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兒身爲狐族,所學道法之中多有勾魂之術,是以一聞之下,便知這琴聲中大有古怪,急忙展開神念,護住心志,唯恐龍淵被琴聲迷惑,剛想叫醒他,卻見一隻霧氣陰魂由遠處飛來,低低嗚咽着,靜靜地停滯在髮簪跟前,看樣子,是被髮簪中的琴聲吸引而來,而且還非常受用。
緊接着,又有幾隻霧氣陰魂由遠處飛來,跟第一隻一樣,都是低低嗚咽着,靜靜地停滯在半空,目光望着那髮簪,似乎在聽那髮簪述說自己的心事一般。
然而,令狐媚兒驚訝的是,本來這些陰魂受到到人攻擊,或者受到鬼宗道法的影響而出現之後,都是面目猙獰,嗜血咆哮的纔對,可面前這些不斷飛來的霧氣陰魂,雖然沒有成型的鬼物那般更容易辨別其表情,但至少也看以看的出,此刻的他們,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琴聲之中,變得極爲安靜。
要知道,鬼宗道法之所以可堪速成,是因爲只要能夠吸食鬼魂的魂力,便能快速地積攢鬼靈,面對瓶頸,比其他宗派,更容易突破。但也不是說什麼地方都有陰魂的,畢竟天下一統已然多年,正邪對立卻也還未開戰,世上哪來那麼多陰魂?
就像此處,龍淵催動《鬼尋道》多時,也沒招來一隻,偏偏在這髮簪發出琴聲之後,由四面八方飛來這麼多陰魂,此刻竟已不下百隻!
而這些陰魂中,除了常見的霧氣厲鬼之外,更有幽藍色的怨魂,大小不一,有的甚至連築基一層的修爲都不到,但最高的竟有築基六層的修爲,手中提着一把幻化而出的鬼劍,雖不凝實,但在此處,也算得上是鶴立雞羣了。
於以往不懂的是,本來但凡陰魂靠近龍淵身子,便會被強行吸食而入,化爲鬼靈,而此刻,諸多陰魂緊挨其周身的鬼氣,卻是相安無事。
龍淵似乎也察覺到了身邊的異樣,緩緩睜開了眼睛,先是看到周圍如羣星密佈的陰魂時吃了一驚,畢竟在他修煉之初,就發現這附近根本沒有陰魂,只能靠着現在是晚上,吸收天地間的陰氣來促進修爲了,隨後才注意到面前漂浮着的一團黑氣,不禁愕然,對望着自己,滿是詢問之色的狐媚兒道:“這是什麼?”
“不就是你跟那小姑娘的定情信物嘛!”狐媚兒沒好氣地道。
“定情信物?”龍淵一時間有些懵了。
“就是那支黑色的髮簪!”狐媚兒嗔怒道:“裝什麼傻!”
“髮簪?”龍淵一時間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頭腦,下意思地,伸出手,將裹在黑氣中的髮簪拿到手中細細觀摩起來。
髮簪簪首海雕的眼睛此刻綻放着血芒,雖然小,但在黑夜中仍是給人以說不出的陰森與詭異,而在簪身上,浮現着四個血芒小字:琅嬛鬼簪。
“琅嬛鬼簪?這是什麼東西?”龍淵覺得,這簪子必然和鬼宗某種修煉法門有關,因爲它的出現,非但使得自己沒能將周圍的陰魂吸食入體內,更是感覺到這髮簪之中,散發着比自己不知要純淨多少倍的鬼力。
“小心!”狐媚兒驚呼一聲,紅綾祭起,已然將龍淵和自己圍在了中間。
原來,當龍淵伸手拿開琅嬛鬼簪的那一剎那,琴聲止歇,這近百隻霧氣陰魂,霎時間紅了雙眼,面目扭曲起來,悲鳴一聲,齊齊朝着龍淵撕咬而去……
龍淵九尾劍在手,環顧一掃,登時將七八隻陰魂掃散,鬼氣吐出,開始了瘋狂的蠶食。
只是,龍淵這一出手,登時將本已發狂的陰魂激怒,赤紅着雙眼,面目猙獰扭曲,鬼嘯尖銳地朝着煉魂紅綾撕咬,只是有些陰魂等級實在太低,剛一碰到煉魂紅綾,便嗤嗤啦啦地化作了一團團霧氣。
但,饒是如此,衆陰魂仍是撕咬着煉魂紅綾,目光灼灼,無不望着龍淵,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咽。
此刻陰魂雖多,但等級低下,是以狐媚兒倒也不覺吃力,望着龍淵道:“這琴聲有古怪!”
“琴聲?”龍淵一愣,道:“什麼琴聲?”
“你沒聽到簪子裡發出的琴聲嗎?”狐媚兒驚疑着問道。
“沒有!”
狐媚兒倒抽一口涼氣,道:“那這就應該是南疆的‘蠱術’了!這簪子,一定大有來頭,而且必然跟南疆巫族有關。”
“南疆巫族?”龍淵再次表現出了對這個世界的不瞭解,道:“南疆巫族到底是幹什麼的?”
“虧你修煉的還是‘鬼宗道法’呢,連南疆巫族都不知道!”胡媚兒白了他一眼道:“天下鬼宗道法,莫不出於南疆巫族,但南疆巫族歷代恪守南疆,從不踏足中原,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直到千百年前,中原蕭氏一族受仇人追殺,躲到了南疆大山之中,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而學到了南疆巫族的鬼宗道法,從此開山立派,成爲南疆的霸主,更是殺回中原,將仇人滅門。而鬼宗道法,在蕭氏一族的帶領下,在中原逐步發揚光大。”
“只是由於鬼宗道法欠缺光明,不爲正道接受,而蕭氏一族又不肯加入我聖教,故而受到正邪兩道排擠。直到千年前,我聖教與你正道大戰,蕭氏一族在一開始便加入正道,非但使得我聖教被迫一分爲四,武夷派更是從此聲名鵲起,成爲與正道三大派蒼茫山、菩提寺、戒身觀齊名的第四大派。”
“不過武夷派雖然是爲大派,但我聖教探子卻是查知,武夷派每年都向南疆巫族繳納供奉,在巫族祭祀之時,武夷派掌門簫落魂只能與巫族供奉齊名,並不能接近巫族鬼壇。可見他們武夷派學到的,只是鬼宗的皮毛,否則憑着蕭氏一族的野心,也絕不會甘心如此的。”
“皮毛!”龍淵心下感慨,想起蕭如寐的那一連十三記道符,不由地心有餘悸,道:“按照你這麼說,那南疆巫族豈不是更厲害?”
狐媚兒白了他一眼,道:“別說你的鬼宗道法是從武夷派偷來的,武夷派可沒這麼精深的鬼道,十之八九,是南疆巫族的正傳纔對!你跟南疆巫族,又是什麼關係?”
聽了狐媚兒的話,龍淵算是明白了蕭如寐爲什麼會說自己是“南疆巫族”的人了,原來自己的《鬼尋道》竟而是連她武夷派莫可項背的,不由地心下一陣暗爽。
但暗爽之餘,卻是疑慮更多,不禁想到,爲什麼母親能夠拿到《鬼尋道》給自己?而爲什麼,南疆巫族的道法,會在蒼茫山?
種種疑慮,出現在龍淵的腦海,但卻是無從解答,只得儘快想辦法見母親一面,問個清楚明白了。
面對狐媚兒的猜疑,龍淵眼中一冷,沉聲道:“我的事情,你不要過問!”
狐媚兒碰了釘子,臉上怒氣一閃而過,道:“那好,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蒼茫山的人?如果你想利用我幫着蒼茫山對付聖教,就算是魂飛魄散,我狐媚兒也不會答應你的!”
“我自然不會要你去做背叛你聖教的事情,不過,我需要你動用一切關係,幫我查一個人!”龍淵望着她,嚴肅地道。
見龍淵不依正派那般稱自己聖教爲“魔教”,狐媚兒的臉色不禁緩和下來,道:“誰?”
“蕭無眠!”
“查他做什麼?”狐媚兒疑道。
龍淵一怔,道:“你知道他?”
“他不就是武夷派掌門蕭落魂的小兒子嗎,天下皆知,有什麼好查的!”狐媚兒鬱結道。
“蕭落魂的小兒子?”龍淵心下終於有了答案,道:“那好,你去想辦法查一下,蕭氏家族最近十幾年出了什麼變動,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在蕭無眠的哥哥身上發生過什麼!”
“你究竟要做什麼?”狐媚兒望着龍淵,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他了。當日在東魁禁地,龍淵直接由築基三層晉升到築基七層,帶給她的震撼已經是太大了,而此刻,看他樣子,竟似乎在密謀着什麼……
“蒼茫山已經發現了你聖教四大宗的東魁宗,早在一個月前就派出了十多名元嬰高手前去探查,這一個月內山上更是動作頻繁,據說還邀請了其他三大派和一些散仙,共商大義,要趁機誅滅東魁一脈。”龍淵淡淡地道。
“你說什麼?四大派要聯手誅滅東魁一脈?”狐媚兒本便有些蒼白的臉色,此刻唰地一下子又是蒼白幾分,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龍淵不置可否,繼續道:“如果你聖教聯手退敵,或許還有幾分勝算,但如此一來,難免大傷元氣。可是,如果在這時候,蒼茫山跟武夷派忽而起了內訌……”
狐媚兒望着龍淵,只覺他眼中盡是蕭殺之意,忍不住後退兩步,疑道:“你是說,蕭落魂當年宣佈大兒子蕭無痕死於病症是在作假,而是派到了蒼茫山做內應?不,這不可能,就算是蕭落魂對蒼茫山有所忌諱,也絕不會派自己的親生兒子來做內應的,畢竟虎毒不食子,哪個父親會捨得自己的孩子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龍淵此刻才知,天葉的真名原來叫做蕭無痕,但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淡淡地道:“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至於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找到證據,能不能顛倒黑白!只要蒼茫山的人相信我的猜想,其它的一切就好辦了。”
狐媚兒輕輕點了點頭,畢竟一旦四大派聯手,東魁宗便要岌岌可危,而聖教大計更會遭受重創,甚至毀於一旦。如果在這時候,製造武夷派與蒼茫山的摩擦,對聖教而言,可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一旦挑起蒼茫山與武夷派的相互猜忌,聖教甚至可趁虛而入,直搗黃龍,當下點頭道:“好,我按你的意思去辦,不過,我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