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謀定而後動

紫宸殿,趙德昭正低首在宣紙上寫着字兒,寂靜無聲之下,只聽染滿墨汁的狼毫翠玉筆在宣紙上沙沙作響。

江山萬里,朕主何方!

八個字似乎是一揮而就,字跡圓潤,筆勁柔綿,但收筆與入筆之間卻是筋骨有力,暗藏銳利鋒芒。

將狼毫翠玉筆放在手邊精雕日出山河的黃花梨筆架上,趙德昭雙手拿起宣紙,目中精光閃爍,很是仔細的盯着宣紙上寫出的八個字。

幽幽的清香從墨跡中傳來,這是趙德昭最爲喜歡的‘狻猊’研磨出的味道,而此時此刻,他卻沒有了往日心神俱爽的快感。

未登大位之前,可謂是日思夜盼,極力想着入主這本就該屬於他的巍巍宮閣,可如今真的坐上了皇位,又是多了讓他窒息難安的苦惱。

直到那一夜,趙德昭才明白王薄與衛莊的可怕之處,舉手投足之間,竟是左右了大半的羽林軍,更爲重要的是宮中與他朝夕相伴的宮女侍衛也有他們的手下,這樣,作爲帝王,怎能不寢食難安?

倘若有朝一日,此等局面再現,那被拖下皇位身首異處的又會是誰?

想到這裡,趙德昭狹長的雙目中閃過一絲的兇狠,氣息在下意識間變得粗重起來,將手中的宣紙給揉成了團,很是用力的甩向一邊。

皺成團的紙球順着臺階滾下了大殿,落在了數丈之遠,最終停在了躬身疾步進來的彭雁腳下。

見到這突如其來的紙球,彭雁心中起初着實是驚到了,止住身子,擡首瞧了眼高處冷着臉的趙德昭,見他正怒目看來,當即背後如鍼芒刺過,驚慌之下,又是將頭給低下,待在原處,不敢前行,亦不敢出聲。

好一會,殿上傳來冷哼,“你這奴才,進來作何!”

聞言,低首躬身的彭雁這纔想起進殿是有要事通報,只是被剛纔趙德昭冷怒的模樣給驚住了,將話給憋在了心裡,沒敢道出來而已,此刻聽趙德昭問起,忙行禮輕聲道,“官家,奴才有事稟奏。”

“說,再與朕磨蹭,便一刀要你的狗命!”

身子一哆嗦,彭雁舌頭打着顫,“回稟官家……官家……宮中的那些人都跑了……”

“什麼!”

趙德昭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那些人,是指‘羅網’與‘流沙’暗插在宮中內侍宮女,因心裡一直有着忌諱,所以從登基以來,他雖然未對‘羅網’與‘流沙’作出反應,也未對王薄與衛莊採取行動,但在私下裡,他早已經派出心腹調查,只待時機成熟,或是使他們效忠於自己,或是一網打盡。

任憑趙德昭怎麼盤算,終究是沒有想到這些潛伏在他身邊的人在不聲不響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皇城禁地,來去自如。

還將他這大宋江?宋江山的帝王放在眼中了麼!

白皙的手砸在了桌案上,硯臺中濃墨濺出,在攤開未書寫的宣紙上落下數個大小不一的圓點。

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之後,趙德昭瞥了一眼彭雁,“可找到那衛莊?”

聽得這話,那彭雁額頭上冷汗溢出,“回官家,衛莊行蹤詭異,奴才已經加派人手,相信很快便有了消息……”

“廢物!”

寬大的袖袍甩過,劃過半空,發出‘嘩啦’的一聲脆響,彭雁聞聲,雙腿一曲,跪伏在地,口中不斷念叨着求饒之言。

許久,趙德昭氣息漸漸平復,衛莊神秘萬分,趙光義都不曾降服,定是有着過人之處,穩住起伏的胸口,將那沾了墨汁的宣紙掀開,操起狼毫翠玉筆,在新的宣紙上寫出一個‘忍’字來。

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謀定而後動,方能爲常人所不能爲之事。

這個‘忍’字,趙德昭不知已經寫了多少遍,早已經將橫鉤豎筆展現的爐火純青,見了‘忍’字,又是深吸了口氣,繼而將手中的筆給慢慢的放了下來。

“擺駕去祁國公。”

既然尋不到衛莊,那便從王薄處下手,不能懲,那大可親近施恩與他,但有一日,那‘羅網’與‘流沙’會如大宋江山一般,納入手中。

念及此處,趙德昭雙手似乎抓牢了何物,慢慢的握成了拳頭。

聖上有令,彭雁自是拔腿去張羅去,待往後退了幾步,恰又記起了事情來,又是略帶懼怕的道,“官家,奴才聽人來報,文武侯改了字號。”

“哦?”

趙德昭輕聲一聲,並未擡首,依舊盯着宣紙上那個‘忍’字,停頓了少許,這纔開口,“改成了什麼?”

“楊延風。”

說完這句,偷偷瞄了眼殿上的趙德昭,見他面色似乎有所緩解,彭雁心裡暗自鬆了口氣。

果然,這是個好消息。

“你這奴才,怎的還不出去!”

一聲低喝在耳邊響起,雖是怒罵,但跟隨趙德昭多年的彭雁明白,官家的火氣已經有所消減,忙應聲躬着身子急速退了出去。

皇城外十里,不及富貴風光的朱雀橋,甚至連最爲繁花的鬧市街區都相距甚遠,就是這般尋常清冷的小巷,坐落着歷經五朝而依舊顯赫萬分的祁國公府。

青瓦粉牆歲月斑駁,燈籠數只隨風搖曳。

兩座石獅立在門前,朱門緊閉,不見當值門僕,亦不見刀戈侍衛,氣派竟不如富紳商賈之戶。

看到如此情形,彭雁不禁皺了皺眉頭,這還是他第一次來祁國公府,曾經,趙德昭落難,雖說乃是皇親貴族,但身份哪裡能和坐擁高位的王薄相比。

可是,着實也未想到祁國公府邸竟是這般普通,乃至讓看慣了樓殿宮閣的彭雁心生出了‘寒酸’二字。

“嗒嗒嗒。”

不待輿中趙德昭發話,彭雁小跑着上前敲着門間所掛的獸環,只是許久都不聽得門內有響聲,頓時覺得頗爲焦急,又是擡首準備再度敲門並要扯開嗓子來喚人。

“不得無禮。”

身後,趙德昭已經下了華輿,他這一發話,彭雁哪裡還敢有所舉動,忙放下手,唯唯諾諾的立在一邊。

就這樣,春光三月裡,一間尋常卻不普通的院子前,立着大宋最爲權貴的天子;巷子裡,佈滿了衣甲光亮,殺氣騰騰的兵甲。

“吱呀。”

終於,門被打了開來,一個面向敦厚的中年男人探出了身子來,見到趙德昭一行人,眼裡閃過絲許疑惑,隨即才驚慌的向其行禮。

絲毫沒有慍色與不快,趙德昭免了來人所行之禮,隨即阻止了他進院通報,大笑着在前率先而行。

穿過不寬敞但四周種滿豔麗花草的廊道,眼前變得略顯開闊,卻是到了一處假山細水前,小巧的亭臺裡,王溥一身素袍,對着涓涓流水安然品茶。

“王師可在!”

爽朗的笑聲下,趙德昭快步走了上去,而聞聲的王溥顯然是未曾料到官家突然造訪,當即慌張的起了身,匆匆走來行禮,“老臣見過官家。”

“王師無需多禮,朕在這宮中閒來無事,一時興起,到了國公府,可是打擾了王師的清淨?”

“官家切莫這般,老臣哪裡擔當起。”

王溥連連行禮,疾呼使不得,趙德昭卻是搖了搖手,“無妨,王師也曾爲朕授業解惑,自然是當得起。”

趙匡胤在位時,王溥曾任太子少保,而那時候的太子,正是趙德昭,因而這聲王師,倒也是稱呼的得。

見趙德昭執意,王溥也不好再做推辭,令人重新送來茶水,二人就坐在亭子裡,說起了話來。

不過,大抵是趙德昭在談論着往事,一邊說道,一邊唏噓不已。

“王師,朕自從登基之後,便寢食難安,有些話兒,憋在心裡,不敢與外人道也。可藏了久了,只覺得難受的很。”

趙德昭嘆了口氣,端起茶水,抿了口,“你說,朕可以當好這皇帝麼?”

對面,王溥臉色一變,起身作禮道,“官家天資聰慧,勤政愛民,文武百官各司其職,我大宋江山又怎能不興盛?”

聞言,趙德昭似乎得到了安慰,放下手中青花盞,點頭輕笑着道,“王師說得對,朕還年輕……”

稍後,趙德昭語鋒一轉,又是說了些舊話,王溥則是再次靜靜的聽着,待他說累了歇息之時,這纔出言道,“老臣有一事本打算待早朝再與官家提出,恰巧今日聖駕擺到老臣寒舍,便想着趁此機會將它給說道出來,還望官家恩准。”

“王師但說無妨。”

“謝官家。”

王溥起身行了一禮,禮畢這才繼續道,“老臣深受先皇囑託,終日惴惴難安,恐怕有所懈怠,只是這些年,老臣人孤力薄,有辱了先皇之命。好在先皇在冥冥中相助,使得官家登基,大宋江山不再落入旁人之手,實乃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似乎有些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待手絹從嘴邊拿開後,雪白的絹布上,一抹紅豔別樣引人注目。

王溥全然沒有在意這些,他面上多了絲許潮紅,好一會在緩和了情緒,卻是深嘆了口氣。

“只可惜光陰不等人,蹉跎間,老臣已經年近花甲,身子骨也染病過多,再無往日精氣。”

“王師可是身體不舒適?“

趙德昭急忙道了一句,稍後雙目滿是關切的盯着王溥,“朕這就傳御醫來,爲王師好生調養。”

謝過趙德昭,王溥又是繼續道,“老臣的病時日已久,就算是華佗在世,怕也是無力迴天了,如今官家主掌江山,老臣也能安心回幷州了。”

“王師這是要告老還鄉!”

趙德昭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知曉王溥是幷州祁人,眼下這番話,自然是要請辭。

王溥點了點頭,“老臣行將朽木,才學亦是無見長之處,居高位,則心中慼慼有愧,請官家恩准。”

說罷,王溥彎腿跪拜,白袍之下消瘦的身子因咳嗽而顫動起來,一陣暖風吹過,撩起他披在身後的根根銀絲。

“唉……”

趙德昭嘆了口氣,上前攙扶王溥,“王師快快請起,朕依了你便是。”

也許是王溥請辭,讓趙德昭多了離愁別緒,話語間明顯多了失落與感傷,因而又是待了片刻,就帶人回宮去了。

“大人,喝些茶水漱漱口吧。”

先前開門的中年人端着一杯清茶,悄無聲息間,立在了王溥的身旁,而後者儼然已經習慣了這等情形,接過杯盞,嘴中和着茶水,繼而吐了出來。

水落在磚石上,帶着絲許的紅色。

擦了擦嘴邊水漬,王溥笑着道,“鴻雁,多虧了你機靈,在手絹中加了個夾層,內含雞血,才讓老夫躲過一劫。”

“大人,那我們眼下該……”

將手裡血跡斑斑的手絹丟在石桌上,王溥捋了捋鬍鬚,“老夫確實時日不多了,我今日請辭,也算是能保住‘羅網’。該做的與不該做的,都做了差不多了,是時候迴歸故里了。”

說着,王溥看着自假山落下的細流,深深長嘆,似要道盡一生過往與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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