄命令的,”六翅天蟬含笑低頭,“三位師兄儘管對六翅下令,六翅的夙願是成爲師尊的正式弟子,能時時聆聽師尊的教誨,絕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
三位接引弟子對視一眼,各自含笑點頭。
伽峰道人道:“二師尊已有明令,我等需小心圖謀,上者謀巫族,中者得雙祖,下者擒后土,那玄冥祖巫自身精血已是不多,要之無用。”
“善。”
“善。”
……
與此同時,巫地之內。
太乙真人等人所在的雲舟,再次飄到了巫地正上方。
龜靈聖母打了個哈欠,趴在甲板上昏昏欲睡,一旁自有風聽竹抱來薄被爲她搭上。
下方那片殘留着此前鬥法痕跡的林間,玄冥祖巫停下身形,指着前方黑洞洞的入口,緩聲道:
“天帝,后土就在下面。”
李平安緩緩點頭,看着不遠處一羣巫族正開心地拆一頭兇魔屍身,緩聲道:
“后土道友如何入魔,天道已是給了我預示。
“后土道友宅心仁厚,爲了護持巫族部落,傷勢不斷惡化,才被北洲各地遊蕩的怨氣有機可乘。
“這次我來,是爲了與玄冥巫祖商議一番。”
玄冥祖巫想了想,緩聲道:“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來人,搬些座椅過來,拿些靈果。”
“是!”
有大巫領命而去。
不多時,一羣巫族搬來了一張大草蓆,又在草蓆上擺好了木墩做成的矮桌和座椅,奉上了幾盤鮮豔的靈果。
李平安瞧着這些果子,擡手捏了一顆送入口中,緩慢咀嚼了幾下。
他正色道:“玄冥巫祖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幫忙救治后土道友,巫族什麼條件都答應?”
“嗯,”玄冥似有些心力交瘁,露出了幾分苦笑,“我知你是人族天庭的天帝,與人皇是一丘之……但你背後有天道,天道比上古似乎強了許多倍,這或許是救后土唯一的法子了,我巫族已經沒什麼不能失去的了。”
廣成子嘆道:“巫族何至於此。”
“此事乃吾之過錯。”
玄冥低聲道:
“因吾之決斷,巫族走上了不歸途,雖說勝王敗寇乃自古之理,但在此事上,吾有着不可推卸之責。
“若后土能恢復正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就是讓吾去給人皇磕頭,吾也認得。”
清素捏了一枚果子放入口中咀嚼,一雙妙目瞧着李平安。
李平安突然道:“刑天何在?”
“刑天?”玄冥皺眉道,“天帝爲何突然問一具無頭屍身?刑天大概萬年前失蹤了,我也無暇顧及,他的屍身染了太多北洲的怨氣和瘴氣,已是有了屍變,早已非當年的刑天。”
“萬年前就失蹤了?”
李平安感覺自己脖子有點發涼,下意識朝着自家師父靠了靠。
他拿出了百用的藉口:
“天道預示,刑天將會成爲新天庭的阻礙,我的條件其實就這一個,就是把刑天的屍身落土爲安。
“不過,既然刑天已失蹤,那我就換個條件。
“我要一批強壯的巫族爲天庭效命。”
玄冥皺眉道:“而今,我族純血巫族只有一千四百餘。”
“這個可以後面再聊。”
李平安看了眼北洲各處,緩聲道:
“此地確實不是適合居住之所,人皇已回去調兵,稍後自有仙兵帶走此地凡人……與凡人相近的巫人。
“玄冥巫祖可否爲我們講講,后土道友入魔前後的細節?
“我只知大概,不知具體,稍後還要去嘗試與后土道友交流一二,只有此地諸事都確定了,我才能去請聖母娘娘前來北洲。”
玄冥問:“你當真能請來聖母娘娘嗎?”
她話音剛落,清素手中的寶劍輕輕震顫,自行出鞘三寸,一縷冰藍仙光閃爍,造化大道的道韻彌散在林間。
李平安輕輕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