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你能陪我們一段時間嗎?一個月,一個月就好。”說這話時,小櫻小桃眼裡盛滿了淚水。
她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要幫媽媽完成一個心願。
媽媽生前對司徒清司徒遠的婚事牽牽掛掛,她總說:“你們清舅舅找了白遲遲那麼多年,他性情倔強,恐怕這輩子除了她,不會娶別人。還有你們遠舅舅,也是個死心眼兒的。你們要是有機會,一定要幫舅舅的忙。別看他們在部隊裡呼風喚雨,做生意也都有一套,感情上都不行,太直接,不委婉,總會傷女人的心。”
媽媽,小櫻小桃會懂事的,會幫兩個舅舅把舅媽娶回家的,您放心好了。
“好,我陪你們。”白遲遲強忍着淚,答應道。
兩個丫頭用同樣的方法也留住了辛小紫,遠這麼多年幾乎沒休什麼假,這次他姐姐過世,上面的領導也批了一段時間的假期。
一個月!舅舅們,你們一定要努力啊,別讓我媽媽失望。
……
司徒楓的事情一辦完,第二天司徒清就帶白遲遲去了軍區醫院。
她把能做的檢查全做了一遍,同時也把她父母的情況反應給了眼科專家。
那位張姓的專家,司徒清也是認識的。
看他表情那麼嚴肅,司徒清的心直沉谷底,白遲遲更是緊張的不知所措。
司徒清默默的攥住她的小手,輕聲說:“別怕,不論是任何情況,你有我呢,我會陪着你的。”
她的手心在冒汗,強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終於積攢了足夠的勇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要接受得了最壞的結果。
“張主任,您告訴我吧,是不是那種罕見的遺傳眼疾?請您直接跟我說實話,我自己也是眼科醫生,我能接受得了,我真的能。”
張主任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輕聲說:“從目前的檢查結果和你父母的情況綜合分析,有極大的可能是你說的那種病。當然,還需要再檢查確認。”
白遲遲作爲醫生是知道的,醫生這麼說基本就是斷論了,說再檢查確認的話,只是出於人道主義給她一個心裡接受的過程而已。
白遲遲硬生生地擠出了一絲笑,對張主任說道:“謝謝您了,我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早知道的。”
雖是笑着,她的小臉兒卻慘白無比。
司徒清不知道他們口中說的罕見的遺傳眼疾具體是什麼,可也不難猜到,結果會像她爸爸媽媽一樣。
不!他絕不能讓他的女人沉入黑暗之中,那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
“一定還有什麼辦法的,是嗎?張主任,醫療水平這麼發達,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一定有辦法。張主任,請你告訴我,有什麼辦法能夠保住她的眼睛。我一定要保住她的眼睛!”司徒清一眨不眨地盯着張主任,他就不相信罕見的遺傳就真的沒法兒克服。
“別問了,清,別問了。這種病就是會失明,誰都不知道是哪一天,天黑就不再亮了。沒關係,我早有這種心理準備,我不怕。”白遲遲扯了一下司徒清的胳膊,輕聲說道。
方法不是沒有,她自己也知道,只是那方法實在不好實現,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她更明白,會多難實現……
司徒清拍了拍白遲遲的手,輕聲哄慰道:“我們聽聽張主任的意思,你別急,世界上的事沒有絕對的。”
“張主任,還有別的方法能夠治療她的病吧?一定有,對不對?”他再次追問道。
“有……”
“別問了,清,別問了。”白遲遲再次拉住他的胳膊,這讓司徒清也明白了,白遲遲其實是知道有什麼辦法的。
她阻止他,要麼是事情不好辦,要麼是怕花錢,恐怕只有這兩種可能。
“寶貝兒,你聽我說,只要有方法能夠保住你的眼睛。就算是把我所有的家產都變賣了,我都願意。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失明,我會痛苦死的。你別攔着張主任說話了,你讓他說完。”
白遲遲緊扯着司徒清的那隻小手,漸漸放鬆下來。
也許她阻止不了司徒清,她走了,他自己還是會問張主任。
“其實原理很簡單,就是置換眼角膜。她這種遺傳病主要是眼角膜的細胞發生特殊變異,一旦發作就不可逆轉,直到失明。若是更換了新的眼角膜,就不存在剛纔說的狀況了,因爲新的眼角膜是沒有經過變異的。手術費用什麼的,我知道司徒你絕對沒問題,現在的問題就是眼角膜是非常稀缺的,又不能用別的物質來代替。所以說,這件事還是有些難度的。”
司徒清關注的不是難度兩個字,而是希望兩個字。
一聽說她的眼睛還有辦法保住,他就覺得渾身振奮。
“聽到了嗎?寶貝兒,只需要換個眼角膜你就不會失明。相信我,不管眼角膜是多稀缺的東西,我都能幫你弄到。”
白遲遲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對司徒清說道:“你不知道,每一天都會有很多新增的病人需要眼角膜重獲光明。可是有幾個人願意把眼角膜捐獻出來呢?中國人有這種死要全屍的觀點,已經是幾千年了。哪怕現在火化,眼角膜會跟着整個屍體一起化成灰燼,徹底浪費,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捐出來。你知道不知道,有很多很多的病人,爲了一個眼角膜要等待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他們有些是沒有錢,有些就因爲資源太稀缺,有錢都換不到。”
所以她迴避這個問題,她就是怕是這個結果。
即使司徒清幫她出了錢,她也會覺得是欠下他的。更何況,有時候這不是錢能解決得了的。
“這個問題,我們晚些再討論。”司徒清撫摸了一下她的小手,繼續轉過頭尋問張主任。
“她這樣的情況,如果有合適的眼角膜,可不可以提前置換?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讓她等到看不見的那一天再換。”他希望她從來都不墜入黑暗,哪怕是一天,一個小時,一分一秒,都不行。
那種完全看不見的無助感,一定是她難以承受的。
張主任做了一個比喻:“眼角膜好像是牀單,髒了換一牀。理論上,是隨時可以換的,她的眼角膜現在就像髒了的牀單一樣。而且她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一旦發燒或者遇到其他的疾病,併發起來隨時都會失明。就算是沒有其他併發情況,失明的日子是誰都預料不到的。能找到適合的眼角膜,我還是建議儘早置換。”
“那什麼樣的眼角膜算好的呢?”
“六個月到六十歲的人的眼角膜都可以,最好是歲到歲之間的青壯年。當然,一些有特殊疾病,比如白血病什麼的,那些人的眼角膜不行。”
“我知道了,謝謝張主任,如果醫院有人捐贈眼角膜,請您一定要通知我,好嗎?”
“我會的,您放心,司徒首長。”張主任鄭重地握了握司徒清的手,說道。
“遲遲,我們回去吧。”
司徒清穩穩地牽住白遲遲的手,即使她現在還跟其他正常人一樣,他已經感覺她脆弱無比了。
“清,眼角膜真沒你想象中那麼容易等到,都要靠運氣的。我不想爲了這件事弄的大費周章……”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棄?我心愛的女人竟然是個會逃避困難的膽小鬼嗎?”醫院大門口,他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問。
“是,我是膽小鬼。我從小就知道我可能會跟我爸我媽一樣,最終我會變成一個瞎子。上天已經很照顧我了,我都二十八歲了,瞎不瞎都無所謂了。”
“那你的理想呢?你不是說要幫助很多很多人恢復光明嗎?你就這麼放棄了?再說你爸媽會希望看到你放棄嗎?”司徒清的質問說進了她心裡,誰會願意失明,她當然不願意,也知道她父母會不願意。
“可是這件事,真的沒辦法,你知道嗎?”她的眼睛溼潤了,即使她再想僞裝堅強,也做不到了。
“不要悲觀,寶貝兒。你記不記得,當年文若的病,醫生都說只能活半年,結果她換了骨髓以後就跟正常人一樣。她能做到你也能做到。對了,我們找老許,說不定他有辦法,他那麼神奇,你是知道的。”
白遲遲再次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我不想把我最後的這點兒光明用在尋醫問藥上。我想回醫院,能看幾個病人就看幾個病人。”
“別傻了!眼睛好了,你可以看一輩子的病。聽我的,跟我去見老許。你不是說你的一個師兄的老師是一個眼科專家嗎?把他也一起請過去,把能找到的人都請過去。相信,人定勝天。你要真的是爲病人好,就要想到,說不定你的病可以給跟你得同樣病的人帶來福音。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先想別的辦法,再一邊等着眼角膜。”
白遲遲半晌沒有說話,司徒清以爲自己說服她了。
誰知道她沉默了許久,微笑着擡起頭,看着他:“清,謝謝你。今天這件事讓我覺得,其實你是重視我的。能感覺到我在你心裡還有些分量,我很高興。這個病我查過太多太多國內國外的相關資料了,除了換眼角膜,還沒有任何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