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死
她將樹枝用力的向下刨去,好像要刨開自己的心。
不能,何以寧,你不能這麼自私,你選擇了顧念西,就是放棄了爸爸,你怎麼可以這樣忘恩負義。
顧念西還在等待,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是單調的泥土翻動的聲音,雨水淋溼了她嫺靜的臉龐,讓她的表情如同霧裡看花。
她低垂着小小的頭顱,泛白的脣微微開啓……
還未等吐出那幾個音節,手中的樹枝突然斷了,緊接着紋絲不動的石頭竟然有了一絲鬆動,何以寧大喜,“顧念西……我挖到底了。”
他難得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來,她的堅持總算沒有白費。
何以寧跑過來,臉上的笑容燦爛的盛開着,被雨水滋潤的更加嬌嫩,“我們一起推。”
“嗯。”
四隻手放在面前的大石塊上,他喊了聲“一二三”兩人用力往前一頂,巨大的石塊被迫轉移了重心,晃動了幾下後終於鬆動了。
顧念西將自己早已麻木的右腳抽了出來,感覺這條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何以寧急忙去看他的傷勢,他用手一擋,“不用看了,應該是斷了。”
他穿着厚重的軍靴,如果斷了的話,脫下鞋子會很麻煩。
“那我先把你腿上的傷處理一下。”何以寧蹲在他面前,從後面的揹包裡取出繃帶碘酒,把他的褲腿挽高,這裡條件有限,只能做簡單的清洗包紮,她纏好繃帶後,又伸手去摸了摸那小女孩兒的頭,很燙,像是流行性出血熱的症狀,但沒有經過專業的檢測,她又是外科醫生,並不敢確定。
“扶我起來。”顧念西按住一條傷腿,撐着另一邊的岩石。
何以寧急忙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藉着她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他的右腳折了,一定很痛,可是這個男人就像是沒有痛神經似的,再痛也一聲不吭,但那緊鎖的眉頭,額上不斷滲出的冷汗卻出賣了他。
何以寧用袖子替他抹了把汗,“顧念西,疼你就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顧念西狠狠瞪她一眼。
開玩笑,他顧念西受過比這重十倍的傷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她當他是弱質芊芊的女人,就知道哭。
看她現在的樣子,他沒什麼,她反倒都要哭了。
蠢女人!
“何以寧,你把這孩子放到我背上來。”
“我來背吧。”
他又是兇狠的一眼,把她嚇得沒敢再說話。
何以寧將那孩子抱起來趴上他的背,他握住孩子環住脖子的兩隻手,固定了。
“你的腳能行嗎?”何以寧還是很擔心,他的腳根本就不能落地吧,斷骨之痛不是常人所能忍耐的。
“別哆嗦,走。”他回頭看着陰沉沉的天,這裡土層不穩定,很容易再次發生泥石流,他們得儘快離開。
“那你扶着我點。”
他沒說話,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這麼瘦弱,真怕把她壓趴下,可是他的腳的確要借她的力量,否則,他可能一步也走不出去。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支撐着往回走,走得很慢很小心。
天漸漸的黑了,雨卻還是不停,這樣的天氣彷彿是一塊吊在頭頂上的鐵塊,隨時要提防着它忽然下落。
沒走多遠,顧念西鼻翼翕動,似乎誘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回過頭,就見剛纔他們呆過的地方,土層開始鬆動,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一股泥漿奔涌而出,迅速淹沒了那兩塊岩石,速度快而狠。
“何以寧,往側面跑。”他大喊一聲,拉着她的手調轉方向。
她也慌了,本能的跟着他。
他的腳一定很疼,因爲每踩一下都落在地上,額上的冷汗和着雨水不停的往下淌。
他們沒命的奔跑,泥石流在後面緊追不捨,但畢竟一個傷,一個弱,還多了一個孩子,沒跑多遠,泥石流便傾泄而下。
顧念西沒有絲毫猶豫,將背上的孩子往何以寧身上一扔,然後張開雙臂將她撲倒在身下,同時,泥土卷着石子從背後撲來。
何以寧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身上重得彷彿壓着千斤巨石,嘴巴和鼻孔裡滿是泥沙。
她拼命的咳嗽,總算咳出了一些泥土,身邊是那個可憐的孩子,背後是顧念西。
顧念西,她猛地一驚,他怎麼樣了?
泥石流向山下傾斜而去,隆隆聲依然鼓譟着耳膜。
她的耳朵裡也是泥,多得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快聽不見了,“顧念西,顧念西……”
他趴在她的背上,沒有聲息,垂在她肩膀上的手沾滿了黑黃的泥土,早已沒有了本來的顏色。
何以寧的胸口又悶又疼,她不能動,只是一聲一聲的喊着顧念西的名字。
不,他不能死,他怎麼可以死,他在這荒山野嶺丟下她,她該怎麼辦?
“顧念西,你不能死,你不能這麼自私,你是打不死的暴龍,你快說話啊。”
“顧念西,你回答我……”她哭出來,眼淚和着泥水一起流淌,“顧念西,大混蛋,醒醒,你別死……顧念西……”
“蠢女人,吵死了。”他忽然說話了,聲音很弱,弱到被雨聲一蓋幾乎就要淹沒了。
何以寧大喜過望,又哭又笑的,“顧念西,你清醒一下,你不能睡。”
他又是半天沒動靜。
何以寧急忙喊,“顧念西,顧念西。”
“吵……”他的臉貼着她的脖子,呼吸弱不可聞,“何以寧……我們要是活着回去,就不離婚了……行嗎?”
他沒有什麼力氣了,最後的支撐只是重複了這個問題。
何以寧咬着牙,鼻子酸得厲害,她毫不猶豫的點頭,“嗯,不離了。”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開心,他現在說什麼都行。
他似乎滿意的笑了一下,更緊的貼着她,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顧念西,顧念西。”任何以寧怎麼喊,他都沒有再說話。
天色越來越暗,何以寧的嗓子也喊得啞了,他們被埋了一半,身上全是厚重的沙石,如果不是泥石流的規模比較小,如果不是他們逃跑的及時,現在已經被徹底的埋成了墳頭。
關鍵時刻,他用身體擋住了她,將外界的傷害減輕到最低,她很難想像,他此時傷痕累累的模樣。
顧念西,你這個傻瓜,她的淚流下來,緊緊的咬着發白的脣,傻瓜!
八哥虐我千萬遍,我待八哥如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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