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斯的刻意縱容下,迪瑪與亞之間的感情越來越融洽。
迪瑪從未見過如此開朗樂觀、求知慾強,且極有思想與主見的人魚。如果說他縱容寵愛隋垣就像是對待一隻價值連城、珍貴無比的寵物的話,那麼對於亞,迪瑪更像是將其視爲一個與他同等相似的存在——不是被上司拜託給自己照顧的寵物,而是一個平等的、可以與他共同談天說地的朋友,而同時,這份友情之中還摻雜着些許朦朧的、連迪瑪自己也不敢多想的情愫
。
比起迪瑪內心有些糾結的感情,亞對於迪瑪的好感則單純了許多,畢竟連性向都不同怎麼可以愉快地談戀愛?!
原本亞與墨斯之間產生的愛情更多是由於後者對前者的強取豪奪,如今換成了性格更加溫和且並無立場對其示愛的迪瑪,那麼亞開竅的可能性就低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概率,純粹只是將迪瑪當成好哥們。
大概是因爲迪瑪太過於溫柔紳士,讓亞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脅性,所以即便亞在墨斯面前能夠時時謹記自己身爲人魚的身份,警惕對方的一舉一動以保障自己的貞.操,但是面對迪瑪,他卻總是會忘記這一事實,像是對待曾經世界的同性友人那般毫不在乎肢體之間的接觸,鬧得迪瑪總是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一而再再而三地壓制自己內心蠢蠢欲動的危險情愫。
至於隋垣,相比起兩人則更爲糾結。一方面他也的確不想履行身爲人魚的責任,跟自己的“伴侶”進行什麼親密的身體接觸,而另一方面,他眼睜睜看着事態如墨斯所安排的那般滑向男主男配相親相愛的境地,心中涌動着的“責任感”實在是令他坐立難安。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果然是至理名言……
於是,就在這份糾結感的壓迫之下,在5237對的束手無策之下,隋垣開始有些消極地不作爲。畢竟按照人物設定,他的角色定位就是柔弱單純毫無主見的理想化人魚典範,完全做不出爭風吃醋、爭奪“伴侶”注意力的行爲,乾脆在迪瑪與亞相談甚歡的時候充當會移動的佈景板,時不時用敬佩的目光膜拜一下二人,能不出聲就不出聲——反正,按照設定,他們討論的東西隋垣不可能聽得懂。
在迪瑪的幫助下,亞迅速融入到了這個全新的世界,開始仔細規劃自己的未來。
他曾經的愛好與專業是服裝設計,有着豐富的理論知識與一腔的熱情,並且尚未被世故磨平棱角,依舊有着旺盛的想象力,只可惜剛剛踏入社會沒有多久、還來不及大施拳腳就莫名其妙地被迫穿成了人魚。不甘心一輩子被當成禁臠的亞自然想要爲了理想與自由、自尊而努力搏上一搏,即使困難,也絕不願意退縮。
聽着亞侃侃而談自己想要設計服裝、賺錢獨立的願望與規劃,迪瑪在驚訝之餘不由得有些好笑。見慣了毫無主見、只能依靠伴侶生活的人魚,雖然迪瑪並不認爲亞的“異想天開”能夠達到所希望的結局,但是這也並不妨礙他鼓勵這條他很有好感的特立獨行的人魚,並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幫助他。
原本,亞想要開創自己的事業是在他的伴侶墨斯的默認與暗中支持之下的,而墨斯也應當像是迪瑪那般,在與亞培養出一些感情之時即便對於他的願望有些嗤之以鼻,卻也不無不可的縱容,以免他因爲被禁錮了自由、剝奪了理想之後失去活力與笑容。
只可惜,如今的墨斯丟開了劇本,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在亞試探着提出想要經商之時只是冷漠地拒絕與無視,完全沒有支持意思,於是在亞按照劇情開始展露才華之時,他背後的支持者便順理成章地從墨斯變成了迪瑪。
由於墨斯與迪瑪都是高階軍官,算是這個世界的上流人士,並且頗有影響力,加之亞身爲人魚的身份,他所設想的顧客範圍也傾向於這一類羣體的人魚伴侶
。這些上流人士都擁有自己備受寵愛的人魚伴侶,手上富裕,並且對於將金錢花費在自己的人魚身上絕不會有任何的吝嗇。只要他們的人魚希望,他們就會盡力完成伴侶的願望,更不用說僅僅是花錢買一些稍微昂貴的衣服了。
於是,在有了顧客羣定位、找到了支持者之後,亞便開始了在異界的服裝設計生涯。
所謂的主角,總歸是有着金手指的,雖然隋垣對於服裝設計一竅不通,卻也知道,無論亞怎麼設計,這個世界的人們終究會對他設計的衣服趨之若鶩。不過最讓隋垣鬱悶的是,他被亞當成了御用的模特,據說因爲他長得特別符合亞的審美觀,是亞設計靈感的源泉。
每當設計出一款衣服,亞總會爲隋垣留出一套,然後將其當成模特,拍攝出符合衣服風格的廣告照片,放在自己開設的服裝店內用以招攬顧客,而隋垣的表演天賦,也被亞挖掘地淋漓盡致。
無論是清純、懵懂,還是溫柔、妖媚,甚至冷漠、銳利,各種風情在隋垣的身上一一展露,自然而生動,帶着令人心悸的獨特韻味,而隋垣則在亞的指點之下欲哭無淚,儘管有意不想配合,身體卻總是能夠反射性地做出各種符合要求的姿態,聽話地讓5237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在亞的事業如火如荼發展的時候,迪瑪也傷愈出院,只不過作爲墨斯的副官,他仍舊被要求隨時隨地爲亞服務。儘管這明顯算作“公器私用”,但是由於迪瑪對於亞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他對這一命不但毫無一絲的不滿,反倒因爲心下的竊喜而心虛,竭力試圖不着痕跡地對被“矇在鼓裡”的墨斯做出補償,讓默默旁觀一切的隋垣特別想給他點上一排的蠟燭。
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說得就是迪瑪這個悲催貨!
亞作爲設計者,迪瑪作爲投資商,隋垣作爲移動廣告,專屬於亞的服裝品牌開始在人魚之中廣爲流傳,口碑與收益均蒸蒸日上,而亞的才華與隋垣的“美貌”也開始被衆人津津樂道。
反倒是按照原著本應充當最大靠山參與其中的墨斯則完全抽身其外,也不知道在暗中做着什麼手腳——從來不認爲這位豬隊友會老實安分的隋垣總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似乎在按照劇情主角混的風生水起的背後,則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雖然在迪瑪出院後,隋垣於情於理都應當離開墨斯的住所,但是作爲亞的繆斯,他仍舊在墨斯的默許、甚至是鼓勵下經常被亞留在家中,反倒與“伴侶”迪瑪逐漸疏遠。而迪瑪也由於自己對於亞那份朦朧的情誼,對於隋垣的態度堪稱詭異。有時候因爲糾結而刻意遠離,有時候又因爲愧疚而越發寵愛,令隋垣好幾次都想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要淡定,生怕長此以往下去,他會被折騰到精分。
即使表面上什麼都沒有做,墨斯也着實害人不淺……
宴會之上,隋垣伴在迪瑪身側,望着他端着酒杯,明顯正心不在焉地走神,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格外同情憐憫。
順着迪瑪的目光,隋垣看向被獻殷勤的衆人圍在當中的墨斯和與其相攜的亞,抿脣眨了眨眼睛,又迅速移開了視線。
隋垣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墨斯與其他人似乎天生一對、被調侃祝福的模樣時,他的確感到有些不舒服,雖然並非像是迪瑪那般失神、失落又失望,卻也着實不是一個好現象。
儘管5237竭力提醒,自己也努力剋制,但是某些感情的滋長仍舊不受控制,令人在猝不及防地意識到之時,已然不知該如何根除
。
也許是因爲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也許是因爲對方生死相隨的執着而無措,也許是因爲被對方一再的深情所感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儘管此時此刻這份本不應該產生的感情還並不深刻,也許當對方離開後隋垣經過短暫的失落還能迅速恢復常態,但是顯然,對方並不打算有讓他擺脫的機會。
隋垣知道5237對自己給予“厚望”,知道它一直擔心自己因爲感情而偏離自己存在的意義,導致令人難以接受的結局,所以他完全不敢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對它和盤托出,似乎一旦說出口,承認了自己的動搖,便沒有了悔改的餘地。
其實,隋垣對於“生存”這一詞彙並不執着,對於“銷燬”也並非像5237那般懼怕,他被創造出來的意義便是扮演一個又一個毫無代入感的角色,而這份意義卻並不足以支持他不顧一切的“活”下去。隋垣對於劇情的執着,只是源於責任,而不是爲了繼續生存。
所謂的“銷燬”,也不過是像在“誕生”之前一般,重歸虛無罷了。沒有了感情,沒有了思想,沒有了自我,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對於如今的隋垣而言,他只是有些不捨,不捨得所經歷過的繁華的世界、所演繹的悲歡離合,不捨得一直陪伴自己、鼓勵自己、幫助自己,還經常性拖後腿的5237,大概,也不捨得那個造成這種令他進退兩難的局面的趙曦和。
而倘若自己消失了,那麼趙曦和,會怎麼樣呢?——這是隋垣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5237大概會爲了他鞠幾把熱淚,念念叨叨地傷心不滿,然後被分配給下一個接替他的扮演者,繼續履行自己身爲智腦的責任。
那麼趙曦和呢?也會如5237那樣在悲傷之後尋找到另一個他所執着的對象,然後像現在對他這般對待那個人嗎?
不知爲何,一想到這裡,隋垣就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突然對於被“銷燬”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抵制。
因爲將自己推入困境的傢伙而產生求生的慾望,隋垣對於這樣矛盾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簡直要給跪了!
“藍?你在想什麼?”從失神中掙脫出來,恍然發覺已經將自己的人魚冷落很久的迪瑪頓時自責地難以言喻。望着自己的人魚稍顯暗淡的眼眸,迪瑪擡手撫了撫隋垣藍色的長髮,試圖彌補自己的過錯。
被迪瑪的呼喚聲喚醒,隋垣眨了眨眼睛,反射性地對他露出一抹笑靨,純真體貼、毫無怨尤的模樣令迪瑪心中又是一痛,簡直快要被愧疚所淹沒。
那廂迪瑪複雜難言,這廂隋垣也是心有餘悸,在關係緊密的土著角色身邊還走神走得如此囂張,這簡直是要ooc的節奏!幸好他習慣性地維持住了溫柔微笑的面癱臉,不然該如何向迪瑪解釋啊!
“在想你。”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狀態,隋垣淺笑着望向迪瑪,眼神中滿是柔和的依賴,夾雜着一抹小心翼翼的擔憂,“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看上去有些……”
聰明地把問題反拋給迪瑪,知曉對方心虛的隋垣將禍水東引這一手玩得尤爲純屬。最近只要迪瑪一有與他親密的意圖,他就會用這一招,有意無意地提起關於亞的話題,頓時就能引得迪瑪心虛愧疚,興致全消
。
不得不說,這一次,他和墨斯簡直是打得一手好配合!
果然,聽到隋垣的問題,迪瑪頓時露出尷尬而無措的笑容,無言地搖了搖頭,又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正挽着墨斯的手臂、笑容燦爛的亞。
似乎做出了某種艱難的決定,迪瑪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黯淡卻堅忍,突然伸臂將隋垣摟進了懷裡。
隋垣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一下,隨即強行令自己柔軟下來,依偎在迪瑪的臂彎內。迪瑪低頭輕吻了一下隋垣的面頰,低聲說了句“抱歉,以後不會了。”
對於迪瑪此刻的反常,隋垣嚇了一跳,下意識理解了對方所要表達的意思,表面上卻是一片迷茫之色:“爲什麼要道歉?不會什麼?”
“不會因爲自己想事情,而忽略掉你了。”迪瑪淺笑道,語氣親暱。
隋垣被迪瑪弄得渾身上下寒毛直豎,卻不得不做出欣喜至極的模樣,還不等他想出如何在不違揹人設的情況下將迪瑪推得遠一點,就猛然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
原本喧囂的宴會廳內寂靜一片,隋垣與迪瑪同時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見墨斯站在人羣的中央,眼神淡漠冷酷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而亞則躲在他身後,表情竭力維持着冷靜,卻依舊慌亂驚恐。
在兩人的面前,一名顯然被打倒在地男人正狼狽地爬起身,眼神陰霾狠戾,瞪着墨斯的模樣就像是對待殺父仇人那般。
被打倒的男人站起身,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冷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宴會大廳,墨斯滿不在乎地揚了揚手,示意衆人不要在意,宴會廳這才勉強恢復了之前的喧鬧,但是任誰都能夠發現,這份虛假的喧鬧之下涌動着的不安氣氛。
眼見風波過去,墨斯稍顯滿意地揚了揚嘴角,眼神不經意間掃過隋垣,滿含着警告。顯然,剛剛隋垣與迪瑪的互動都被他盡收眼底,忍無可忍之下這才突兀地“藉助”外人插.入其中,打斷方纔顯然很是“溫馨”的氛圍。
隋垣接到了那道警告味道十足的視線,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扭頭看向迪瑪,驚慌失措地問道:“剛纔……怎麼了?”
迪瑪正微皺着眉,面孔隱含着銳利,不復一直以來的溫和。聽到隋垣的問題,迪瑪朝他安撫性地笑了笑,卻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叮囑他乖乖坐在這裡不要亂走,而他本人則快步走向墨斯與亞,擔憂與焦慮溢於言表。
隋垣看着墨斯干脆利落地將受到驚嚇的亞交給迪瑪照顧,轉身離開宴會廳,而迪瑪則柔聲安撫着亞,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這迪瑪剛剛有點想要與亞劃清界限的苗頭就被墨斯雷厲風行地扼殺了,這果斷是不想讓他有浪子回頭的機會的節奏啊!
隋垣默默坐在角落裡,雙眼望着並肩站在一起的迪瑪與亞,盡職盡責地扮演着一位因爲自己的伴侶丟下自己卻去安慰旁人而傷心失落的人魚,心裡將爲了迪瑪而點的蠟燭又多加了一排。
——被人設計硬逼着出軌神馬的,真心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