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漫天，無數鵝毛般的雪花嘩嘩飄落。
在有些昏暗的光芒照耀下，於地面形成一個個黑影，而後又迅速消失。
望向遠方，這雪夜十分壓抑。
黑暗之中，似乎隱藏着什麼洪水猛獸。
刺骨的寒風吹過，像是怪物的呼吸，令人忍不住直起雞皮疙瘩。
不過這點寒冷，對劉玉如今的體魄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他身體彷彿熔爐一般，不停散發着驚人的熱量，甚至能融化三尺外的雪花。
不過那澎湃氣血所散發出的熱量，卻在隱靈術與強大的控制力下，盡皆被鎖在身軀之中，沒有顯露半點異象。
“沙沙”
劉玉掃了掃肩上落雪，傳來一陣涼涼的觸感，凝眸看向十幾丈外的書齋。
書齋不大，佔地只有兩個籃球場大小，整體風格古香古色，顯得極其低調內斂。
一眼望去，邊邊角角甚至還有一些腐朽的痕跡，看上去有些年頭。
但雖然陳舊，卻細節處卻收拾得極爲工整，看得出來其主人必定常常打理。
書齋大門處，不時有一些修士進進出出，三三兩兩結伴來此看書打發時間。
雖有“品茶樓”那樣的去處，可以獲得肉體上的歡愉，稍稍消磨一些時間。
可肉體上的一時快樂，終究無法彌補精神上的空虛。
當身體本能的需求發泄出來後，精神層面上的更大空虛，卻如風暴一般襲來，並且那麼的不可遏止。
而這時，就需要做一些事情，來填補內心的空虛，看書顯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作爲昌南城唯一的書齋，濟仁書齋一直是修士聚集的場所之一，即使黑夜已經到來。
不過防止有修士傳播“大逆不道”的思想，書齋內所有書籍，都是被妖族篩選過，才允許被放在前臺的。
裡面沒有“危險”的內容，比如各類法術的資料與修煉經驗，多是一些煉丹、煉器之類的書籍，不能夠直接增加實力。
但有一技之長的修士，走到哪裡都會受到重視。
如果能成爲正式的“煉丹師”、“煉器師”，即使實際上還是俘虜還是會受到妖族的一些優待，給予一些有限的特權。
比如說更好的住所、更輕鬆的工作等等，甚至還有“自由”。
只要對妖族有用，即使身爲奴隸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也可以過得比較舒服，成爲奴隸中的上等人。
通過自我學習成爲煉丹師、煉器師，然後享受超人一等的待遇，在妖族的宣傳下，成爲許多被洗腦的修士努力的目標。
所以書齋，一直是個不錯的去處。
暴雪黑夜中，書齋散發着偏暖色的光輝，
劉玉凝視眼前古香古色的建築，心中閃過“濟仁書齋”的資料。
隨後微微搖頭，大步向門口走去。
“噗呲”
“噗呲”
劉玉每一步落下，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一直蔓延到書齋門口。
其實幾十萬年過去，對於聯絡點還存不存在，他心中也持懷疑態度。
畢竟十幾萬年中，足以發生太多太多事情。
雖然安南都護府覆滅的時間還不算長，但距離大唐崩潰已經過去那麼久，誰知道其還有沒有意保留那些聯絡點。
說不定和大幹、大涼一樣，對天南漠不關心呢？
潛入昌南的一個月中，劉玉足跡差不多已經遍佈全城，可卻只找到這一個熟悉的名字。
不知十幾萬年前的聯絡方式，是否被一直傳承下來？
安南都護府，是否已經遺忘了天南？
門口頓步，劉玉剛抖落身上的雪花，就看到一個六旬老者模樣的修士，從門內望過來。
此人留着茂密的鬍鬚，不過大半已經化爲銀白，只有偶爾才能望見一抹黑色。
他身穿一塵不染的深青色儒衫，自然而言透着一種儒雅的氣質，如果忽略微不可查的靈壓，倒真像世俗經歷官場沉浮後退隱的文士。
見有客人到來，青衫老者微笑拱手，打招呼傳達善意。
如果是普通修士，第一印象便能留下好感。
見劉玉隻身一人，而且又是深夜前來，儒衫老者或許是有些不解，問道：
“客何故雪夜踽踽獨行？”
說這話時，老者臉上依舊保持着笑容，或許是習慣如此，習慣與人爲善。
“在下從不孤單。”
拱手回禮，劉玉大有深意道。
同時，他心中有些訝異，因爲這名看似平平無奇的老者，居然還是一名金丹修士。
而且面對自己所扮演的築基修士，居然沒什麼架子。
之所以一眼認出是因爲青衫老者腳上，還戴着一條“禁靈鎖鏈”，只有在禁錮金丹修士時才用得到。
“這樣啊。”
“客人請進。”
青衫老者輕輕頷首，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劉玉微微點頭瞞過門檻，大步走進書齋中。
漫天飄飛的暴雪消失不見，空氣瞬間變得暖和了起來。
步入書齋，他雙目四下隨意掃視，打量着這座書齋的佈局。
房間右側，擺放着一個個巨大書架，書架通體爲原木的色澤，或薄或厚的紙質書籍被整齊放在書架上。
房間左側，則是一排排長長的桌椅。
即使夜幕降臨，也還有着不少修士在此挑燈夜讀，試圖通過這種成爲“有用之人”，改變將來的“命運”。
至於頭頂，則懸掛着幾個巨大的燈盞，其內放置色澤微黃的日光石，使得光線看起來非常柔和。
書籍、書籍、桌椅、燈盞.
一眼看去，這就像是普通的書齋，與世俗書店並無多大不同。
所過修士與書架，劉玉面色如常。
他就和普通來此的修士一般，直奔右側書架而去，並沒有任何異常。
“煉丹基礎”“煉器基礎”
“低階靈草大全”“煉器入門”“容齋五筆”
放眼望去，就跟劉玉事先收集到的情報一樣，書架上盡是關於修仙百藝的書籍，但卻沒有任何能夠直接增加實力的書籍。
顯然，妖族對於這方面的資料，還是非常忌憚的。
“戌時”
看了一眼天色估算現在的時間，劉玉深吸一口氣。
隨後，在書架間緩慢行走着，目光不斷在一步步書籍上掃過，似乎在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書冊。
這一找，就足足是三個時辰。
時間來到丑時深夜，濟仁書齋中其他客人都已經散去，而劉玉依舊在書架間皺眉尋找，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到的東西。
一般過了子時，書齋便會關門打烊，而客人也會自覺離去，不敢影響書齋的主人。
不單因爲書齋之主是金丹修士，更關鍵的是，其乃是一名十分罕見的陣法大師。
就算成爲俘虜，也受到妖族禮遇。享有普通修士可望不可及的特權，比如能在昌南城擁有一座書齋，平時不必參與那些辛苦的勞作。
不過難纏的修士，儒衫老者也見過不少，有着充足的應對經驗。
他暗暗皺眉，不着痕跡擋在劉玉前方，語氣平靜的問道：
“小友找了三個時辰，還未找到需要的書嗎？”
“不妨說出來看看，這濟仁書齋，老朽開了一百多年。”
“每一本書的位置，老朽都清楚記得。”
禁靈環雖然能禁錮法力，但對於神識的影響，卻並不是很大。
這書齋空間也就那麼大，若是用神識掃視，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看一遍，不可能三個時辰還在尋找。
相比正常修士，劉玉這明顯不同尋常的行爲，已經讓青衫老者有些警惕。
甚至於心中，已經在猜測對方是不是火雀族派來，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聞言，劉玉微微一笑，神識悄無聲息掃過書齋內外。
確認談話安全後，他臉上臉色一正，語氣低沉道：
“我在找一本.叫做容齋六筆的書。”
聽聞此言的瞬間，這個歷經數百年風風雨雨的金丹老者，瞳孔都忍不住一縮。
面容僵住，臉上浮現極爲震驚的表情。
有些渾濁的眼神中，閃過震驚、震撼還有懷疑，最後都變爲不可思議！
“道友，容齋隨筆只有五筆！”
一息後，青衫老者面容恢復正常，語氣鄭重道。
話音落下，兩人眼神對視數息，最後都微微點頭。
“道友請跟老朽來。”
神識一掃，確定方纔的談話沒有被偷聽，青衫老者迅速關店打烊，而後如此說道。
說完，他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書，觸動了每個機關。
“咔嚓”“咔嚓”
一陣機關移動的聲音過後，書齋中央的過道上，便出現了一個筆直向下的通道，同樣有微黃的光芒將其中點亮。
“請。”
青山老者說了一聲，便徑直進入通道。
“嗯。”
神識一掃，確定不是什麼陷阱，劉玉微微點頭緊隨其後。
“咔嚓”
兩人進入後，洞口又傳來機關移動的聲音，書齋內又恢復原樣。
“此處佈置有三階極品陣法，而且是側重神識方面的陣法，所以不需要擔心會被妖修發現。”
“即使是四階妖修，如果不是近距離仔細掃視，也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邊走着，青衫老者邊解釋道。
劉玉點了點頭，不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跟在後面。
通道並不長，僅僅片刻兩人就來到盡頭。
這是一處十分簡陋的空間，不存在任何生活器具，可地面卻擺放了許多蒲團。
不像是用來修煉的地方，反而像是許多修士秘密聚會的場所。
“道友可是.”
到地方後，兩人各自在一個蒲團上做好，青衫老者試探性的問道，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在下來自天南。”
沒有猶豫，劉玉沉聲道。
好不容易與安南都護府的修士取得聯繫，他不想因爲遮遮掩掩產生誤會，所以選擇開門見山。
“沒想到啊，沒想到。”
“想不到間隔如此漫長的歲月，還會有天南的道友前來。”
“這一路上，道友想必是歷經險阻、九死一生吧？”
仔仔細細打量劉玉，青衫老者語氣唏噓。
“些許坎坷，不值一提，都已經過去。”
“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心中閃過慕雲煙、高劍寒、蒼樓老道的模樣，劉玉淡淡一笑，隨口道。
聞言，青衫老者沉默不語，穿越橫斷山脈是何等兇險，他清楚知道。
過去十幾萬年中，安南都護府曾做過無數次嘗試，可都盡皆以失敗告終。
安南都護府，是由大唐“聖武帝”，在開闢昌南古道時成立。
存在的意義，便是爲了保護古道，維持天南與中域的緊密聯繫。
可隨着大唐的覆滅，都護府存在的意義也逐漸發生變化，從昌大南疆，最終變成“求存”。
但或許是沒有完全忘記初衷，亦或者是其它原因，張家執掌都護府的十幾萬年中，一直都有派修士嘗試聯繫。
一直到六千年前，火鳳族忽然發起攻勢，安南六洲接二連三淪陷，纔不得不停止行動。
“道友來得可真巧，要是再過十年，恐怕就見不到老朽了。”
“這濟仁書齋，是整個安南都護府最後一處聯絡點。”
“但因爲現在的局勢緊張，又一直等不到天南修士到來，上面已經決定將此處裁撤。”
“最遲十年，就會撤掉。”
沉默了一會兒，青衫老者嘆道，語氣有些莫名的複雜。
“那在下恰逢其時！”
劉玉淡淡一笑說道。
“老朽張濤，不知道友如何稱呼，來自？”
感嘆幾句，思及不能消失太長時間，張濤臉色一正問道。
“在下古城。”
“至於來歷？”
“與中域失去聯繫後的這麼長時間裡， 天南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存在的宗門，基本已經覆滅。”
“古某的師門，失去聯繫後才建立。”
劉玉隨口報出編撰的化名。
來到中域，未免遭遇什麼詭異的神通或者詛咒，他決定一直使用化名行事。
說着，他不再用隱靈術遮掩，放出金丹中期級別的靈壓。
感覺到這股強大的靈壓，張濤卻神色如常，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因爲在此人的想象中，能夠穿越橫斷山脈的修士，必定天驕級別的人物。
不可能輕易被妖修抓到，並屈辱地成爲俘虜。
介紹完，不待劉玉詢問，張濤主動開始介紹如今安南都護府的情況。
“自從“聖武帝”，設立安南都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