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勤望着遠處半山腰的“涼臺寺”,搖了搖頭,顯然搞不懂究竟是什麼人把寺廟建在了這種絕無香火可言的地方,對沈青竹道:“怎麼辦?”
沈青竹環顧周遭,道:“帶上面具,隱藏氣息,先找到‘菩提心療亭’再說!”
當下,四人從懷中各摸出一張人皮面具,拿來戴上。卻不想,那面具竟而都是一般摸樣,俱是星目劍眉之中,又是儒雅幾分,更是擦脂塗粉的,活脫脫一個風流書生。四人對望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時過黃昏,四人隱藏氣息,朝着“涼臺寺”潛行,在涼臺寺附近尋找,終於在迎面一座上山,找到了一座石亭,正對着菩提寺所在的亭檐上,懸掛着一塊漆金大扁,上書:菩提心療亭。
亭子不大,設有一桌二椅,卻非是石質,而是木雕,亭子更是青色蒼鬱,在積雪剛剛消融的山中,裝點出幾分春意。只是,在這亭子中,正對着菩提寺所在,卻是立着一塊石碑,石碑上只兩個字:蟲二。
雖顯然是以手指做筆,在石碑之上刻成,但自己娟秀,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時已夜晚,天色昏黑,不見星月,更有夜風習習,四人對望一眼,均是不解這“蟲二”二字在表達着什麼,更是不解,這石碑,與菩提寺有着什麼關聯。
“難道,立這塊碑的人,就叫‘蟲二’?”寧天勤撓了撓頭,笑着問道。
“哪有人給自己立碑的!”天河沉吟道。
“那我明白了!一定是‘蟲大’‘蟲三’他們立的碑,這個‘蟲二’,是他們的好兄弟!”寧天勤笑道。
“要立碑,哪不能立?幹嘛非要跑來這荒山野嶺,更是正對着菩提寺立?”天河再次否定他道。
“這還不簡單!”寧天勤解釋道:“他們三兄弟縱橫江湖,結果老二被菩提寺的禿驢給度化了,他們兩兄弟解救不出,只好在這裡給他立個碑了!”
聽到這樣的歪解,龍淵與沈青竹互望一眼,均覺好笑。
“這位兄臺只猜對了一半,卻想不想聽聽下一半的故事?”忽而間,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幽冷之氣,直令四人心下一驚,手中寶光竄動,提防萬分。
“建造這涼亭,立下這石碑之人,的確是因爲菩提寺的和尚強行度化了一人,那人氣不過,幾次要人,均被拒之門外,無可奈何之下,便只好如此,權作懷念。”一陣夜風嗚咽,一個黑衣勁裝的少年踱步而來,望着那石碑,目中憂戚,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傷心往事。
但見那少年臉上線條分明,神色剛毅,目如寒星,劍眉倒豎,而其步法更是從容不迫中飽含殺伐果斷之氣,一雙手骨骼粗大,一看便知其爆發力不凡,更顯陽剛,不可侵犯。
只是,他慢慢蹲下身子,撫摸着那石碑,面容之上,卻是說不出的落沒休慼,更是背對着龍淵等人,似乎是絲毫不曾提防,更似乎是,完全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晉升羽化,鬼神莫測,更何況這黑衣少年乃是羽化二層的絕世高手,背對着四個元嬰修士,倒也不是託大。
而龍淵卻是早已認出他來,此人正是當日所遇到的南狼太子,正是他將“龍貓”送給了李柔熙。
龍淵探查出南狼太子的修爲等級,不敢傳音,只以眼神告訴三人,要三人提防。而沈青竹等人雖沒見過南狼太子其人,但從他修爲、神情、衣着等之上也是辨認了出來,對望一眼,已然布開殺機。
他們四人尋到“菩提心療亭”時,曾以神念探查四周,不見有人,更見那石碑奇特,這才耽擱了片刻,卻不想僅僅是這片刻時間,南狼太子便自來了。
不過,也幸虧那“蟲二”石碑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否則他們尋到這石亭便自隱蔽起來,暗中埋伏的話,說不定便被南狼太子看在眼中,要麼不來,要麼暗下殺手了。
南狼太子對他四人瀰漫開來的殺氣不聞不問,語氣荒蕪地道:“難道,你們不想聽聽這‘石碑’的故事嗎?”
“閣下是?”沈青竹抱拳道。
“你們埋伏在這裡,不就是要殺我南狼太子嗎?事前竟而還要問一問,難道,是害怕殺錯人不成?看樣子,你們應該是正道中人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臨死之前,你們可以聽一聽關於這石碑的故事。”南狼太子依舊背對着四人,撫摸着那石碑,目光清冷中帶着幾許悽茫。
那石碑顯然已是幾百年前所立,風霜累累,斑駁幾分,默默地講述着屬於它的故事。但石碑之上卻是乾淨,不見絲毫灰塵,顯然時常有人來擦拭。
“既然被你發現了,那還囉嗦什麼?動手吧!”寧天勤手中天勤劍光華撕裂,嗡鳴作響,一團火光瀰漫開來,霎時間整個涼亭的溫度變得肆虐起來。
“等等!”龍淵攔在寧天勤跟前,望着南狼太子,目光也是落在那“蟲二”石碑之上,沉聲道:“在下對這石碑多少也是有些興趣,還請兄臺告之。”
“這石碑,是我母親立的。”南狼太子依舊撫摸着那石碑,目光遊離,自言自語地道。
聞言,龍淵四人對望一眼,但於這石碑的來歷,倒也猜了個十之五六。寧天勤望着那石碑,半晌說不出話來,實在是想不到,自己隨口一說,竟而歪打正着,猜對了半分。
南狼太子靜靜地道:“當年,我母親是聖教叱吒風雲的小公主,遊歷之時,被正道中人所傷,逃到這此處。而正是在那裡,被一個不願唸經,偷偷跑出來的小沙尼給救下了。”
南狼太子說着,伸手指去,竟而便是“涼臺寺”所在。
南狼太子慢慢站起身來,朝着涼臺寺望去,靜靜地道:“當年,我母親練就的《血狼魔宗》道法已至巔峰,偏偏在那時被打傷,走火入魔。而那時,只要我母親將那道法低淺的小沙尼身上的鮮血喝光,非但能夠度過此一劫,更是能夠壓制心魔,突破瓶頸,將此道法練至化境,成爲魔宗絕世高手!”
聽聞他的母親,也即是現如今魔教南狼宗宗主狼毒花竟而要喝光那小沙尼的鮮血,龍淵四人對望一眼,均覺駭然噁心。龍淵雖然心壞,但還不會幹喝人血這種殘忍,沒有人性的事情。而南狼太子娓娓道來,面色波瀾不驚,顯然這樣的事情,在他看開,不過是平常爲之的事情罷了。
南狼太子不管四人如何想法,如何表情,仍舊自顧自地道:“可是,當我娘剛想要喝他鮮血之時,卻見他撕破自己的僧袍,爲我娘裹住身上的傷口。我娘一念之仁,生了慈悲之心,便傳了他幾手魔宗道法,而這小沙尼似乎對修真並不怎麼感興趣,只是在我娘威逼利誘之下,才學了個亂七八糟。”
“見他修爲略有小成,我娘便讓他去山上打一隻野鹿來,吸食野鹿的鮮血。雖然這樣效果差了很多,但我娘見那小沙尼淳樸善良,心有不忍,這才耗費了許多脣舌,傳他道法。”
“卻不期,那小沙尼見說,竟而死也不肯,說是他有一套什麼《菩提心療經》,可度化生死,治療百病,堅持要以此心經來爲母親療傷。我娘見他執拗非常,又不忍心太過威脅他,無可奈何之下,便答應了他,要他念經來鎮壓自己體內反噬的心魔。”
見說,非但是龍淵,即便是沈青竹、天河、寧天勤三人也是錯愕起來。要知道,佛魔相剋,狼毒花練就一身魔攻,而那小沙尼卻是出身菩提寺,雖然道法低淺,但《菩提心療經》卻是正宗的菩提寺經法,狼毒花重傷之際,那小沙尼要念經來爲自己療傷,無異於是要她拿刀子剁自己。
或許那小沙尼不知道這其間關竅,但狼毒花當時既已成名,如何不知?而她竟然答應下來,顯然在當時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
南狼太子見四人表情,輕輕嘆了口氣道:“不錯,當時我娘心魔反噬,一直未能飲得鮮血,已然只剩下了一口氣。只是,我娘見那小沙尼神情躍躍欲試,不忍輕他心意,這才答應了下來。”
“那後來呢?”龍淵實在想不通,狼毒花如此重傷,再受佛家靈力侵襲,必死無疑之下,如何活到了今日?
南狼太子繼續道:“那小沙尼念動《菩提心療經》,我娘身受佛靈侵扎,雖然強忍着,卻仍是忍不住呻吟出聲。那小沙尼見狀,還道自己學法不精,有所紕漏,於是去山林中採了幾些野果留給我娘,急匆匆跑回菩提寺,求教他師父去了。”
“此後,我娘便趁着他來回於菩提寺之際,將留在體內的佛靈逼出,運用魔宗心法療傷。可是,隨着時日推移,那小沙尼佛法一日千里,漸漸地,我娘已然無法將殘留體內的佛靈逼出,本以爲自己便真的要魂飛魄散了,於是便放棄了運用魔宗心法療傷。”
“可是,就這樣直過了七年,那小沙尼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少年,成就爲一代大師,佛法突飛猛進,而我娘身上的傷,竟而在佛靈溫潤之下,慢慢好了起來!”
聽到這裡,龍淵四人互望一眼,均是想不到,那小沙尼竟而花了七年時間,潛心修行,一心一意來救治狼毒花,而狼毒花一身魔靈,竟而在佛門靈力溫潤之下,起死回生!
“只是,”說到這裡,南狼太子神情之中明顯地多了幾分恨意,拳頭攥起,冷冷地道:“只是那小沙尼毫無心機,我娘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千萬不可將遇到自己的事情說出去,可是,七年的時間裡他佛法突飛猛進,而每天晚上都不在寺內,又搪塞不過,被他師父一路跟蹤,便尋到了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