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了頓,再看向應莫幽時,卻見他直直地望着付君言,滿面驚愕。
付君言撞上他的眼神,彷彿逃避般朝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就想離開。
應莫幽瞧見他這個動作,立即前進幾步想將他攔下,卻被付君言輕易地躲開,接着腳尖點地身形騰起。
應莫幽氣急,終於怒吼出聲:“付君言,你給我站住!”聲嘶力竭,說完,眼眶竟隱隱泛紅。
我雖早有猜想,卻依舊忍不住一陣心瀾起伏:果然,他們兩人之間的糾葛,纔是最說不清楚的。
付君言聽見應莫幽的叫聲,動作一頓,就在這一瞬間,應莫幽猛地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狠狠拽了下來。力道之大,險些讓付君言落地不穩。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怒視着他,眸中燃燒着灼灼憤怒:“我讓你站住,你聽到沒有?”
一貫帶着些命令的口吻,讓付君言都忍不住有些哽咽,他微微垂下頭,低低地回了句:“聽到了……”
曾經,每一次應莫幽發火時,付君言都是這種帶着些委屈的語氣,將他本就燃燒得不算盛的怒火徹底澆滅。而今,即使過了這麼久,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原來,他們兩人之間,有些東西,是永遠,永遠也不會變的。
想到這兒,應莫幽心頭一軟,手上的力道這才漸漸鬆了些,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驚詫,懊悔,憤怒,心疼……種種情緒充斥着他的胸腔,讓他幾乎無力去思考其他任何事。一切曾經被自己有意忽視的細節,都逐漸地一一浮現在腦中,讓他一陣窒息。
只要一想到,對方爲了自己,竟然甘願放棄副閣主之位,成爲璃剎閣的叛徒,還必須時時刻刻提防追捕他的殺手,甚至一次次,明明是爲了幫自己,卻忍受着自己的誤解,怨恨,他就會從心底涌起深深的無力感。
他從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痛恨到,恨不得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付君言,之所以會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因爲他,都是,因爲他……原來,他活在這個世上,只會拖累無數的人。十年,不知不覺,他和付君言,竟然已經決裂了整整十年,也或許,不止十年。
付君言的背叛帶給他的刺激太大,以至於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從未仔細想過對方爲什麼會突然有此決定,只是一味的去怨恨,去報復,再加上柳沐與澹臺悅的事,更加激化了他的仇恨,如今想來,真是,愚蠢至極!
“付君言……”他低聲喃道,你真是,太傻了,爲了我,犧牲這麼多,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的鼻頭有些發酸,他們兩人都不說話,卻似乎在短短的片刻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將這些年來的所有誤解都一一化去,所有的仇恨,也都頃刻間消失不見。或許,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麼仇恨,應莫幽,只是因爲太在乎付君言,纔會這樣做,他想讓付君言知道,背叛自己,是他此生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就像,他曾經對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由於這個原因,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如今,所有的恨意都隨風消散,那麼剩下的,也只能是無盡的悔恨,還有曾經,被應莫幽所遺忘的,深埋在心底的感情。
那麼,壓在他心頭最大的陰霾,也終於可以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