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兒，別說了。”雲霜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要動搖了。她在江湖幾年，雖也有艱難困苦的時候，但是過得開心自由。即便心裡覺得空虛，也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纔會想起這一點。
可是，如今心中的空虛是彌補回來了，但卻付出了太多。從她找到慕梨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今天的結局。誰讓她是個倔強的人，一旦決定就不肯回頭，就算是頭破血流也不會有怨言。
“我還有許多事要擔憂，很快就沒有辦法顧及到你了。不過妍妃應該會照顧你的，我也不用太擔心。我今天過來就是看看你，這宮中冷清，也沒有什麼人和你說話，你若是覺得悶，可以出去走走，或許還能遇見老朋友呢。”慕梨瀟說着，就要往外面走。
不過雲霜叫住了她。雲霜心裡一直都有個疑問，前兩天因爲種種事情，並沒有問慕梨瀟，今天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
“還有什麼事？”慕梨瀟疑惑地頓住了腳步。
“我想知道，那個黛妃究竟是誰，聽說是瀟兒你一手提拔的？”
“你怎麼突然問起黛妃的事情了？”雲霜和徐梓黛難道不是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過她仔細想了想。
記得蘭妃說過，徐梓黛之前還是個生活在海棠園的無名氏，並且是由宮女們施捨活下來的。難不成，雲霜也是施捨她的宮女之一？
“我只是覺得她的樣貌聲音很是熟悉，像是我以前在宮裡見過的一個人。”
雲霜這麼一說，慕梨瀟就明白了。她果然是見過以前那個無名氏的。所以看到徐梓黛纔會覺得驚訝。不過，她在徐梓黛面前應該也是表現出了失憶的樣子吧，要不然徐梓黛怎麼會沒有絲毫緊張。
這麼說來，雲霜可是比蘭妃要了解徐梓黛多了！
“你是，在海棠園見過她吧？”慕梨瀟也不想拐彎抹角，直接問了。
雲霜也是十分驚訝，“瀟兒怎麼會知道？”看來慕梨瀟對於那個人的身份還是有所瞭解的。畢竟在她那裡吃了虧，怎麼都要注意一些。
“之前都是我看走眼了。我剛入宮不久，並不知道那個海棠園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在那裡遇見了她，她自稱叫徐梓黛，是個八子，體弱多病，所以未曾得到臨幸。如今好不容易養好了身體，就想借助我得到皇上的垂憐。”
慕梨瀟嘆了口氣，“那個時候我一心想着她以後可以幫我的忙，在後宮爲自己發展人脈，一時大意，沒有去查她的身份，就在宮宴上爲她安排了一段舞，讓皇上能夠驚豔於她的美貌。”
“皇上的確覺得她很美，但並沒有垂憐於她。後來還是我提議，才封了她爲美人，之後我皇上與我鬧了些不愉快，又因爲太后的緣故被罰做兩天的洗掃宮女，然後她就承恩，繼而封爲了黛妃。”
“我對她的身份一直都有懷疑。幾番調查發現，之前的徐梓黛已經死在了飛霞殿裡，而她像是平白出現，就頂替了這個身份的一個人。後來蘭妃告訴我，她覺得黛妃像是她在海棠園見過的一個人。”
慕梨瀟一口氣把這些事說完，都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似乎是有些急於從雲霜這裡知道關於徐梓黛的消息
了，所以迫不及待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瀟兒也有上當受騙的時候。”雲霜不禁莞爾。從她第一眼見到慕梨瀟，就覺得她是個很厲害的女子，沒想到還會有受人欺騙的時候。而且那個騙她的人還是海棠園的那個女孩兒。
“人生在世，哪有沒看走眼的時候？”慕梨瀟說得都有幾分滄桑感。“不過，你也在海棠園見過她，對吧？而且你說話的語氣可是比蘭妃肯定多了，應該和她接觸了不少吧？”
“我剛入宮的時候，就聽人說，海棠園裡住着一個傻姑娘。這個消息後宮的主子們應該不怎麼知情。而那海棠園在傳聞中又一直都是太后殺人埋屍的場所，平時就少有人問津，敢去的人就更少了。”
“我原本也是不敢去的，但又覺得那個小女孩兒十分可憐，所以才大着膽子去看她。她成日就坐在那個鞦韆上，小臉髒兮兮的，兩眼無神，吃東西也是伸手就抓。我教了她好久她都沒有學會用筷子。所以我也就相信了，她是個傻子。”
“我問過宮裡的其他宮女，她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卻沒有人能說得清。有的說她是個遺腹子，是被太后殺掉的宮女之一在海棠園生下的，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被殺死，反而是活了下來。”
“遺腹子？”慕梨瀟覺得疑惑，“宮女怎麼會有孩子？”她聽得有些心驚，萬一太后殺那宮女是因爲先皇的緣故，那徐梓黛和皇甫晟豈不就是……
“不是先皇的孩子，瀟兒你放心好了。”雲霜看到慕梨瀟的神情就猜出了她在想些什麼。“聽說是宮女與侍衛私通懷上的孩子。而那宮女正好是太后身邊的人，太后覺得她丟了臉面，才下令殺她。”
“被發現的時候，那宮女已經到了快臨盆的月份，所以纔會生下這遺腹子。當時或許是良心發現吧，覺得孩子是無辜的，就這麼讓她在海棠園活了下來。轉眼就是這麼多年。不過她過得不好，瘦骨嶙峋的，所以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其他宮女也說不清。她也沒有名字，我就叫她妹妹。”
原來背後竟然是這樣一個故事。雖然有些難以置信，慕梨瀟也還是相信，人性之中的善良會讓那些人決定留下這個小生命，並且讓她在海棠園活下來。所以，御風纔是她人生真正的轉折，她會幫助御風，也是因爲御風曾經幫助了她，還讓她得以用一個新的身份活下來。
讓她成了一個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
蘭妃之前也說了，那些宮女雖然會照顧她，但也只會把吃的東西放在海棠園的門口，讓她自己去拿，不記得她的樣貌很正常。慕梨瀟還以爲蘭妃是唯一一個和她近距離接觸過的人了呢，沒想到還有云霜。
“難怪你和蘭妃一樣能夠認出她來。”慕梨瀟嘆了口氣，正因爲以前過得那麼艱苦，所以纔會拼了命地想要抓住眼前的東西吧？
“那個蘭妃應該也是個很善良的人，一般人可是連海棠園都不想進呢。”雲霜回想了一下剛纔見到的蘭妃。
“蘭妃喜歡海棠，纔會在那裡遇見黛妃。她的身世竟然是這樣，我倒是沒有猜到。我想了那麼多可能，竟然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宮女和侍衛私通，在這宮殿之中，
應該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吧？誰不會想要找到一個依靠呢？或許那個宮女還想着，等自己到了二十五歲就可以離開了，沒想到卻沒有能夠得到那一天。
“不過，我都覺得她看起來也是傻傻的樣子，怎麼還會盜取別人的身份，讓自己成爲另外一個人呢？我不覺得她能夠做到。”雲霜不認爲黛妃本身有那麼聰明，雖然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看起來的確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難不成她以前都是裝的？也不對，從來沒有任何人教她讀書認字，更不用說跳舞了。”
雲霜心中還是有許多疑惑沒有辦法解開，慕梨瀟知道其中是什麼原因，卻也不能把真相告訴雲霜，只能用以前的那個理由搪塞過去。
“其實我覺得，她不過是太后利用來對付我的罷了。或許太后發現了她的存在，但覺得她長得美貌，正好可以利用一下，於是讓人教了她很多東西，再把徐梓黛的名字給她。然後再讓我遇見她，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似乎是這樣沒有錯。我也打聽了，她和太后走得的確很近，很有可能就是太后在利用她。上次她看到我的時候，還十分害怕我會戳破她的身份，但我並沒有，也不會。她好不容易纔有這樣的生活，我怎麼忍心破壞？”
雲霜心裡還是心疼着這個妹妹的，當初匆匆離開皇宮，都沒有能夠和她道別，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都還在等着自己。
“你算是解答了我心中一個疑惑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竟然還有這麼複雜的一個故事。”徐梓黛的謎團總算是解開了一些，至於御風是怎麼發現她的，大概沒有什麼追究的必要了。
只是，徐梓黛明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太后害死的，怎麼還會和太后走得那麼近？不過，這似乎也解釋了一個問題——
她爲什麼沒有幫助太后解毒。
大抵她心裡也是想讓太后死的吧？
“這後宮如此複雜，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就算妍妃會幫你，其他人也不見得會幫你。你還是有些本事的，是要小心應該就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妍妃並沒死在這個地方，她死在宮外，你大可以不用擔心，她若是要報仇，也知道自己的仇人在哪裡。”
慕梨瀟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如果雲霜的心意真的如此決絕，慕梨瀟也沒有辦法勸解她。畢竟她們兩個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可沒有辦法勸解自己。
“這後宮的黑暗，其實見慣了就好了。當初阿瀾就是因爲沒有看透，就一腳踏入了深淵之中，覺得自己受寵，就肆無忌憚，可寵愛又沒有辦法延續一輩子，總有不再受寵的時候，總有一天，會有別的人替代你。”
“你這話是說給我聽的？”慕梨瀟笑道，“怎麼辦，你說得我好擔心，要是有一天又有新人得寵我要怎麼辦？”
連她自己都受不了這浮誇的聲音，和雲霜一起笑了起來。
“瀟兒，你不一樣。你和這後宮中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不一樣。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一點。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慕梨瀟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凝滯了，“我也希望如此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