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狂,你太慣着他了!”唐果被自家兒子氣的直跺腳。
“有什麼關係。”院子的石凳上坐着個男人,穿着黑色風衣,氣勢凜冽而張狂,只是雙眼緊閉,眼睛上有條猙獰的疤痕。
“小孩子,寵着就寵着吧。”
“可他是男孩!”唐果氣死了,“男孩要是慣着,以後一定會無法無天的!”
小男孩一點也不以爲意,走過來拽拽唐果褲子,“我餓了,唐果。”
“叫媽媽!!!”唐果咆哮了,重重給小男孩腦袋上一個暴慄。
“好疼!”男孩捂着腦袋,“那麼暴力,真不知道爲什麼秦叔叔還會喜歡你!”
唐果一窒,秦子狂也頓住了,就連許沫也沉默了下來。
男孩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鬧了,看唐果臉色煞白的,小心小意的搖搖她的腿,“對不起,媽媽。”
唐果深呼吸一口氣,揉揉他腦袋,“沒事,我給你買了牛排。”
“嗯!”冷冽的小男孩,唯獨對自己的媽媽,笑的像個孩子。
唐果把小破孩抱到腿上,許沫走過來打開了牛排,唐果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來,對秦子狂的方向笑一下,“秦子狂,我也給你帶了牛排,一起來吃吧。”
男人身體微微一頓,旋即點點頭,“好。”
他站起來,許沫過去扶着他,慢慢的走過來,摸索着坐在石凳上,摸索着碰到面前的盤子,許沫把刀和叉遞給他,他拿起來,找到一會兒才找到牛排,插起一塊放進嘴裡,“嗯,是那兩個法國人家開的牛排店嗎。”
唐果看着這樣的秦子狂,心口隱隱作痛,卻對他點點頭,“嗯,是啊,最近比較喜歡去他們家買東西。”
四年前她和秦劍離開之後,秦劍帶她來了冰島,見到了秦子狂。
當時見到秦子狂的時候,她震驚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秦子狂真的沒有死!
言四少說對了,真的說對了!
後來秦子狂告訴了她在原始叢林的事情,原來他掉下去之後攀了藤蔓緩衝了下來,掉進了山澗當中,當時也是受了重傷,只是還不至於立刻死亡,狼王也在那個時候找到了他,不過他告訴狼王不要讓唐果找到,最後也就變成了唐果以爲的,秦子狂死了的結局。
就算秦子狂不說,唐果也知道爲什麼秦子狂不願意告訴她,他沒死的事情。
心中感動,唐果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種感動,言四少說的對,朋友這個詞語,有時候真的無比傷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秦子狂說,她欠了他太多太多,欠了秦家太多太多,太多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償還。
“我不喝可樂,媽媽你怎麼給我買可樂啊!”小破孩不滿意的聲音響起來。
唐果的回憶被打斷,回到了現實當中,看着坐在自己腿上晃着雙腿的孩子,“這可樂是我自己喝的,誰說給你喝了。”
“你那麼大年紀了還喝可樂!”
“我多大?我才24歲好不好!”唐果彈他一下,“小破孩,不準跟你媽媽我拌嘴!”
秦子狂和許沫忍不住了,噗的笑了起來。
秦子狂,“唐果,我覺得澄澄叫你名字不叫你媽媽,是有一定道理的,你確定你像媽媽這個角色嗎。”
許沫,“老大說的對,唐小果你太幼稚了。”
“對,所以叫她媽媽有損我的智商。”
“韓澄!”唐果怒吼,“你這種4歲的智商別拿出來秀好不好!”
“不準叫我的姓!”韓澄也叫了起來,從唐果腿上跳下去,“我不想有這個姓!我根本不想認那個人當爸爸!我要姓秦!”
唐果也急了,也從石凳上跳起來,“你以爲我想讓你姓韓啊,但是你就是姓韓!改變不了!”
四歲的韓澄無比聰明,知道爲什麼自己身邊沒有爸爸,而是另外一個男人,所以他無比討厭韓這個姓氏,“唐果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也不想理你!”唐果氣的背過身去,卻悄悄的按了按心口的地方。
韓澄抹了把眼睛,跺跺腳,跑掉了。
許沫,“唉韓澄!”
秦子狂,“沫兒,你快去跟着澄澄,別讓他跑不見了。”
“嗯,好。”許沫點點頭,追了過去。
“唐果,你也別生氣,他還是小孩子。”秦子狂安慰唐果。
唐果氣的眼淚都出來,抹了抹眼淚,卻強忍着回答秦子狂,“我沒生氣,我就是想告訴他,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那你呢。”他反問她,“你還要逃避下去嗎。”
唐果一窒,頓了頓,才說,“不,我也不要逃避了。”
當初還和韓少遲在一起的時候,她曾說過,如果以後有了孩子,男孩就叫澄,澄澈清明,女孩就叫靈汐,透徹靈汐。
如今她有了個男孩,所以起名叫韓澄,是韓少遲的兒子。
韓少遲的……
逃避了四年,她想,她不能再這樣繼續逃避下去,逃避一輩子了。
雖然不會和韓少遲有什麼焦急,但韓澄畢竟是韓少遲的骨肉,她早就告訴了韓澄真相,也希望自己做個榜樣,不讓自己的兒子學會逃避事情。
“我想好了,這一生或許就是這樣過下去了,沒有什麼不敢面對,沒有什麼要逃避的了。”唐果捏緊雙拳,又鬆開,“人總是要承認過去,活在現在,面向未來的。”
秦子狂坐在石凳上,聲音有些沉,“你說的對,不管過去怎樣讓人疼痛,也總是我們回憶中重要的一個部分,不應該去逃避。”
唐果撓撓腦袋,“秦子狂,我是不是特別沒用,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如果沒有秦劍,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這四年,這四年……我該怎麼走過來。”
四年。
整整四年。
沒有韓少遲的日子。
“別亂想了,現在不是也挺好嗎,你的兒子我會教育他長大成人成才的,他的天賦那麼好,以後我的集團還等着他繼承呢。”
“秦子狂……”唐果看向這個男人,他在跌下山崖之後雙目就失明瞭,永久性失明,慕白知道秦子狂的事情,來看過,他的眼睛連慕白都救不了,每次面對閉着眼睛的秦子狂,唐果就會忍不住的想哭,卻必須要忍住,“謝謝。”
“謝什麼,去哄哄澄澄,把他叫回來吃牛排吧,都要冷了。”秦子狂勾起一絲笑容,又插了塊牛排放進嘴裡,“挺好吃。”
“嗯,好,我去把那臭小孩拎回來。”唐果悄悄的擦掉眼角的淚水。
正要去找韓澄,韓澄卻被許沫帶着回來了。
眉目鋒利的小男孩低着個腦袋,小不點跟在許沫身後走過來,很低聲的說,“對不起,媽媽,我不該說那些話,不該向你發火的。你說的對,我們都要面對現實,不能逃避。”
四歲的男孩嘴裡說出這樣的話,唐果覺得欣慰的同時又無比心酸,因爲過早的知道自己的身世和他們的處境,所以這個孩子才比同齡人多了太多成熟。
唐果蹲下去抱住韓澄,聲音哽咽,“嗯,你說的很對,媽媽和你一起面對現實,不再逃避了。”
“好,可我肚子餓了,唐果。”
“叫媽媽!”
“唐果。”
“……”
唐果徹底拿這個小破孩沒辦法了,生氣的走到一邊。
韓澄把自家媽媽氣到了,開心的大笑起來,畢竟是四歲的孩子,很快就變得開心起來,吵着鬧着的要唐果抱他,唐果無奈,把他抱在身上,象徵性的拍了他屁股兩下,“就應該把你扔到最平窮的地方去歷練!”
“我看你可捨不得。”許沫在旁邊說,“心肝寶貝你會捨得扔去貧民窟?”
唐果癟癟嘴,“他纔不是心肝寶貝,這小破孩,估計以後我要是和秦子狂掉進水裡,他都會去救秦子狂。”
韓澄,“這個可能性永遠都沒有,我永遠都會救你的,媽媽。”
唐果有些高興,“這還差不多,這還沒算白養你。”
韓澄又補充一句,“因爲秦叔叔的水性比你好太多,要是落水也只有我們救你的份,不可能出現你救我們的情況。”
唐果,“……”
秦子狂,許沫,“哈哈哈哈。”
韓澄也在唐果腿上大笑,整個院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唐果想,或許未來的人生也就是這樣走下去了。
少了那個人的日子確實難熬,卻又多一個人……
唐果看一樣腿上一邊和秦子狂說笑一邊吃牛排的小孩子,心中暖暖的,無比充實。
如果上帝必須要帶走一個人才能贈送給她另外一個,那麼,她也認了。
“媽媽,要吃牛排嗎?”
小韓澄晃着雙腿,用叉子插了一塊牛排問唐果,一雙黑曜的眸子澄澈而透明,卻又映着某個男人的影子,不得不說韓澄和韓少遲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讓她經常會產生恍惚,恍惚韓少遲其實和韓澄就是一個人。
“媽媽?”小韓澄晃了晃胳膊,“你怎麼了,心神不寧的。”
“沒事。”唐果回過神來,就着小韓澄的叉子把牛排吃下去,“嗯,好吃,你不是餓了嗎,趕緊吃吧。”
韓澄歪着腦袋看看唐果,轉回身繼續吃牛排去了。
唐果暗暗嘆口氣,把心底的哀傷壓了下去。
吃完晚飯後,韓澄要例行去做功課,學習漢語和英語。
他們沒有請家教,對於韓澄而言,秦子狂就是最好的老師,而秦子狂也是把自己畢生所有的知識和技能準備全部傳給韓澄,他待韓澄,完全就是親生兒子。
由於秦子狂雙目失明看不見東西,許沫要先把書本上韓澄學習的部分念一遍給秦子狂聽,秦子狂才能教導韓澄,時間會耽擱一些,但小韓澄一點也不介意,在許沫唸的時候他就認真的聽着了,基本第二遍的時候小韓澄就能依葫蘆畫瓢的念出大部分英語單詞,記憶力驚人。
唐果坐在旁邊望着秦子狂和韓澄一邊學習,一邊玩耍,像兄弟一樣,像父子一樣,很和睦,又很溫馨,她便也掛了笑容在面上,這樣的日子,何嘗不是安寧而平和,她欠秦子狂的,或許就是要用下半生來照顧他了。
不知道這四年,遠在故鄉的朋友們過的好不好。
四年間,唐果並沒有與顧天心和簡愛聯繫,韓少遲的那些兄弟朋友更是斷了所有音訊,她拜託秦子狂不要讓韓少遲找到自己,因爲她知道,光憑自己的力量,怎麼可能逃得出韓少遲的手掌心。
秦子狂允諾了她,這四年當真韓少遲沒有找來,也沒了韓少遲的消息,她現在是在冰島,地球的最北邊,最靠近北極的發達城市,與故鄉遙遙遠離,也彷彿她的決心,想要離開他。
原本以爲會一直走下去的愛情,終究還是在最後的時候,提前結束了。
唐果是永遠都沒辦法釋懷那日婚禮現場,顧夢茹穿着華美婚紗,韓少遲目光含笑,周圍全是祝福聲音的場景,即使無數個噩夢過後她都在告訴自己,那日韓少遲對顧夢茹的笑是假的,是要對顧夢茹做出處理,並不是要迎娶顧夢茹,但是……這個場景,還是成了夢魘,糾纏了她整整四年。
韓澄學習了四個小時,學習結束了,韓澄高興的跑到唐果面前,“媽媽,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再成熟的小孩終究還是個小屁孩,也喜歡向媽媽炫耀。
唐果忍不住捏捏韓澄鼻子,“嗯,我家兒子很厲害,繼承了我的優良傳統。”
“得了吧,就你這智商,我纔不想繼承呢。”
“韓、澄!”
韓澄嘻嘻哈哈笑起來,唐果也跟着笑起來,牽了他的手,“回去睡覺了,跟秦叔叔和許阿姨說再見。”
“秦叔叔再見,許……沫兒姐姐再見!”
“小屁孩,嘴那麼甜。”許沫揉揉韓澄腦袋,“以後長大肯定又是一個禍國殃民的花花公子。”
“不會。”韓澄卻仰着腦袋,認認真真的說,“我不會是花花公子,長大以後,一定做一個專一的男人。”
唐果和許沫都同時楞了一下,又同時別開視線。
唐果牽着韓澄,“那我們回去了,秦子狂,許沫,你們早點睡覺吧。”