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向前走,眼前的情景越發的讓人心驚,沈凝華臉色蒼白,幾乎要吐出來。
地上到處橫七豎八躺滿了人,到後來馬匹都停了下來,因爲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空氣中飄蕩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偶爾有人看到百里君熠和沈凝華走過來,想要爬起來求救,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只原地抽搐了兩下,就躺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這裡和周城僅僅相隔了幾里路,可是一個潔淨、繁盛,一個骯髒、腐朽,怎麼都難以相信,不遠處就是富裕的城池,這裡確實餓殍遍野,他們卻連過去求救的力氣都沒有。
百里君熠將馬交給身後的侍衛,緊緊地握住沈凝華的手:“凝華,這裡是我的人無意中發現的,據說原本有幾千人,現在死的死走的走,大約也就有不到幾百人還活着,現在他們也快死了。”
“這些是什麼人,他們來自什麼地方,怎麼會在這裡聚集?”
沈凝華眼神顫抖的厲害,只覺得一股悲涼從心底而起,讓她整個人堵得難受。
“有西北來的災民,也有周圍幾座城池出來的百姓。”
“周圍幾座城池?是大越國給步婷荷做嫁妝的那幾個?”
“是。”百里君熠點了點頭,身上帶着無言的沉重。
“父皇不是撥了款,要發展這幾個城池,怎麼還有那麼多百姓逃到這裡來?”
“哼,誰知道那些銀兩最終到了什麼地方!”百里君熠渾身壓抑着怒火,“凝華,你說對了,大越國將那幾個城池送過來,絕對居心不良!不然,這些百姓怎麼會背井離鄉,逃到這裡。”
沈凝華皺着眉頭:“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不能讓這麼多人活活餓死在這裡。”
“我已經通知了華君藥行向這裡運送糧食、藥材,可是要過來需要時間,沒有那麼快。”
沈凝華上前仔細查看了幾個人的症狀,神色凝重的說道:
“等不及了,現在已經入秋,西北又偏冷,這纔沒有疫病蔓延開來,如果是在京都,周圍的城池早就保不住了,現在雖然情況好一些,但誰也不能確定就沒問題,所以,多拖延一天,就有許多人可能喪命。”
“我知道。”百里君熠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我們在京都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了,那個時候都不怕,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來人!”
“屬下在。”
“拿着我的令牌,請父皇親賜的尚方寶劍,將我們的人全部調集過來,將活着的人擡入周城,如果有人阻攔,殺無赦!”如果有人從中作梗,就別怪他先斬後奏了。
“是!”
百里君熠說完,看向沈凝華:“凝華?”
沈凝華點點頭,緊接着補充道:“我寫藥方,大量收購藥方上的這些藥材,煮了水給這些人喂下去,另外,準備乾淨木桶和熱水、衣衫,將這些人洗乾淨了再送入周城,免得他們身上有疫病,傳染了周城的百姓。”
“去辦吧。”看到沈凝華補充完畢,百里君熠吩咐道。
“是!”
很快,大批駐守在周城的侍衛隊伍趕了出來。
周達收到消息的時候,百里君熠和沈凝華的侍衛已經動身向城外走。他來不及細想,上馬就向着周家趕去:“家主,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周子清手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儼然寫着:熠郡王和王妃出城,向西北樹林進發,發現林中異常。
“你是周城的父母官,如此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還要我說幾遍?”
周達慌忙的從馬上跳下來,此時感覺雙腿發軟,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家主,現在只有您能救我了,熠郡王和王妃已經發現了那些災民,還派人出去營救了,現在該怎麼辦?”
如果被發現,他絕對死路一條,他還不想死啊!
“我不是早讓你將那些人處置了,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周子清臉色也很是難看,他剛剛在百里君熠和沈凝華面前樹立了好名聲,立下了牌坊,這纔沒幾天,便被人揭開了遮羞布,如何能不惱羞成怒?
周達臉色煞白:“我已經讓人處置了,可是那些災民實在是太多了,只來得及處置了一半,剩下的還沒有來得及,只想着這幾天暗中處置,誰知道那麼巧就被發現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好了,如今說這些也沒用,只能盡力彌補,周城是周家的,誰也別想從中間橫插一槓子!”
“是,是,那家主,現在……”
周子清揉了揉額頭,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他百里君熠不是要好名聲嗎,那我們周家也要,你找幾個替死鬼出來,綁了就說他們隱瞞了消息,然後你帶着府衙所有的官兵去幫忙,周家這邊我來佈置,糧食、藥材全部裝車,大張旗鼓的給咱們的熠郡王送過去!”
“可是,那可是有上千人呢,那麼多糧食藥材……”
周子清沉聲道:“只要不被百里君熠抓住周家的小辮子,現在花費多少東西都值得,只要牢牢掌控着周城,就是花費個金山銀山,也能再撈回來,所以,這次別給我再出什麼差錯,明白了嗎?”
“是,家主放心,這次下官定然辦妥。”
周達討到了主意,帶着所有的官兵緊追着百里君熠的侍衛便出了城。
百里君熠和沈凝華剛剛指揮着人帶走了一批災民,周達便趕到了。看着周圍的悽慘模樣,他忍不住流下眼淚:“這……這些都是無辜百姓啊……”
百里君熠微微眯了眯眼睛:“周大人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周達擦乾眼淚,讓官兵將幾個綁了手腳堵住嘴的官員拉出來,義憤填膺的說道:
“郡王爺,王妃,都是這幾個官員欺上瞞下,將災民到周城的消息隱瞞了下來,如果不是幾天聽聞您的侍衛出城,所以詢問了兩句,下官竟然還不知道有這麼多無辜百姓受難,這些人簡直罪該萬死!”
百里君熠冷眼掃過被綁的人:“看周大人這樣氣憤,想來是不知道這些災民的事情了。”
“是,如果我知道,早就下命令救治了,怎麼會等到現在,如果下官早一些發現,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傷?我心中實在是後悔,實在是悔恨啊!”說着,他猛地錘了幾下胸口,對着官兵說道:
“這幾個官員知情不報,造成了這麼多災民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以至於釀成苦果,現在就當着災民的面殺了他們,以儆效尤!”
“是。”
那些官員舉起劍就要動手,被侍衛攔住趕到一旁。周達有些愣怔:“熠郡王,您認爲這些人不該殺?”
百里君熠似笑非笑的看着周達,眼底冷意凜冽:“周大人似乎忘記了,你的官職只是知府,是沒有隨意殺人的資格的,更何況,這幾人還有官職在身。”
周達臉色一變,連忙解釋:“是,下官一時太過氣憤了,只覺得應該將這些人殺掉,竟然忘記了這已經越權,還請王爺勿怪。”
“周大人爲國爲民,本王怎麼會怪罪,”百里君熠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隨即吩咐侍衛,“將這幾個官員暫時關押起來,等到處理完災民的事情,再行審問。”
“是。”
似乎終於看到了活着的希望,不少災民眼中的死寂漸漸消失,這幾天他們已經流乾了眼淚,根本哭不出來,只能顫抖着對百里君熠和沈凝華跪拜行禮,然後被侍衛扶着送入周城。
樹林中死去的災民太多,根本沒有辦法一個個埋葬,事急從權,只能讓人挖了大坑,將屍體焚燒後埋葬。
不少災民抱着已經冰冷的親人捨不得放手,只恨他們爲什麼沒有多堅持一會兒。
看着眼前的一幕,百里君熠死死地握緊拳頭,眼中閃爍着赤紅之色。
沈凝華喉頭哽住,她有些責怪自己,爲什麼來的時候走的太慢,如果他們快一些,是不是就能早些發現這些災民,是不是就能多救幾個人。
百里君熠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吻了吻她的發心:“凝華,照顧好自己,然後再盡力救人。”
“你放心,我明白。”
等到災民被送的差不多了,兩人騎馬快速趕回周城,只見城中道路兩旁的空地上已經搭建起了臨時的棚子。架起的大鍋中是藥材住的稀粥,一股淡淡的藥味瀰漫在空中。
已經有不少人洗過了澡,換了乾淨的衣衫等着喝粥,領到了粥的災民也不怕燙,直接將粥向嘴裡倒。
忽然馬蹄聲傳來,沈凝華看向街口,周子清親自押着糧車趕了過來:“草民見過王妃。”
“周大人免禮,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糧食和藥材都是您送過來的吧?”
“是,實在是沒有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如果早知道有災民被拒之城外,周家應該早些行動纔是,也算是盡到一點綿薄之力。”
“現在也不晚,還要多謝周大人援手,不然匆忙之間,我們還真不知道去什麼地方找到那麼多糧食。”
周子清轉身吩咐家丁:“將糧食卸下來,然後你們就去施粥棚幫忙,照顧一下那些病重的災民。”
“是,家主。”
“如果有什麼周家能幫忙的,還請王妃儘管吩咐,周家定然竭盡全力。”
沈凝華深深地看了周子晴一眼,而後點點頭:“好,如果有需要,定然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