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與正義
顧念西將福袋揣起來,從身後的揹包裡取出一本小學生用的田字格本和一個破舊的書籍。
顧奈好奇的問:“什麼東西?你從哪個垃圾堆撿來的?”
他神色凝重而認真,“這裡的東西關係到我們顧家的存亡,你敢看嗎?”
顧奈不明所以,擡起迷茫的眸,“小四,你搞什麼?”
他沒有把東西遞過去,而是嚴肅的問:“如果這裡的東西能夠指證老頭子當年的罪行,你會把它公佈於衆嗎?”
顧奈一時愣住了,視線停在那兩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本子上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簡單,你當初也說過,何以寧在老頭子的藥裡做手腳一定是有她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就是,老頭子當年害得他們何家傾家蕩產,何威的死也跟他脫不了干係。”
聞言,顧奈一臉震驚,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向倍受崇拜的父親竟然還有這樣不堪的過往,而且,顧念西的話似乎還沒有說完。
果然,他接着說道:“中央特工處的人一直在調查他,他們懷疑他當年勾結毒梟殺害自己的戰友,然後大量的謀取財物,而現在的顧家集團也是用這筆錢發展而來的。”
“小四,你知不知道你說的事情如果屬實的話,後果有多嚴重?”顧奈神色凝重,心情複雜,雖然不想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是顧念西不會開這種玩笑來逗他玩。
“我知道。”顧念西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我才說,這裡的東西關係到我們顧家的存亡。”
顧奈一時不知如何抉擇,這件事情他實在是太意外了,讓他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小四,我可能需要冷靜一下才能答覆你。”
“我知道你可能一時無法接受,我給你時間。”他看向手中的東西,“他曾經的一個戰友叫林有盛,曾爲國家爲人民出生入死,可是現在,他家徒四壁,奄奄一息,這本子上的暗號就是他敲打出來的,他失去了記憶,可是仍然記得某些事情。”顧念西的眼中浮動着淒涼,“每每想到我們的榮華富貴和無上地位是用這些人的鮮血換來的,我就感覺到良心不安,這樣的顧家,你還想要嗎?”
顧奈震驚的望着他,腦海中轉過數個念頭,他也是當兵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在戰場上戰死的那些戰友,他們的死不但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也帶走了家人後半後的希望,悽慘無比。
他閉目沉思,良久才睜開一雙熠熠星目,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將顧念西手中的東西拿了過來,雖然眼神中依然有糾結,可軍人的天性讓他最後選擇了站在正義的一邊。
“小四,我幫你。”
顧念西明明應該笑的,可他笑不出來,沒有兒子要把父親親手送上絕路還能笑得出來,沒有人會比他更難過。
小時候,他調皮搗蛋,沒少挨顧震亭的打罵,可是顧震亭喜歡他的時候會像一個普通的父親那樣把他抱在膝蓋上,對他講,小四啊,你要快點長大,爸爸將來的事業就全靠你了。
他打架受傷,他雖然會罵他,卻還是會幫他包紮傷口,小四,男孩子受傷流血沒關係,但是不能流眼淚。
他是那樣崇拜他,崇拜他萬軍拱衛,一呼百應,那是他從小到大的偶相。
顧念西緩緩靠在栗子樹上,頭上的蕭條落了他一身,他垂着眸,看不清眼中深淺,“三哥,你會怪我嗎?”
“沒人比我更理解你的感受了。”顧奈緊緊握着那些薄脆的紙張,好像化成了鋒利的刀刃刺進了心底,一邊是自己的父親,一邊是正義,上帝給他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難題。
兩兄弟倚着樹幹,安靜的都沒有說話。
半晌,顧奈忽然說道:“你讓我查那個女特工曙光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他這才淡淡的擡起眸,冷嘲,“你辦事效率夠低的。”
“要查一個特工的真實身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況她一直都隱藏的很好。”顧奈說着,神色忽然就凝重了起來,“這個曙光的真實姓名叫唐言熙,你知道她是誰的女兒嗎?”
“誰?”
“唐笙。”
顧念西終於有了表情,他從樹杆上起身,好像一隻豹子做足了捕獵前的準備,眼中冷凝,慢慢凝聚出一股颶風,“你說的是灰網的唐笙。”
他聽不出自己的語氣中有那麼一點拒絕的味道,他很不想顧奈所說的話是真的。
“沒錯,灰網的當家老頭子唐笙,瞳鳥的死對頭。”
顧念西反應了一會兒,“唐笙的女兒爲什麼會去做特工?”
“老虎的兒子將來一定是吃肉的,但是人不一樣,唐言熙的骨子裡流淌着正義的血液,她崇尚的是和平正直,所以才瞞着自家老爸做了特工,而且……她還喜歡上了一名營長,那名營長當年是灰網的臥底。”
“後來呢?老頭子一定棒打鴛鴦了吧?”
“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總之她和那名營長全都犧牲了。”顧奈說到這裡,並不是重點,重點的是……他扔掉手裡的一片枯葉,“小四,你想過嗎?如果那兩隻玉墜真的是同一塊玉打造的,以寧她很可能是……唐笙的女兒。”
“別說了。”顧念西直起身子,轉身就走,“破譯密碼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等你的消息。”
一直走出很遠,他都沒有回頭。
他知道何以寧的身世,她從小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何威和林容只是她的養父母,他們視她爲已出,她也待他們如親生父母,沒有血緣,勝似血緣。
可他沒想到的是,一塊小小的玉兔竟然牽扯出這樣離奇的身世。
如果何以寧真是唐笙的女兒唐言熙的妹妹,她要站在怎樣的立場上來面對自己的親人,而他又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她的親生父親——大毒梟唐笙。
他揉着額頭,突然覺得心頭涌上如冬日炎涼的悲傷,絲絲縷縷,冷卻了整個心房。
何以寧,你讓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顧念西拐出公園,腦中紛亂的思緒讓他放鬆了警惕,當他覺察到身邊的環境有異,迅速去掏腰間的槍,耳邊伴着數道子彈上膛的聲音,“四少爺,老爺要見你。”
爲首的那個人正是阿權。
顧念西依然慢條斯里的把子彈推上去,把玩着手裡的槍,“就憑你們幾個?”
“四少爺,老爺不想傷到您,請您配合。”
“配合着讓你們抓?”
阿權面無表情,好像只是在例行公事,“的確,我們幾個不是四少爺的對手,但是老爺說,如果四少爺不乖乖的跟我們回去,他就會把五小姐當年的事情告訴她。”
顧念西眸色一凜,有火光迸出,“他知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顧玟,他心中永遠的痛,他竟然用顧玟的事情來要挾他。
“老爺說,他最心疼的就是五小姐,不希望看到五小姐受傷害,但是四少爺執意不肯回去的話,他別無選擇。”阿權說完,篤定的望向他。
黑暗中,顧念西終於緩緩放下持槍的手臂,嘴角的冷笑不斷擴大,直到現在,他才漸漸看清那個他自小崇拜的人,他當真是爲了權利與金錢可以把任何東西都拿出來做賭注,包括他的兒子女兒。
“我跟你們走。”他妥協了。
“四少爺,請。”
顧念西知道這一次回去,凶多吉少,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何以寧,只希望向宇能夠保護好她。
何以寧躺在牀上,睡意全無,她一次次的撥打顧念西的手機,可是傳來的都是提示關機的機械聲。
她終於無法再等下去了,起身穿了件衣服就要出去,剛拉開門就見向宇柱子一樣的杵在那裡,似乎早有預料,“何小姐,你不能出去。”
“我要去找顧念西。”
沒有他的消息,她這顆心怎樣也無法安定下來,好像預感着有些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向宇攔住她,堅決的搖頭,“不行,我答應過四少要保護好你,所以,你哪裡也不能去。”
他的頑固讓何以寧頓時火起,聲音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你不讓我去找他,那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只想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安全的?這樣也不行嗎?”
向宇依然是面無表情,“四少有四少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原則,如果何小姐想知道,我可以去查,但是你一定要留在這裡才安全。”
何以寧深呼了口氣,終於安靜下來,她垂了眸子,爲剛纔的衝動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朝你發脾氣。”
“沒關係,你也是擔心四少,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打聽他的消息。”
“嗯,謝謝你。”
何以寧關上房門,倚着門站了好一會兒,去找他只是她的一時意氣,就憑她又能做什麼,她處處需要他的保護,可是他一旦有事,她卻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呆在這裡乾着急。
這一夜,她又是無眠,早晨醒來的時候頂着兩隻熊貓眼。
向宇果然不在家,一定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林容在廚房喊:“寧寧,吃飯了。”
她坐在餐桌前,一臉的無精打采,林容心疼的摸着她的額頭,“傻丫頭,怎麼一副霜打的模樣?”
她搖搖頭,“沒事啊,媽,昨天晚上沒睡好。”
“對了,向宇那孩子呢,怎麼不見他。”
向宇昨天晚上睡在客廳的沙發牀上,此時牀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好像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
“他有事出去了。”何以寧喝了幾口粥,沒什麼胃口,在林容的一再逼迫下才吃了半張油餅。
放在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抓了起來,脫口而出,“顧念西。”
“何醫生,是我,王經偉。”王經偉的聲音很低沉,“何醫生,四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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