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一個抱着一沓文件的女醫生。
龐佳一沒見過，應該是腫瘤科室的。
那女醫生可能也是被眼前見到的場景嚇到了，說了句抱歉，就匆匆往外退，但是想到手裡的文件，又硬着頭皮，低聲道，“方主任，這些都是要您簽字的，內個，現在急需要。”
說完，就匆匆退了出去。
龐佳一冷着臉一把推開方煒，一言不發，大步朝外走去。
方煒陰着臉扯了一把領帶，“譁”的一下，將桌上的文件全都揮了下去。
慕雲深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會彈兩首曲子，不是慕家，他算個屁！下九流的玩意兒，有什麼資格跟他比！
“篤篤——”
叩門聲響了兩下，他深呼吸一口氣，恢復一貫的從容，淡淡道，“進來吧。”
剛纔出去那個女醫生，抱着文件又進來了。
她低着頭，也不敢探詢什麼情況，將文件遞過去，低聲道，“方主任，這些是要您簽字的文件。”
方煒拿過來翻了翻，拿起筆龍飛鳳舞的寫了幾筆，突然頓住。
他伸手將其中一份報告撿出來，蹙眉道，“這個女人，什麼時候來檢查的？”
女醫生偏頭看了看，低聲道，“應該是上個月的，不是我負責的病人，所以不是很清楚，方主任……您認識？”
方煒沒說話，捏着那張報告，微微眯起眸子，良久才道，“你把她所有的檢查報告，包括病例，都給我拿過來。”
女醫生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應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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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佳一憋了滿腔的怒火，從腫瘤科出來，跑到天台上猛喘了幾口氣，將那股憤怒壓下去。
這時候，她口袋裡的對講機突然了，科室來了急診，要她馬上下去。
龐佳一應了一聲，匆匆就趕去了急診室。
手術對象是一個少年，個子挺高，就是太稚嫩，顯小，上身看上去沒什麼重傷，但是右腿就有點慘不忍睹了。
褲腿已經被助理醫生剪開了，斷裂的骨頭直愣愣的戳着，看上去觸目驚心。
褲子已經被血浸透了，傷勢看上去十分慘烈，小孩兒這會兒已經疼昏過去了。
龐佳一擰着眉，忍着心悸，聽從主刀醫師的安排，在旁邊協助。
“這衣服還是阿瑪尼的，看來是個富二代啊。”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旁邊有人附和道，“據說是在郊區飆車，那車子都已經被撞得不成形了，人居然只是斷了條腿，豪車就是不一樣，這安全性能，槓槓的。”
“小小年紀，真是作死。”
龐佳一終於忍不住擡起頭，沉聲道，“積點口德吧，止血鉗！”
說話那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有點兒不忿，但是礙着現在這情況，也都沒出聲反駁。
股骨骨折，需內行固定術。
手術進行了近三個小時，一共打了六根鋼釘，結束的時候，龐佳一輕輕的鬆了口氣。
主刀醫生樑教授摘下口罩，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做過這種手術？”
龐佳一搖搖頭，猶豫了一下又道，“之前在南山醫院的時候，跟着程主任做過幾次，不過都是在旁邊配合。”
樑教授有點意外，隨即道，“現在有主任醫師帶你嗎？”
龐佳一一愣，搖了搖頭。
樑教授淡淡一笑，“以後跟着我吧。”
突如其來一句話，讓龐佳一好半天沒回過神，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樑教授已經出去了。
樑教授是骨科科室裡出了名的脾氣古怪，多少年都不帶新人，剛纔她被點名過來幫忙的時候，還有點兒惴惴不安，沒想到這種好事會落在她頭上。
她摘掉口罩，輕笑了一下，步伐輕快的追了上去。
剛從手術室出來，就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急切道，“一聲，我兒子怎麼樣了？”
處於好奇，龐佳一擡頭朝那邊看了一眼，結果頓時愣在
當場。
說話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晚林君筱的生日宴上，對懟她的那個衣着華麗的女人——宋夫人。
她望過去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那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驚訝，隨即是惶恐跟不滿。
龐佳一有點兒納悶，加上這次，她們也才見過兩次吧，拿這種眼神看一個見過兩次面的人，實在是令她費解。
她淡淡的移開視線，一邊摘掉口罩，一邊走向換衣間。
趙悠然的眼神就這麼一直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被樑教授喚了好幾聲，纔回過神。
她有些失態的拂了拂髮梢，低聲道，“我現在能進去看他嗎？”
“轉到普通病房就可以了。”
趙悠然點點頭，臉上還殘存着一絲慘白，等樑教授離開之後，她又困惑的望向龐佳一離開的方向，眉頭緊蹙。
龐佳一回到診室，打開電腦，開始整理病例資料。
沒一會兒，一個護士就將病人資料送了過來。
“龐醫生，樑教授讓我講這個拿給你，說讓你負責六號病房的病人。”
龐佳一拿過來翻看了一下，眉毛皺了皺，幾秒後才擡頭說，“告訴樑主任，說我知道了。”
護士離開後，龐佳一又望着上面的填寫的內容。
宋柯，十九歲，今年當上大一，果然還是個學生，那幫人還真是說對了，官二代紅二代加富二代，好命啊。
她輕輕感嘆着，拿着筆在上面簽了字。
一個小時後，整理完資料，她看了看時間，約莫麻藥勁兒已經過了，這才起身去了病房。
六號病房是單人病房，這邊設施較南山醫院要差一些，但是牀位卻是非常急的。
到了病房門口，她擡手輕輕叩了叩，良久，有人來開了門。
開門的還是那位宋夫人，孩子出事這麼久，家裡只來了這麼一個人，委實讓人覺得奇怪。
龐佳一面上不動聲色，聲線平靜道，“你好，病人醒了嗎？”
趙悠然愣了一下，還沒有開口，身後就傳來一聲嚶嚀，她偏過身，就瞧見宋柯白着臉睜開了眼睛。
她顧不上龐佳一這邊，快步進來，關切道，“小柯？小柯？你感覺怎麼樣？”
宋柯皺着眉，試着動一下腿，卻發現鑽心的疼，連擡都擡不起來。
他眼神露出一陣驚恐，顫聲道，“媽，我，我是不是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