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又見一年秋

接近黃昏的天空異常的絢麗斑斕,一陣晚風吹過,在頭上飛舞的花瓣上沉澱着薄薄地一層灰.盡頭處猶如鴨蛋黃的夕陽照送着學生下課後熙熙攘攘的高興.

看着她們騎着自行車席捲的灰塵漫天飛揚後又簌簌地掉落下來,艾欣揉了揉鼻子有些沮喪-------她已經抄小路了,但還是比不上兩個輪子的自行車快.

跟她一起沮喪地還有那個肚子,近來不知道爲什麼,她特別想吃東西,無論是姨夫下酒的花生還是河邊上掛着的青澀桔子,她都想吃.

艾欣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凝視着遠處房屋窗戶反射的光,回憶着往事.那是很小的時候了,媽媽拉着自己的手,一起探頭看向廚房,爸爸的廚藝很好,青青翠翠,花花綠綠的食材在盤子裡活色生香,那時候的夕陽是溫暖的,自己的世界也是彩色的.客廳裡,電視上的哪吒在和一隻雀兒嬉笑,爸爸說,艾欣不能像哪吒那樣調皮.爸爸的那時的手多溫暖啊,他的眼睛總是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這時遠處的轉角處,有一個三四歲的男童張開小嘴巴哦哦啊啊,他坐在兒童車裡把上面的響車鈴撥得叮咚作響 艾欣坐在另一邊上,離自己同父異母弟弟的距離只有幾步,她不過去,爸爸把弟弟從車裡抱了起來舉得高高,弟弟在上面咯咯直笑.他的媽媽溫柔地在門口看着他們父子倆,-------多麼幸福地一家啊!

艾欣鄙視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眼角上的一滴冷淚迅速在風中乾枯.

艾欣回到郊外的姨媽家,笨手拙腳的抱起一捆柴進了廚房,她臉上的表情一直笑眯眯的,完全忽略了身後表哥表弟們不客氣的話,什麼野丫頭,可惡的懶女人,他們家怎麼攤上這麼一位親戚之類的話.

她完全聽不見,全心全意幫表姐打下手,等飯菜好後,姨父支使她去餵豬.她愉快地應了一聲好,馬上提起裝着餿水的桶搖搖晃晃出去.

喂完豬回去後,不意外,盤子裡只有剩下的菜角料.

艾欣先把碗筷收進廚房,然後仔仔細細把飯鍋裡的每一顆飯粒都刮下來喂進自己的嘴裡.

隔壁家的大劉透過細絲網窗一臉興奮的看着艾欣並招手叫上他的妹妹“快來看正宗的乞丐婆子.”

乞丐婆子?艾欣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右手使勁在竈臺上抓撓.是乞丐婆子又幹你底事?!

老實說,像她這種有住有書讀,就是少吃的乞丐婆子也算是乞丐族中少數的幸福者吧!!!

說起來,她也算是高級的乞丐,艾欣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番然後埋頭繼續摳飯粒吃.

晚上,獨自一間房的艾欣關了燈悄悄地推開了門.頓時,一陣陣燉雞湯的香味從客廳傳來.姨夫有好料的話,一般等她睡着後纔拿出來.

所以艾欣繼續貼着牆壁,彎着腰慢慢地走到客廳的牆根.

艾欣的表姐在窗臺上看着鬼鬼祟祟的艾欣,臉上有些不忍.她向父親道“爸!要不要叫表妹起來一起吃啊.”

“就憑她父母給的那一點錢,讓她讀書就不錯了.要是還想喝雞湯,做夢吧!”艾欣的姨父斜睨了一下外面艾欣的房間,滿臉不屑.

看着貼着牆根滿臉笑嘻嘻向她作揖的艾欣,表姐瞪了她一眼,先喝掉一半雞湯輕輕敲擊了幾下窗臺,然後她的碗悄悄遞了出來,艾欣心裡一陣歡呼,早知道,昨天晚上幫表姐和她的情人幽會是正確的決定,現在不就有獎勵了!

她端着剩下的雞湯慢慢轉身沿着舊路返回,回到房間後,她不敢開燈,但她也幸福地就着月光美美地喝下了那半碗雞湯.

第二天,下課鈴一響,艾欣上完課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樓下跑.爲什麼要用跑的捏?因爲廁所在一樓.

她剛到洗手間門外,就看到昨天那男孩嘴角輕揚盯着她,笑的臉上有幾分不可置信,幾分促狹.

輸人不輸陣,艾欣斜着眼,冷冷打量他一眼後,然後推門進廁所.

李軒好像被她的舉動嚇呆了,忙道“你真的敢跑進男........”

“啊!”又太晚了,艾欣捂着臉從廁所跑了出來,歹勢哦!竟然進錯男廁了.

李軒偷笑,艾欣回頭惡狠狠的吼道“不許笑!也不準把我進錯男廁的事說出去.”

吼完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天啦!!!周圍的人都在望着她偷偷竊笑了.

放學後,穿過教室裡狹長的走廊,李軒拿着書包向校外走去,校門口處艾欣正風風火火的趕着路,“小心.”艾欣感覺到背後有人喊道,回頭看見李軒身子斜靠着樹幹,眯着眼睛正懶洋洋地看着她.

“哼!”憶及今天上午的事,她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去,小心翼翼踮着腳尖看着地上有沒有坑.

呯!一聲,只顧低頭看坑的她頭正好碰到電線杆上.

“哎約!!....”艾欣彎腰捂着額頭雪雪呼痛, 眼眶噴痛的淚水不斷的流了出來.

前世一定挖過他家的祖墳,所以這輩子遇上他註定要倒黴.

“喂!”李軒伸出手拉起她一臉認真地盯着她的臉,“別哭了.”

“....”看着他拉住自己溫熱的掌心,艾欣立時呆住,久不能言.

“聽說過東施效蹙沒有,就算你哭也哭不出西施的效果.”李軒的神情非常嚴肅.

這話聽來十分刺耳,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去死吧你!”她擡腳踹他,李軒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對對,你應該就是這幅大力水手的模樣.”

“混蛋!”艾欣憤憤地扔下這句話,轉身出了校門.

當晚她在日記裡寫道:“看見李同學在右邊,一定要馬上閃左邊,看見他在前面,一定要快速的走在後面.此乃避禍的不二法則也......”

她正洋洋灑灑寫着的時候“表妹!呆會有貴客來,出來收拾一下.”這時表姐大力拍打她的房門.

“來羅!”艾欣馬上把日記放進自己的抽屜裡,小心肝開始興奮地跳.有貴客來了,那就表示,她今晚又可以拿姨夫的花生吃羅.

來到廳裡,艾欣無比勤快地收拾姨父放在桌子上下酒用的花生和花生殼.

等艾欣把東西收拾成一堆拿去垃圾堆旁邊的地方時,她蹲在地上開始在花生堆裡收撿裡面完好的花生米.

同樣出來倒垃圾的大劉鄙視的視線盯在她的身上.“果真是垃圾婆!這名字還真沒取錯.”

艾欣聞言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越想越生氣,舉手,拍下,手裡的掃把喀嚓一聲斷成了兩半.

響聲頓時把大劉嚇得一哆唆,但這還不止,艾欣擠出了幾滴眼淚拉開了嗓門大喊道“表姐,大劉把家裡的掃把擰斷了.”

聞訊從家裡出來的表姐看見自己表妹想哭不敢哭出聲的樣子,覺得很可憐,“大劉!你想死啊,竟然趁我們看不見的時候欺負我表妹”所以她毫不客氣地斥責大劉.

“哎,我說,難道你看不出她在裝可憐嗎?明明是她自己弄斷的.”大劉不服氣的說.

“大劉你這孩子怎麼亂說話.”大劉媽媽跑出來後看到躲在門後面的艾欣可憐巴巴地望着她,她頓時把手溫柔地摸在艾欣頭上,“別怕,回家我會收拾大劉的,讓他以後不敢欺負你.”

大受刺激的大劉跳了起來,狠狠指着艾欣的鼻子道:“媽!憑什麼,艾欣就是一垃圾婆,我天天看見她翻垃圾吃.....”

“啪!”一聲,大劉媽媽的巴掌頓時招呼在他的臉上. “閉上你的臭嘴跟我回家去!”

艾欣看着被大劉媽媽拉走的大劉,突然覺得他很幸福,在做錯事後還能牽着自己媽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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